想到這裡，雲葉壓抑着心中的不安，轉臉問那管家道：“何事驚慌？”
管家嚥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老夫人、夫人，宮中來人說……說皇后薨了！”
老夫人跟雲葉都吃了一驚，“什麼？！”
話音兒未落，便見幾個太監、宮女走了過來，最前邊的正是禮部的邱坤。
見了老夫人跟雲葉，邱坤自然是要磕頭的，然後便道：“皇上口諭，老夫人跟夫人都要進宮一趟。”
老夫人皺着眉頭起了身，見雲葉一臉詫異，便問：“昨日你見她時，是何狀況？”
雲葉看了一眼衆人，不說話。
老夫人也是聰明人，知道事出蹊蹺，便不再問了。
雲葉簡直不敢相信，皇后那女人一夜之間竟然就死了？不是餓死、不是病死，鐵定是死於非命。
老夫人轉臉吩咐廖智跟衛萍，道：“看好三個孩子，給寧寒發信，立即回來。”
皇后死了，寧寒自然是要回來的。
還有凌緒跟月華、凌夫人，都要回來的吧？
雲葉心裡亂糟糟地，跟着老夫人進了宮。
馬車上，雲葉跟老夫人相對無言，兩人一個字兒都沒有說。四處都是人，誰知道誰是誰的心腹？
皇后之死，無論如何不能牽扯到寧府！可是，這麼把雲葉叫過來，看着就是跟寧府有關係了。
老夫人不由得看了雲葉一眼。
見雲葉面無表情，倒也不見什麼害怕、擔心的樣子，心裡也舒坦了些。
皇后的屍體已經從冷宮給挪了出來，放到了一個宮殿裡，看樣子也已經入殮過了，靈堂卻還未搭起來。
雲葉有些奇怪。
皇后薨逝這麼大的事兒，皇上難道還準備瞞着天下不成？即便皇后的孃家沒有什麼勢力了，天下百姓可是知道成國有個皇后的呀。
不容多想，便見女官過來給老夫人和雲葉兩人穿上了孝服，兩人跪下給皇后磕了頭。
到底死者爲大，皇后的身份又在這放着呢。就連老夫人年紀比她大，都給她磕頭了，自己這個晚輩還有什麼可說的？
雲葉暗暗咒罵了幾句。
雲葉眼睛無意間掃過皇后蒙着臉的黃表紙，倏然一驚！
皇后脖頸處，隱隱露出的一點兒淤青好像是勒痕，難道……這個女人竟是上吊而死？！或者是被別人給勒死……
按說皇后不應該是上吊而死，十皇子剛被自己給帶出宮去，生死不明的。
作爲一個母親，即便是想死，無論如何也要知道自己兒子的生死之後再做了斷。
所以，很大可能皇后是他殺，會是誰呢？難道是皇上或者太子下的手？
胡思亂想中，兩人已經燒完了紙，剛站起身來，大殿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雲葉轉身，就見皇上跟太子大踏步地走了過來。
雲葉的視線對上太子的眼神。
太子不慌不忙、眼神淡淡，見雲葉看過來，跟雲葉點點頭，便衝着老夫人施禮，“姑媽。”
老夫人跟雲葉給皇上正要跪下，皇上不耐煩地一擺手，“免禮、賜座。”
雲葉看着多年不見的皇上，果真衰老得厲害，不過六十的人，看着竟有七十多歲了。
臉色發黃、嘴脣發白，竟像是有大病的樣子。不過，皇家病案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太子早已經屏退了左右的人。
知道皇上定然有話要問，雲葉不由得坐正了姿勢，就連俏臉也嚴肅了起來。
皇上眼睛雖然渾濁，到底十分犀利。
掃過老夫人看向雲葉，聲音有些嘶啞，帶着隱忍的怒氣，斥道：“誰給你的膽子，把十皇子帶出宮去？！”
雲葉不卑不亢地看了一眼太子，對皇上道：“皇上，昨兒個皇后磕頭哭求，讓我救十皇子一命，實在可憐。”
“我這個樣子，不能天天過來一頓三餐給十皇子做飯。”
“再說，我是個大廚，又不缺吃的，實在不能看着一個孩子就這麼餓死在我面前。”
“何況，他是老夫人的孃家侄子、寧寒的表弟，我兒子們的同窗。能救他一命，自然是要救他的。”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一時心軟，這才大着膽子把十皇子帶出宮去。”
“觸怒了皇上，我無話可說。說到底，我們實在也都是爲了十皇子好。”
皇上皺眉，緊接着問道：“皇后還說什麼了？”
雲葉道：“皇后說，孩子好了就找月華去；若是沒有這條命，她也不怪我。所以，我放心大膽地把孩子帶出去，沒跟皇上稟報，也是恐您不允。”
“十皇子耽擱不得，我們也是爲了十皇子的這條命。皇上若是怪我，我實在無話好說。”
老夫人插嘴道：“皇兄，十皇子一個小孩子，又是你親生兒子，以前那麼疼他，這會子你就真忍心活活餓死他？”
皇上怒：“誰要餓死他了？是他自己鬧脾氣不吃飯，把胃折騰壞了，想吃吃不進！餓死他活該！”
衆人都不說話了。
