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中午回來的時候,白洛因還在睡。早上臨走前給他做的那些早餐動都沒動,顧海只好全都倒掉,又做了一些午飯。回屋想叫白洛因起牀,結果看他睡得正香,趴在旁邊足足瞧了十分鐘,愣是沒捨得開口叫一聲。
無奈之下,顧海只好又給白洛因留了一張字條,鎖好門回了公司。
顧海前腳剛一走,顧洋後腳就來了,他是今晚上回香港的飛機,本來想着臨走前見顧海一面,結果倆人在路上錯過了。顧洋去顧海公司找他的時候,顧海正好在家,結果等顧洋到了顧海家的時候,他剛走沒多久。
顧洋不喜歡刻意打電話追問顧海在哪,想着如果能見一面就見,見不到就算了。
看到顧海家門緊鎖,顧洋佇立在門口,思忖着是否還有進去的必要。他有這套房子的鑰匙,很早以前顧海就給過他了,可是現在這情形,家裡明顯沒有人,顧洋不知道進去能幹點兒什麼。
轉身剛要走,顧洋突然又停住了腳。
隱隱間覺得裡面不是空的,有一股活物的氣息從裡面漂浮出來。
顧洋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充斥着濃濃的飯菜香,顧洋拿起茶几上的紙條,看到上面寫道:“飯菜放在保溫櫃裡,拿出來就能吃,我下班就回來,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去公司找我。”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房間還有另一個人。
看來,他弟弟已經迎來人生的第二春了。
臥室的房門緊閉,顧洋輕輕擰動門把手,緩步走了進去。牀上睡着一個人,被包裹得像個蠶蛹一樣,只露出半個腦袋,屋子裡飄着淡淡的麝香味兒,只要是個男人,就知道這間屋子前一晚發生了什麼。
當顧洋看出牀上的人是白洛因時,心裡突然有種異樣的不快。
而且這種不快與八年前見到他倆在一起時的不舒服明顯不同,那會兒是一種源自心底的排斥,現在則是純粹的彆扭,就好像顧洋站在門口的那一刻,就預感到裡面可能會有他不想看到的一幕,但是不受控地想往裡面走。
白洛因睡得迷迷瞪瞪的,他以爲顧海還沒走,事實上剛纔顧海趴在牀上盯着他看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只是因爲太困了,懶得睜眼而已。
顧洋揹着白洛因坐在牀上,不動聲色地抽了一根菸,他心裡有種莫名的焦躁。
白洛因的一隻腳伸出被窩,爬到顧洋按在牀上的那隻手上,趁着顧洋愣神的工夫,用腳趾頭狠狠夾住他手背上的皮,擰了一圈半。顧洋叼着菸頭的嘴脣緊緊一抿,想攥住白洛因的腳腕,不想他的腳迅速縮了回去。
照着顧洋以往的脾氣,別說有人敢偷襲他,就是有人敢用腳碰他的手,這人的腳就別指望要了。可今天破天荒的,顧洋不僅沒生氣,還對着手背上的那塊青紫揚了揚脣角。
腦中浮現白洛因那日在飛機上朝他借火時那道懾人的目光。
八年已過,正如顧洋預見的那樣,這個人若不死,必將光彩照人。
顧洋走進廚房,把顧海精心準備的那些午飯全都吃了,然後擦擦嘴,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走出了顧海的家。
直到聽到門響,白洛因才睜開眼。
走了?都沒和我打聲招呼?
他坐起身,看了下表,兩點多鐘了,該起牀了,一會兒收拾收拾回家一趟,過兩天該走了,得多和老頭待一會兒,不然下次回來準被他念叨。
白洛因洗漱完,迫不及待地走進廚房,剛纔顧洋吃飯的時候,他就聞見味兒了,以爲是顧海一個人在吃。結果打開保溫櫃,裡面空空如也,旁邊的餐桌上擺着兩個空盤子和一個空碗,連點兒湯都沒剩。
白洛因禁不住嚥了口吐沫,顧海你丫夠狠!不就擰了你手背一下麼?至於一點兒飯菜都不給我留麼?!
下午回家趕上堵車,迫不得己繞了個遠道,結果正好碰到楊猛開着警車在外邊巡邏,白洛因按了下車喇叭,楊猛剛要耍威風,誰他媽的敢攔我警車?結果瞧見車牌上亮閃閃的“軍”,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再一瞧擋風玻璃裡的那張英氣逼人的面孔,楊猛臉上的肌肉瞬間鬆弛下來。
白洛因走下車,俯下身倚靠在楊猛的車窗前,“這麼早就出來巡邏了?”
楊猛側着頭看向白洛因,“我這正找手機呢!”
