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答應幫忙的第二天,就把這事和顧威霆說了。
顧威霆聽了之後很高興,也沒埋怨顧海突然做決定,也沒拽着他對女方家庭情況問東問西,只是不住地點頭說好。好像他兒子不是搶手的高富帥,而是一個整天爲娶媳婦發愁的屌絲,只要有女人願意跟他,無論這個女人怎麼樣,顧威霆都欣然接受。
顧海已經很久沒在顧威霆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了。
在得知白洛因沒有出國而是入伍之後,顧海曾想過當面質問顧威霆,後來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爸真的已經老了,這種老不是體現在他的外在風貌上,而是體現在他對子女的態度上。顧海記不清顧威霆多久沒朝自個大吼大叫了,當父母每做一項決定前都徵求你的意見時,就證明他們真的老了臘月二十六這天,顧威霆和姜圓才與閆雅靜的父母見面。
閆雅靜的母親爲了給親家留個好印象,從醫院出來前特意化了妝,但還是遮蓋不住臉上的病態。閆雅靜的父親也是山東省的高級官員,和顧威霆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兩個人都沒什麼印象了。
兩大家子人圍着一張桌子而坐,全都面帶笑容。
顧海先拉着閆雅靜的手站起身,看着顧威霆和姜圓說:“這就是我的女朋友,閆雅靜。”
閆雅靜略顯拘謹地叫了聲,“叔叔阿姨好。”
姜圓笑着說:“真沒想到,雅靜這麼漂亮。”
“謝謝阿姨。”閆雅靜有些不好意思。
顧威霆破天荒地朝未來的兒媳說了幾句客氣話,“我這兒子沒什麼大本事,性子又直,有時候管不住自個的脾氣,這都隨我。以後你倆過日子,難免會有磕磕碰碰,到時候就指望你能多多包容了。”
閆父在一旁插口道:“老顧你也太謙虛了,能嫁給你家小海,是我們閨女的福氣。”說罷將寵溺的目光投向閆雅靜,“我們就這麼一個閨女,從小就慣着,這麼大了連煮飯都不會。說實話,你們家不把她轟出來我們就知足了。”
閆母聽完這話也笑着點點頭。
閆雅靜又把顧海介紹給自個的父母,顧海起身敬了閆父一杯酒,和他們簡單地聊了幾句。閆父對這個女婿甚是滿意,不愧是將軍的兒子,舉手投足間霸氣外露,既無怯意又不顯張狂,說話得體行事穩重,把女兒託付給這樣的男人,他們再放心不過了。
吃飯的時候姜圓捅了顧威霆一下,笑着說:“老顧,你看他倆,是不是越看越般配?”
顧威霆但笑不語。
閆父無意間問起顧威霆,“你們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
姜圓搶過話來,“是,我們那個兒子是殲擊航空兵,今年也是26歲,已經是少校軍銜了。”
閆父朝顧威霆和姜圓投去羨慕的眼神,繼而又問:“那你們的那個兒子成家了麼?”
“還沒。”姜圓遲疑了一下,又笑了笑,“不過快了,快了。”
顧海眼中的強光一閃而過。
閆母啞着嗓子說:“既然快了,爲什麼不趕在一起辦喜事?這樣你們就一下了了兩樁心願。”
“我們那個兒子不急,他現在任務重,生活不穩定,過陣子再考慮也來得及。關鍵是先把小海的事辦了,這倆人要是給耽誤了,我們心裡得落下多大的遺憾啊!”
“是是是……你看我這身體也不好,巴不得一時半會兒就把我這閨女送出去。”
“看到閨女結婚,你心裡一高興,說不定這病就好了。”
兩家人有說有笑的,這頓飯吃得無比和諧,閆雅靜總是給顧海夾菜,小兩口的甜蜜一點兒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顧威霆已經很久沒喝過這麼多了,去洗手間的時候走路都有些打晃,還是顧海把他扶進去的。
爺倆站在一起洗手,顧威霆突然叫了聲兒子。
顧海扭頭看向他。
顧威霆的眼神褪去了平日的犀利,說話的語氣帶着濃濃的醉意。
“其實爸知道,你這八年過得挺苦的……”
顧海的手頓了一下,沒有關閉的水流還在不停地衝刷着洗手池的內壁,就像這麼多年延綿不絕的思念和悲傷。
“爸,你喝多了,我們出去吧。”
顧威霆揮着手,“我沒喝多。”
顧海硬是把他拉了出去,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讓他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年吧!
