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疼的直抽氣,可麥航遠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有被他剛剛粗魯的動作弄傷,徑直拿起那枚已經變了形的戒指:“你不是想還給我嗎?現在我成全你了。”
看見他眸子裡有顯而易見的黯然,承歡有點恍惚了,難道現在這個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嗎?麥家傳家的東西難道不應該給未來正真的女主人嗎?
手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紅色的深深的一道,像月牙一樣細細密密的蔓延在手指內側,承歡一邊翻出櫃子裡的醫藥箱一邊開口:“戒指變形了。得找個手藝好的工匠修一下了,就這麼送出去,你女朋友會不開心的。”
麥航遠腦子那根被稱之爲理智的神經這下徹底斷掉了,他甚至都不給承歡處理傷口的機會,拉着她就往外走,什麼話都不說,冷峻的就像尊行走的雕塑。
承歡用力的反抗,試圖讓麥航遠停下來。可無奈她力量太薄弱,在他面前她根就是隻小雞一樣,只有被拎着走的份。
麥航遠急切的連電梯都沒等,拽着承歡就從逃生通道下樓,承歡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往下弓着身體,單手攥着樓梯的柵欄不鬆,這個動作不出意外的阻擋了麥航遠前行的步子。
他轉頭盯着她,神色冰冷:“鬆手。”
她搖頭:“你別這樣。有話我們回家好好說不行嗎?”
他慢慢湊到她面前,一根一根的掰開她的手指頭,完了攔腰一把將她抗在自己的肩頭上,那樣子滑稽的就像再抗一袋大米似的。
承歡頭朝下只看見臺階一圈轉過一圈。轉的她腦袋發懵,她雙手揪着他的羊絨衫:“麥航遠,你放我下來,你這算是危害她人人身自由,你放我下來聽見了沒有。”
下樓的一路上就只聽見承歡一個人在喊,麥航遠安靜的就像個木頭人一樣。
他彷彿是事先準備好的一樣,車子就停在單元門口,從門口出來之後,徑直將承歡塞進了車裡。
外面天寒地凍的,她被他一路從樓上拽下來的時候就穿了一身薄薄的家居服,到樓下被塞進車裡的時候她冷的頭皮發麻,手腳都凍僵了。
而他呢?穿的不比她多,可整個人卻彷彿已經爆發的火山一樣,手滾燙滾燙的,身上隱隱的還散發出一股子灼人的火氣來。
他渾身都散發出一股無法掩蓋的危險氣息,承歡這也是頭一次感覺到正真的害怕,被塞進車裡之後,那股撲面而來的危險越來越明顯。
她害怕,害怕面對現在這個喜怒無常的麥航遠,他們分開的實在太久了。現在的她根本就不瞭解他,也猜不出來他究竟想幹什麼?
看見他側臉僵硬陰鬱的表情,承歡這次決定不再隱忍下去了,她用盡全力去開車門。可中控鎖鎖的好好的,不管她怎麼拉,車門都是悍然不動。
這段時間她太壓抑了,自從和他再遇之後。她一直把自己安放在一個罪人的位置上,她自責,她甚至用低三下四的姿態試圖來撫平曾經她們言家給他帶來的傷害,可事實證明,不管她在怎麼示弱,似乎都無法填上麥航遠心裡的那個窟窿。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痛苦以及失落,她決定不再隱忍下去低低的嗚咽出聲問他:“麥航遠,你究竟想要怎麼樣。這麼多年良心不安的懲罰,再加上一條不死不活的人命,我欠你的早就還清了,我求你,你爽快一點,你想要怎樣我都答應你,就是別再這樣什麼都不說的折磨我,行不行?”
她一改這些日子的示弱,突然強勢起來的樣子反而讓麥航遠心裡好受了那麼一點點,有棱有角,碰一下就會有利爪反擊,這纔是正真的言承歡。而不是之前那個像塊橡皮泥一樣,隨便你怎麼捏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性能極好的奧迪即便是飆到一百碼都聽不見發動機的聲音,聽到言承歡的質問,他慢慢的減下了車速,側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慢慢開口:“你不是總惦記着我的女朋友嗎,我帶你去見她。”
承歡一聽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了,她沉沉的開口:“我不去,你停車讓我下去。”
他眉毛一挑:“現在由不得你了。我說見就必須見,你這麼關心她,至少也得讓她知道你的好意吧?”