“你這警察當得挺稱職的,丟手機都管?”白洛因笑呵呵的。
“哪啊?!”楊猛苦着臉,“我自個手機丟了!!”
白洛因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你手機怎麼丟了?”
楊猛趴在方向盤上,賴賴地說:“別提了,剛纔去抓小偷,結果中了圈套。小偷沒抓到,手機還丟路上了。我現在初步懷疑那倆人是一夥兒的,我那手機說不定就是讓失主給順走了。”
白洛因,“……”
“對了,你幹嘛去?”楊猛問。
“哦,這不正要回家麼!那邊堵車了,我就繞到這邊來了。”
楊猛一拍方向盤,“我得趕緊走了,因子,有空再聊吧,我們這車不能隨便停,被逮着要挨罰的。我得去前面的路口瞧瞧,說不定那失主還在那堵着呢!”
白洛因笑道,“行了,你快走吧。”
“有空找我待着啊!”
白洛因開車直奔手機商城,買了一款新上市的手機,直接送到了派出所。來來回回這麼一折騰,等白洛因從家裡出發再去找顧海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顧海把晚飯放到保溫櫃裡,下到小區門口等白洛因。
不一會兒,白洛因從車裡走出來,一副猴急的表情朝顧海問:“飯熟了麼?”
“早就熟了,在保溫櫃裡放着呢!”
白洛因冷哼了一聲,“知道給我留點兒了?”
“什麼叫給你留點兒?我也沒吃呢,一直在等你!”
白洛因儼然一副質疑的表情,可憐了顧海壓根不知道他在質疑什麼。
顧海剛一把菜端上來,白洛因立刻像餓狼一樣狼吞虎嚥地吃着,鄒嬸本來要留他在家吃飯的,可白洛因非說外面有個飯局,其實他是被顧海的幾頓飯給喂刁了,吃誰的飯都不合胃口。尤其中午這頓飯還沒吃上,心裡憋着一口氣,晚上非得補回來。
顧海詫異地看着白洛因這副吃相,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下午去幹什麼了?把飯消化得這麼幹淨?”
“我消化什麼啊?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顧海笑着調侃道,“那我放在保溫櫃裡的飯菜讓狗給吃了啊?”
白洛因一聽更來氣了,“對,讓狗給吃了!”
然後,兩個人的筷子齊齊停住了。
白洛因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拽過顧海的手背看了看,沒看到任何異常,又把他的另一隻手拽了過來,還是沒發現任何異常,照理說他的腳勁兒可不小啊!
顧海滿心疑惑地看着白洛因,“你沒看到茶几上的紙條?”
“什麼紙條?”
白洛因站起身,走到客廳,這才發現茶几上放着一張紙條,拿起來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
顧海已經走到陽臺上給顧洋打電話了。
“你今兒中午來我這了?”
“嗯。”顧洋淡淡應道,“還把你放在保溫櫃裡的飯菜給吃了。”
顧海陰着臉,“那你進臥室沒?”
“我要登機了,拜!”
顧海狠攥了一下手機,從陽臺走進屋。
五分鐘過後,真相大白,剛纔還溫暖的小餐廳,瞬間籠罩上一層陰雲。
“你說,你把我倆認錯幾次了?”顧海黑着臉怒斥道,“這要是雙胞胎也就算了,我倆都不是一媽生的,我在你心裡的辨識度就這麼低麼?”
白洛因不動聲色地吃着碗裡的菜,冷聲回執道:“我當時睡得迷迷瞪瞪的,我哪知道家裡進了別的人。何況他當時也沒吭聲,就往牀上一坐,你又剛從牀上起來,我壓根沒睜眼去看是誰。”
“這是理由麼?你現在就是穿着女裝,混在人堆裡,我都能一眼認出你來!”
白洛因嘴裡的飯菜突然就噎住了,定定地看了顧海兩秒鐘,猛地一撂筷。
“就這麼一個讓我睡得踏實的地方,你還要讓我多警覺?!”
顧海僵着臉說不出話來了。
白洛因起身要走,顧海一把將其拽回,拉到身邊坐下。
“吃完了再走!”
白洛因硬着臉,“不缺你這口飯!”
顧海拿起一個包子就塞到白洛因嘴裡。
白洛因本想吐出來的,但包子太香了,咬下去就停不住了。而且吃了一個還想吃第二個,於是沒出息地伸手又拿了一個,還不忘補上一句:“告訴你,我對人不對飯。”
顧海狠狠地在白洛因嘴角的醬汁上擦了一把,語氣柔和了幾分,“我沒往歪處想,我這不是怕他傷到你麼?”
“那你幹嘛把房子鑰匙給他?”
顧海頓了頓,“我也不知道,我連我爸都沒給,就給他了。”
白洛因臉色變了變,微不可聞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