既然你這個親爹都說死了活該，別人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呢？
真是活該十皇子倒黴，幹嘛要託生在皇家，還非得託生在皇后的肚子裡生出來？
頓了一會兒，皇上到底問道：“老十如何了？”
雲葉看着太子臉上隱隱的手指印，又看了老夫人一眼，道：“十皇子不大好。此時正在御街上天泉飯莊裡，只怕還未醒。”
皇上兩手慢慢握住，卻沉默不語。
老夫人道：“皇兄，老十那孩子昨兒個我過去看了，就剩一把骨頭，簡直瘦得不像個人了。”
“白水、稀飯也要灌，無論如何都喊不醒。若是今兒個再醒不來，我看倒是不好了。唉……”
太子插嘴道：“姑媽、弟妹辛苦了。若是十弟好了，你們都是我們的大恩人。”
“等會兒我出宮看看十弟去。若是需要什麼藥材跟大夫，宮裡有的是。”
雲葉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子，對皇上道：“我已經找大夫給他瞧病了。大夫只說是餓的，不知道他爲何拼死不吃飯。”
“昨兒個用竹管給他灌了些稀粥。我家的三個孩子都在呢，也能跟他做個伴兒。昨兒喊他，還睜了一次眼。”
“假以時日，我看慢慢好了也未可知。至於大夫跟藥材，我看倒不是特別着急。”
“還有，若是皇后薨逝的事兒讓他知道了，倒不好。”
“現在他昏着也就算了，若是醒來，只怕打擊也很大，還是暫且瞞着他的好。”
皇上眼睛掃過靈牀上躺着的皇后，眼裡閃過一絲厭惡，道：“嗯，這個自然要瞞着他。皇后薨逝，也就一個月的喪期。”
“這一個月，你把他帶到別院去。只要離開京城，他一個小孩子不出門，哪裡就知道這些事兒了。”
“等他身子好了，再告訴他不遲。”說着，皇上站起來，道：“換便裝來，咱們一起出宮看看他。”
衆人都吃了一驚，太子更是詫異，卻也恭恭敬敬地道：“是。父皇、姑媽稍候。”
說完，轉身便大踏步地出去了。
見太子走了，皇上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雲葉，沉聲問道：“這裡只有我們三人，你說實話，皇后到底是如何死的？昨天她都說了什麼？”
雲葉臉色淡淡，道：“皇上，你懷疑皇后是我殺的？”
“皇后以前雖然害過我，寧寒替我報了仇，我卻從未打算報復她。”
“她關在冷宮裡，已經受了這麼大的懲罰，爲了我的三個兒子，我也不會下手對一個女人做什麼。”
“之所以冒着得罪您、得罪太子的風險，把一個垂死的皇子帶回飯莊去，也只是一個母親的心罷了。”
“至於皇后之死，我怎麼會知道呢？或者自殺或者他殺，您找個仵作驗明正身不就知道了嗎？”
老夫人皺眉看向皇上，“皇后之死，當真有蹊蹺？”
皇上身子往後一靠，臉色十分疲憊，“是上吊而死。幾個仵作分開驗屍，說的結論都是自殺。”
老夫人嘀咕道：“或許把十皇子交出去，她就無牽無掛了？”
雲葉自然沉默不語。
管她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都跟自己沒關係。十皇子雖然沒有了母親，但是有這麼個母親，還不如沒有呢。
若不是她，十皇子長大了做個安穩王爺，一輩子榮華富貴是肯定的。
現在倒好，因爲皇后想讓他奪大位，害得差一點一命嗚呼！
見皇上臉色灰敗，老夫人勸道：“皇兄，十皇子還小，會好的。你倒是要保重身體，自從母后去世，我看你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皇上苦笑了一聲，“成國大旱、天下大亂，我何曾有一日安眠？今日皇后又薨了，若是老十再沒了……”
說着說着，皇上渾濁的眼裡突然有了淚花，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雲葉突然有些感慨。
也是，對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來說，一年內，死了親孃、死了妻子！
若是最喜歡的老來子再夭折了，本就重病纏身的皇上，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也難說！
可見，無論窮富，在死亡面前，誰也躲不過去。
老夫人只得勸慰了幾句，雲葉自然是不好插話的。
正說着，就見太子急匆匆地過來了，身後兩個太監，手裡拿着家常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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