日子飛快降臨到臘月二十八。
這天一大清早,閆雅靜就被拽到了化妝間,開始了繁瑣的化妝過程,等她從化妝間走出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驚呼聲。其中很多都是應邀來的女員工發出的,她們早就準備好相機了,一個勁地對着閆雅靜猛拍,拍完之後還要互相交流一番,整個宴會廳異常熱鬧。
十點過後,客人陸陸續續地趕來了。
顧海就站在離入口不遠的位置,看到熟悉的朋友亦或是長輩,都會上前打聲招呼。他一直在等某個人,這種等待有種萬蟻噬骨的滋味,不明白爲什麼等,也不知道等來要和他說什麼,就是有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固執。
兩道熟悉的身影闖入顧海的視線。
顧海的眼眶一熱,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在看到白漢旗和鄒嬸的那一刻,還是有些呼吸困難。白漢旗明顯老了,走路時已經有些駝背了,可那一臉憨厚的笑容依舊。鄒嬸還是那副樸素的樣子,緊緊跟在白漢旗的身邊,不時流露出緊張的神色。
看到對面的顧海,白漢旗的腳步停住了。
當年那個喊他叔的臭小子,如今已經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晃八年過去了,那個因爲他撲跪在自個腳下的孩子已經入了伍,而爲了那個孩子在地道里忍飢挨餓的他,也將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顧海走到白漢旗身邊,語氣有些不穩。
“叔,嬸,你們來了。”
鄒嬸募的一愣,手攥住顧海的胳膊,使勁地打量着他,而後驚訝地看向白漢旗,“這……這不會是大海吧?”
“你這不是廢話麼?今兒咱看誰來了?”
鄒嬸激動不已地說:“瞧瞧,這孩子變化多大啊!我都快不認識了!在我心裡,你還是那個每天最早來我小吃店報道的高中生呢,一晃都有自個的公司了!”
白漢旗拍了拍顧海的肩膀,樂呵呵地說:“孩子,叔給你道喜了!”
顧海記得,八年前,他們親口向白漢旗坦白關係時,白漢旗就曾拍過他的肩膀,只不過那時候他一句話也沒說。
顧海收了收情緒,把白漢旗和鄒嬸引入賓客席。
路上,顧海隨口問道:“通天怎麼沒來?”
鄒嬸不好意思地笑笑,“高中課程緊,他這不是又要期末考試了麼?我就沒讓他來。”
顧海眼眶澀澀的,他心中的孟通天還是那個整天抱着他的腿叫哥哥的小屁孩兒。
“對了,爺爺奶奶身體怎麼樣?”顧海又問。
白漢旗淡淡說道:“一個前年走的,一個去年走的。”
顧海心裡募的一沉,接着就沒再問。
他始終記得,白爺爺喜歡坐在一個馬紮上,用一張長方形的紙條卷着碎菸葉,一口一口地抽着。有一次他走過去,讓白爺爺給他捲了一根,抽了一口發現勁頭特猛。白爺爺瞧見他那副扭曲的表情,還嘿嘿笑了兩聲,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老牙。
“連你都統治不了他?”
“這片莊稼都是劉少奇同志帶領我們種的。”
“毛嘟嘟是最紅最紅的紅太陽。”
白洛因洗漱完畢,換上軍裝,站在鏡子前,英氣逼人。
車早已爲他備好,司機就在外邊等着,白洛因隨手拾起桌上的那張請柬,靜靜地看着顧海這兩個字,然後合上,僵硬的腳步朝門口走去。
外邊的天冷得徹骨。
白洛因剛要上車,突然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從旁邊閃過。
拽住其中一個問:“這麼着急忙慌的幹什麼去?”
“有緊急任務,沒通知你麼?”
白洛因還未迴應,倆人就急匆匆地跑開了。
“你先等我一會兒。”
白洛因把皮夾扔給司機,就朝那倆人追去。
“現在這架敵機已經非法闖入我國領空,我們現在必須緊急出動兩架戰機對其進行攔截,因爲暫時無法準確判斷這架飛機的速度和性能,你們隨時可能發生危險。這正是考驗你們的時候,別的我就不說了,寫遺書吧!”
倆人的臉驟然變色,雖然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經歷過無數次的實戰演習,可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誰都不敢輕易點頭。
“你們要違抗命令麼?”參謀長的臉色猛的沉了下來。
倆人的心跟着跌入深谷。
突然,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發出。
“我去吧。”
參謀長神色一滯,這才發現白洛因就站在不遠處。
白洛因臉色異常平靜,“我去吧,我不用寫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