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絲 線蟲

天空如寶石般湛藍,絲絨般的雲層高高的飄在空中。偶爾,有一羣不知名的紅色大鳥從他們頭頂上飛過。

四周寂靜無聲,像是被一隻神秘大手,用圓圓的玻璃罩住的另一個陌生星球。剛纔,那場天昏地暗的風暴,在音樂中消失不見了。夢幻一般的神秘女孩子,也在微風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伴着妮美娜和艾里斯的讚歎和唏噓聲中,一切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妮美娜意猶未盡的望着半空,眯着眼睛盯着神秘女孩出現的地方,默默的發着呆。

“很奇怪是吧,那個女孩好像認識咱們一樣。那陣可惡的風來的真不是時候啊,就差那麼一秒就看到她的樣子了”。妮美娜遺憾的搖着頭說。

“是啊!那個女孩是誰?她的眼神好熟悉啊”,此刻的艾里斯有些魂不守舍,他低着頭,默默的在想什麼問題。

“可能是一位公主吧,她那麼美麗高貴”。妮美娜一下子迷上了神秘的女孩子,她覺得自己和她在冥冥之中有一絲絲關聯。

“或者她是一位失去愛情的女孩,在城堡中默默等待她心愛的男孩回心轉意吧。”她真的好想知道女孩子是誰啊,爲什麼一個人在城堡中,爲什麼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憂傷。

“住在城堡的不一定是公主啊”,艾里斯從幻影中回過了神兒,不免的調侃了一句。

“小艾!你什麼時候學壞的,開始變得油腔滑調!她不是公主又怎麼了?騎着白馬的也不一定是王子啊”!妮美娜的臉一下子拉的好長。她不允許艾里斯說這個女孩子的壞話。

“你說,她不是公主那是誰,你認爲她是誰呢”。妮美娜氣呼呼的甩給他一個白眼球。

“說不定是某種原因吧,被某種原因困到這兒的也說不定啊。”

“那麼請問小艾,你說女孩看到了什麼嫣然一笑呢,是看到你嗎?還是我的”?妮美娜繼續發問,她準備要搞清楚這件事。

“你是說她嫣然一笑是嗎”?

“是啊,她是在笑啊,我沒看錯啊”。妮美娜厲聲質問着。

“不!她沒有嫣然一笑,我看到她眼睛裡的一滴淚花”。艾里斯的眼神有些迷離,有些恍惚,有些飄忽不定,瞳孔中漸漸瀰漫着一層黑色的霧。

“對!對!好像是有一滴淚,我還以爲是她眼角上粘着一顆鑽石呢,亮晶晶,一閃一閃呢。現在的女孩子可會化妝打扮自己了。”

妮美娜忽然覺得腦子裡面出現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立馬消失不見了。她有些懵,趕緊調整自己的狀態,繼續問着艾里斯不着邊際的問題。

“艾里斯,你說女孩爲什麼哭,”?妮美娜總是愛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想起一折是一折。

“能讓女孩子哭的只有愛情兩個字啊,不是嗎”?艾里斯脫口而出。

他以爲自己是誰啊,情感專家嗎?肯定是個愛情老手。妮美娜聽到艾里斯的話,心裡暗暗的想。

“老實說,是不是戀愛談得多了,愛情老手啊”。其實,妮美娜覺得和艾里斯在一起特別的開心,特別的放鬆,想說啥就說啥,一點也不用顧忌什麼。

“艾里斯同學,還有一個事我弄不明白,早就想知道了”

“說吧,說給我聽聽”。他做出很認真聽講的樣子。

“你是怎麼來到荒原的,怎麼會碰到我呢?我們沒有導航儀也沒有衛星定位設備,在這種情況下,你帶着我怎麼做到不迷路呢,你又怎麼知道這裡有塊巨石呢。你是不是來過這個鬼地方?你說,你說,你神出鬼沒的不會是鬼吧。”。

“鬼你個大頭鬼吧,你見過穿空軍陸戰隊軍服的鬼嗎?你想的多了,這都是巧合,知道嗎,都是巧合。”他翻着眼皮橫了妮美娜一眼。

妮美娜看着艾里斯橫眉冷臉的樣子,嘴裡嘟囔着,“哼!有啥了不起啊,不陪你玩了”,說完扭頭就走。

他們繼續往東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聽不到艾里斯唱那首《嘿!女孩!》的情歌了,也聽不到妮美娜嘰嘰喳喳的笑聲了。陪伴他們的是那些灰色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和一叢叢稀疏的黑色灌木。