她杏目圓瞪,眼淚不期而至。聲音顫抖:“麥航遠,你非要踐踏我到尊嚴全無,你才肯罷休嗎?讓前女友去見證你和現女友的恩恩愛愛,這樣羞辱一個愛着你的女人。就能好受些了嗎?”
他猛的踩停了車,轉身伸手一把鑊住她的下巴,眼神灼灼:“再說一遍。”
她毫不示弱對視他的眼睛:“這樣羞辱我,你心裡好受了是不是?”
他聲音黯然:“不是這句。”
她伸手抹掉眼淚:“我不知道你想聽哪句。”
有淚珠在指尖暈開,冷冰冰的,這會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徹底平靜下來,聲音竟透着股子沙啞的小性感來:“你還愛着我?”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卻被他聽進了耳朵裡,她侷促的搖頭:“不是。那只是我隨口一說。”
他頓了頓慢慢地放下手來,他早該知道的,他們的愛早在八年前就被她以那麼殘忍的行爲否定了,現在她又怎麼會還愛着他呢?
重新發動車子,緩緩提速,他慢悠悠的扔出一句話來:“既然不愛了,見與不見對你都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她倔犟的轉頭看着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眼神有點空洞:“至少我們曾經愛過,相愛相殺只會讓大家都陷入到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裡去,何苦呢?”
他沉默下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頭了。
知道無論如何改變不了什麼了。承歡將頭抵在車窗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的一根根滑過的路燈,熱源吸引了很多小飛蟲,彷彿在這寒冷的深冬季節。那束溫暖的光源是它們唯一賴以生存的地方。而她呢?沒有了父親的庇護、沒有了麥航遠的愛,她的世界從光明一度淪陷進漫無邊際的黑暗。
車越開越遠,路越走越偏僻,很快外面荒的就只見大片的田地聯排的農家村落,承歡慢慢的回過神來,這條路……這個方向……麥航遠他是準備去……南郊公墓?
窗外的松樹越來越茂密,黑壓壓的一片擋住原本光亮的路燈,濛濛的光照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隱約見透着股子陰森和詭異來,很快承歡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一個個的清晰可見。
車子慢慢的減速,慢慢的停下來,她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牌子上那幾個剛勁的正楷,一股子冷氣直接從尾巴根蔓延到天靈蓋。
她看着麥航遠下車轉到她這邊來開車門,透過玻璃她看清他的臉,臉上冷冰冰的一點表情都沒有,門一開冷風夾雜着他清淺的聲音襲來:“下車……”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到墓地這種地方。就算承歡膽子再,脾氣再硬,也是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感覺了,她木木的任由麥航遠拽下車來。
出來的時候穿的就少,承歡早就冷的就差不多已經僵了,這會再往這空曠無比的地方一站,更是凍的上下牙齒直打顫。
麥航遠不知道從哪裡搞出了一條羊絨毯,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的直接披在她的肩上,完了拉着她就往公墓裡走。
邊走他還不忘嚇唬她:“在這裡,你最好跟緊了我,三更半夜的我可不保證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突然冒出來。”
一直以來承歡都忌憚鬼神這一類的,再加上前些年在鄉里山神廟的那出,她至今難忘那種脊樑骨發涼的感覺,於是一步也不敢拉下的緊緊跟着麥航遠。
身邊一排排掠過的都是已故人的照片,大多都是些老爺爺老太太,他們神情肅穆,方方正正的照片嵌在墓碑裡半夜裡睜着眼睛看着你,彷彿就像有生命一樣。
承歡驚的頭皮發麻,幾乎是處於本能的兩隻手攬住麥航遠的胳膊,緊緊的貼着他走。
麥航遠感覺到了,低頭看了一眼她攬着自己胳膊的手,竟微微鬆了口氣將胳膊往胸口收緊了幾分。
對承歡來說這條路簡直漫長的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此時此刻她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是熱乎的,僵硬的就像具木乃伊一樣。
這樣的狀態一直保持到麥航遠停下腳步來,她站在他的身後慢慢的探出目光來看了一眼,就那麼一眼而已,她腦子裡的神經在那一瞬間盡數崩斷。
她看到了什麼……那……那塊墓碑的上的照片,不就是她那年在美國見到的那個女人嗎?那個和麥航遠手挽着手耳鬢廝磨的女人……
她慢慢鬆開麥航遠從他身後繞到墓碑前,聲音裡充斥着不可思議:“她……你……你們不是……”
麥航遠看着墓碑上嵌着的照片,那個青春張揚,笑容燦爛的女人。他臉上一丁點多餘的情愫都沒有,就那麼筆直的站着:“金晨曦,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