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臉上一驚,想也沒想便橫馬攔在了秦越面前,喝道:
“少主,快走!”
說完,已經拔出劍來,擺出一副誓死護主的架式。
秦越卻沒有動,既不亮兵器自衛,也沒有逃跑的打算。
如果要逃,他早就逃了,又豈會這麼慢悠悠的等待別人追來?
他知道以秦冥的身手必然追得上他,果然。
“少主!你怎麼……快走啊!”
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常七急了。
手中的馬鞭就要朝秦越所坐的坐騎揮來,卻被他徒手一把捉住。
“常七,看來,也只有你,是最終陪在我身邊的人了。”
秦越淡淡說着,語氣裡帶着一絲淒涼,卻並不後悔。
而他的視線,卻早在前面兩人出現的時候,停駐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他沒有想到她也會一起來。
沒想到,在最後還能這麼近的見她一面,這或許就是上蒼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雖然光線很暗,但秦冥和任初靜還是看清了他此刻的樣子。
或許,用“風華絕代”四個字來形容他的容貌也不足爲過。
他的俊美,本就偏向於妖豔更多一些。
因爲練功的緣故,那份柔媚已然入骨。
那種俊逸與美豔的融合讓他看起來比任何女人更具風·情。
眉梢眼角隱隱透着的一絲憂鬱,更是將他這種美渲染到了極點。
只是,讓兩人都意外的,卻是那一頭雪白銀髮。
如一匹白色絲緞披在他頭上,將他的臉映襯得有些蒼白。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一夜白頭,那該是怎樣的心碎腸斷?
任初靜震住了。
怎麼看,也無法將眼前這個人與她記憶裡那個妖邪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這就是秦越?
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什麼樣的事,竟能夠讓一個人從氣質上完全的改變?
依舊是一襲豔色紅袍,與那雪白相映在一起,如同一幅華麗的美景,那樣的耀眼奪目。
而他毫不避忌的看向她的那雙眼睛,少了在迷魂谷時的邪氣,更多了幾分深邃難懂。
似是許多種感受聚集在了一起,更像是
在無聲的訴說着什麼。
他眼裡的情意任初靜不懂,秦冥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摟在任初靜腰上的手一緊,將她帶入懷中,黑眸中同樣深沉如水。
既是背水一戰,卻偏偏又作繭自縛。
如今更是自毀修行,自投羅網。
這樣的人,殺他,興許是對他的成全了。
秦壽會教出這樣一個兒子,實在是失敗,也實在是讓人意外。
“殺,還是不殺,你還真是叫朕好生爲難。”
對這樣一個人出手,秦冥不屑。
但他的身份,又讓他不得不殺了他,這實在是件讓人厭惡的事。
常七早已駭得面無人色,但那種恐懼卻不是因爲自身,而是出於對他少主的擔心。
悲悽中回首,卻見秦越一臉坦然,似是早就在等着這一刻。
那樣的萬念俱灰讓他從心底裡感到害怕。
“能從你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也實在是讓人意外。”
秦越笑着應答,彷彿此刻他面對的不是要殺他的敵人,而是他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
“或許,你是想說,我應該找個地方自我了斷。
而不是送到你眼前來,髒了你的手。”
秦冥不置可否的勾起一抹淺笑,只是那笑意裡沒有半點暖意。
本來,以他的身手,可以做最後的一搏。
雖然不會成功,不過,明天天涯城定是萬人空巷,舉國齊歡。
如果是秦壽,必然會選在這個日子出手。
“不是想要這碧落江山嗎?不是想要證明你自己嗎?
那至少要有站在陽光底下的勇氣。而你,卻連正視你自己都不敢。”
不管做什麼事,要做便要做全。
畏畏縮縮,猶猶豫豫,註定只會一事無成。
秦壽雖然行事陰險,不過,目標明確,敢想敢做。
而他這樣算什麼?
謀反嗎?很顯然他沒有這個野心。
爲父報仇?他甚至不敢確定他恨的究竟是什麼。
否則,他又何必爲尋求解脫而找藉口?
找了他這麼多天沒有下落,還以爲他隱藏得很好。
當然,他若真能躲一輩子,那是他的本事。
可沒有想到,他會選擇這
樣的結束方式。
比自殺更讓人難以理解。
他想死,他絕不攔他。
何況,他本就沒打算讓他活着。
不過,他若想死在任初靜面前,他不會動手。
不過是短短几句話,卻讓秦越心底的苦澀醞釀到了最濃。
想不到,唯一看透他的人,竟是秦冥。
不錯,一切皆由他無法正視自己的真心。
生於困境,終是隻能作繭自縛,他沒得選擇,也不敢去選擇。
或許,這一生,他終是註定要爲一個情字所累。
親情是縛住他的繭,愛情,卻是他尋求解脫的刀。
“冥,讓他走吧。”
一直被緊緊擁在秦冥懷裡的任初靜突然開口。
曾經,她很恨秦越。
因爲迷魂谷他對她做了那樣卑鄙的事。
而他利用孩童來練邪術的行爲更是讓她覺得他其罪當誅。
可是,看到眼前這個人的樣子,她突然不想看到他死在秦冥劍下。
而以秦冥的驕傲,殺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實在有損他的英明。
“他還不配我親自動手。”
秦冥輕聲說着。
今天就算他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身上的內傷倒並不足以致命。
不過,邪術的反噬卻不會因爲他廢了內功而結束。
相反,沒有內力抵抗,只會加速他的死亡。
想借他的手來解脫,他便偏不如他所願。
更何況,他爹秦壽是死在他和任初靜手裡。
他也着實不願讓任初靜再陷入這殺戮中來。
這就是當初他猜到秦越身份時,堅決不讓她同行的原因。
任初靜的話讓秦越有些意外。
更多的,卻是莫名的痛楚。
暗自咬緊了牙,他儘量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異樣,道:
“任初靜,對不起。”
不管她屑與不屑,在有生之年,這是他唯一想對她說的話。
任初靜只覺心裡一陣酸酸的。
這不是她想像中的結果。
她以爲她會看到的是惡有惡報,奸人最終得以自食惡果。
可是,對秦越,她竟恨不起來,痛快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