他們翻過幾座半圓形的山丘,繞過一座座奇形怪狀層層疊疊摞在一起的岩石,穿過怪石嶙峋的峽谷,一直往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

太陽收起了炙熱的光,無精打采的掛在半空。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妮美娜覺得他們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程,以至於自己的腿沉重的擡不起來,頭感到昏昏沉沉,眼前看到的景物有些模糊不清了。

“好累啊,快要累死了,我已經走不動了,是時候補充水份和食物了,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妮美娜嘴裡嘟囔着。

妮美娜也覺得奇怪,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好像沒有怎麼吃過什麼東西,不覺得餓也不覺得渴,如果不是記憶功能的存在,她好像忘吃飯這回事了。

“堅持住,馬上就可以找到地方休息了”。艾里斯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往遠處看。

他們最後找到一塊鬆軟的沙堆。這塊沙堆和他們眼前的沙堆沒啥區別,唯一與衆不同的是沙堆裡竟然長着一大叢半人多高的植物,這種植物連艾里斯都沒有見過。倒是植物粗壯,長長的葉子可以幫着他們暫時抵擋一會滾燙的陽光。因此決定在這片沙堆上做短暫的休息,在順便吃一些東西,補充體內流失的碳水化合物和脂肪。

妮美娜接過艾里斯遞過來的壓縮餅乾,還有一瓶純淨水。

打開壓縮餅乾的塑料錫紙外衣,牛肉誘人的香味和着小麥的香味立刻飄了出來,饞的妮美娜狠狠的咬上一口。如果要是在平日,妮美娜絕不會用這些東西來填飽肚子,可是在這裡,都夠吃的東西少的可憐。他倆個所有的庫存,只剩下兩包餅乾和一瓶礦泉水了。

壓縮餅乾裡有三片的獨立包裝,每一片看起來很小很薄,不過重量還是很可觀的,就是口感不怎麼好,吃起來沒有什麼味道,倒是可以聞到裡面牛肉脂肪的味道。

妮美娜咬上一小口,餅乾的碎末佈滿了整個口腔,如果不就着那瓶純淨水來吃,她覺得很難嚥下去的。

水是人體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人體極度缺水的情況下,肌肉會有痠痛感,大腦神志不清,會產生奇怪的幻覺。

當一口純淨水順着妮美娜的口腔流進食道里,妮美娜覺得身體立刻舒展開了,身體內部乾癟的器官,一下子膨脹充盈起來,身體也感到舒服多了。因爲這一口吞嚥的速度過快,害的她被口腔中合在一起的火腿腸和壓縮餅乾的碎末狠狠地嗆了一口,嘴裡的東西噴在沙堆上。

“浪費了,浪費了一口太可惜了。”妮美娜看看沙堆上的食物污垢,挪了挪身體換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她深知食物在這裡的重要性。

“你沒有嗆着就行,着什麼急啊,又沒人給你搶東西吃”。艾里斯看着妮美娜被嗆的臉通紅,嘴角還粘了些殘留物,忍不住伸出手幫她擦了擦嘴角。

妮美娜臉更紅了,還有些發燙。

“我好累,可以睡一會兒嗎?我的頭有些痛啊。”妮美娜有氣無力,身上一點勁也沒有。

“嗯!好吧!你太累了,睡一會兒吧”,他伸手摸了摸妮美娜發燙的額頭。

“就一會兒,絕對睡一會兒就走”。妮美娜往沙堆上一躺,枕着雙肩包很快睡着了。身邊的那叢植物輕微的擺動着。空氣炙熱乾燥沒有一絲絲的風。

妮美娜做了個夢,夢見了十年沒有見過面的爸爸。

他手中拿着八音盒來到她面前,那個八音盒只有手掌那麼大,只要擰動藏在下面的開關,上面的那隻紅色小歐馬不停的轉啊轉啊,一邊旋轉一邊發出叮叮咚咚的美妙旋律。

“美娜,爸爸來接你回家”。爸爸還是那麼的英俊,穿着平日裡最愛的罩頭毛衣。

“爸爸,你去哪了,爲什麼這麼久不回來看我,我非常的想你”,妮美娜有些哽咽。

“我不是來了嗎,跟我走吧孩子”。爸爸伸出手。

“爸爸,不行,我不能和你走,我不想離開艾里斯”。妮美娜覺得自己的手腕被爸爸抓得生疼。

“不行,馬上走,”爸爸大吼着。

“不!我不走!你,你!不是爸爸!不是爸爸!你是誰?”妮美娜拼命的叫喊着,用盡力氣拼命的想要掙脫出爸

妮美娜覺得爸爸的臉,扭動着,變形着,變成了模糊一團,完全跟換了個人似的。他抓住妮美娜的手臂,使勁的拖着她,像要把妮美娜拖到某個地方。鋒利的指甲,像十把鋒利的小刀,在她皮膚上切割着。

妮美娜從夢中嚇醒了,她大叫着想馬上站起來,撲進艾里斯的懷抱,尋求他的保護。

她擡了擡胳膊,很沉,根本擡不起來。她又試着擡了幾下,胳膊上的皮膚火辣辣的癢,像是被火燎着一樣又痛又沉,怎麼也擡不起來。 她想擡起腿爬起來,離開這塊奇怪的沙堆。兩條腿和胳膊的感覺一個樣,完全擡不起來。她着急了,害怕了,想大叫着艾里斯的名字,想讓艾里斯來幫幫她,可是嘴巴張了幾張竟然發不出聲音。

妮美娜徹底懵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狀況。她想擡起頭看看周圍的情況,是什麼讓她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痛。奇怪,她的頭髮一根一根被死死的拽着,只能微微擡起來一點點。

妮美娜動不了了,整個身體都失去了控制,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什麼東西牢牢的勾住了。

是什麼樣被勾住的感覺呢?說形象點,就是衣服鞋子上常常使用的一種魔術貼,只要上層和下層貼在一起,只有使勁的撕,才能打開的那種小玩意。

妮美娜只好躺在那裡,等待艾里斯的救援。

她忽然覺得睫毛上癢癢的,好像有蟲子在上面爬行一樣。她擠吧擠吧眼睛,還是癢癢的。用眼角的餘光看,看到眼睛的周圍有好幾條紅色的絲線在蠕動。她抖抖臉上的肌肉,以爲這下子絲線會從臉上掉下來。

妮美娜這才發現,這些紅色絲線竟是一條條紅色的蟲子。它們狂妄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張開鮮紅欲滴的血盆小口,鋒利的牙齒像旋轉電鋸,一點點切割開她的皮膚,然後狂笑的鑽了進去。

妮美娜正在遭受莫名生物的襲擊。

這小東西鑽進她的臉蛋裡,在臉蛋裡折騰了一會,又鑽進她的肝臟裡。幾天沒有喝過水了的肝臟裡苦澀難聞。小東西忍不住難聞的氣味,在肝臟裡折騰了一會兒,又溜進她的肺部裡。肺部裡哪有新鮮的血液流動啊,兩片肺葉失去功能,停止了工作。小東西覺得憋屈,在裡面折騰了一會,又鑽進她的心臟裡。它們在心臟裡折騰了好一會,覺得沒什麼好玩的,又鑽進了她骨髓裡。骨髓裡硬梆梆的,咯着了小東西的牙,它們很生氣,在裡面狠狠地折騰了好一會,覺得沒啥意思,覺得應該把妮美娜擡回家好好的享用。

妮美娜覺得自己已經是千瘡百孔,沒有一點點是完整的。不過,紅絲線蟲在身體裡鑽來鑽去,一點也不覺得疼,反而癢癢的,麻酥酥的,只是自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急需呼吸新的氧氣。她需要大口大口的吸氧。

黃沙一點一點的漫過着妮美娜的肩膀,漫過鼻子,妮美娜的胯骨,漫過腳踝,漫過鼻子,漫過額頭…

妮美娜終於可以張大嘴巴呼吸了。

她把嘴巴張的大大的,沙子像滾燙的水,流進了她的嘴巴里。妮美娜大口大口吞着流進嘴裡的沙子,直到她吞不進去爲止。

妮美娜覺得自己這次要完蛋了,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就完蛋了。

她放棄了掙扎,嘴裡嗚哩哇啦的說着,“死吧!死吧!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都是一樣的,都要被小東西分解成一堆物質。不如現在就餵飽它們,把它們喂的胖胖的,喂的紅紅的,養的的大大的。死我一個,餵飽一大堆…”

真的好特別啊!一個人在癢癢中死去也是挺好啊,一邊死,一邊癢的哈哈大笑,最後湮滅消亡。對啊!爲什麼人啊一定非要在痛苦中死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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