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

向陽

全國新秀歌手大賽15進10最後一場。

隨着幾個小時的比賽進程不斷推進,歌手們經過前幾輪激烈的表演廝殺,前9名已經塵埃落定。

而最後一個晉級名額,將在她和另一個選手之間產生。

她是一路靠唱上來的民謠歌手。

而另外一個,則是網絡爆紅人氣超高、唱跳俱佳的綜合性流行音樂歌手。

這是直接由網絡投票數決定去留的最後一場PK,她被淘汰掉的命運已經不可避免。

隨着那個選手high遍全場的表演完畢,她穿着一襲白色長裙,抱着一把吉他安靜地走上舞臺。

上一場演唱帶來的熱浪還未褪去,場下喧鬧不已,她卻不管不顧,突兀地就坐在舞臺中央的那張圓凳上開始撥動音弦——

當吉他的聲音在場中響起來,現場一下子就安靜了。

PK賽的曲目都是選手自選,開口之前,連主辦方都不知道這些歌手爲自己選擇的競爭曲目是什麼,但是當熟悉的旋律從女孩手下的琴絃中流淌出來時,不少粉絲都震驚地睜大眼睛站起來。

一直以爲賣點的民謠歌手,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唱了一首別人的歌。

她望着底下烏泱泱的人羣,微笑着。

前奏最後一個音撥完,她頓了頓,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開始唱。

“窗外雨都停了,屋裡燈還亮着

數着你的冷漠,把玩着寂寞

電話還沒撥已經口渴,爲你熬的夜都冷了,數的羊都跑了

一個兩個,嘲笑我……”

隨着歌聲響起,她閉着眼睛看到自己。

凌晨三點鐘的時候,她喝了很多酒,躺在家裡實木的地板上,外面有很大很大的雨,而她的手裡握着電話,她哭着,想給那個人打電話。

可是怎麼敢呢。

那個人看她的眼神陌生又不屑一顧。

她太害怕了。

一如她們的重逢讓她感到措不及手,那個人對她的態度也讓她同樣驚慌失措。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個人穿着一身高級定製的貼身西裝,姿態利落又漂亮,那個人居高臨下地看她,卻又不像看她,然後她看見那個人笑。

是冷冷的嘲笑。

那個人轉身,對她的上司說:“你們公司的工程師只能設計出這樣的鬼東西?”

那個人叫向陽,性別女。

是她分手已經四年的初戀情人。

但她不是百合。

她還記得,很多年前的向陽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向陽很愛她,也很粘她,對她的熱情勝過一切。

她們在大學裡談戀愛,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小角落,向陽總愛對她動手動腳,她卻不太放得開於是私底下不斷推開朝她靠過來的向陽,悄悄說不要讓別人看見。

向陽只笑眯眯地說好,卻又將手在桌子底下伸過來,從下襬摸進去,摸她細膩的肌膚。

她一驚,差點從課堂上跳起來。

“你不要動我!”

她又羞又怒,向陽卻就愛看她這個樣子,於是蹭過來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好香啊。”

“我哪裡香了……你不要亂動老師會看見我們……”

“看見就看見,我們關係好,不行啊?”

“你你你……你不要這個樣子!”

“我怎麼了?”

“你你你你——”

“喂,你的內衣不是都洗變形了麼,下課我陪你去買吧?”

她們是宿舍里人人稱羨的好閨蜜,是在外人看來形影不離的一對好朋友,但是在內衣店的試衣間裡向陽握着她的胸吻她的時候,她知道她們之間遠遠不止那些。

向陽情動的時候總愛親她的鎖骨,一遍遍。

直到外面有導購敲門,“請問還沒穿好麼?要不要我幫忙進來看看?”

她這才一驚,急忙紅着臉推開向陽。

這個混蛋!永遠都不分場合。

出了內衣店走出很遠她都不肯給向陽好臉色,向陽也不惱,永遠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後,一邊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你不是也很享受嘛,又不是我一個人。”

“你——你再亂說!”

她又羞又氣,將手上的購物袋一股腦往向陽身上摔,接着轉身便走。

向陽很快追上來,摟着她哄:“好了寶貝……別生氣了我帶你去喝奶茶好不好?今晚我們吃什麼?聽說學校附近剛開了家火鍋店,味道還不錯……”

“你留給我的迷離撲朔,歲月風乾我的執着,我還是把回憶緊握。

太多都散落,散落太多好難過。

難過時你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醉得迷迷糊糊的她在冰冷的地板上打了幾個滾之後,忽然爬起來盤腿坐着發呆。

手機上屏幕的光熄了,她又將它摁亮。

反反覆覆,只爲了看清楚上面的那個手機號碼。

備註名爲:向總監。

嗯……

眼睛都哭成核桃的她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狠狠心,將那個電話撥了出去。

她睜大着眼睛,心跳如擂鼓地瞪着那個撥打界面。

幾秒之後——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哦,現在是凌晨4點,向陽應該要睡覺了。

於是她又閉着眼沉沉地朝後仰倒,以前的向陽……以前的向陽。

以前的向陽漂亮又熱情。

學生會的幹部、團委副主席,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社團事務,向陽永遠是人羣裡發光發熱的那個,許多人都圍着向陽打轉,作爲向陽的好朋友,一向在公衆場合裡沉悶木訥的她也免不了被很多人討好。

那些男生眼巴巴地加她的Q/Q,然後一個勁地打聽向陽,向陽平時在哪裡自習,向陽喜歡吃什麼,向陽愛看的書,還有……向陽是不是單身。

她嫉妒,嫉妒之餘又生氣,她生氣,生氣的時候又竊喜。

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向陽呢,找她來搭訕的百分之百無一例外全是爲了向陽,沒有一個人來滿足她的虛榮心。何況,向陽是她的,這些人怎麼都可以打向陽的主意?這該死的拈花惹草的向陽!不過有那麼多人喜歡向陽又怎麼樣?對!向陽是她的,你們誰也得不到。

她一個人默默消化這些情緒,只有面對向陽的時候才張牙舞爪。

“又有人跑來問我你的Q/Q號了,你自己跟他聊去!”

“喂!煩不煩啊,你快把你的追求者都處理好好不好?”

“哼,這幾天都不許跟我一起睡。”

而向陽呢?向陽永遠都會抱住她,露出一個盪漾她心神的笑容,“哦……我的小乖吃醋了啊,讓我嚐嚐嘴巴里有多酸……”

進到副歌部分,她卻忽然將弦律拉回去。

低低的歌唱聲如訴說,她輕輕開口:

“浪漫無處消磨,無聊伴着生活。

空蕩蕩的自我,莫名地焦灼。”

那天她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個通宵。

第二天起來去上班的時候頭疼得要命,可她還是堅持着擠上了公交,公交上人太多,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摸着自己滾燙的額頭,虛弱地笑了笑。

她馬上就能看見向陽了。

開早會的時候她努力撐着眼皮不讓自己睡過去,新來的總監坐在上首,目光嚴厲地掃過東倒西歪的職員,見向陽看過來,她趕緊挺直背脊低下頭去。

她看見向陽了,又不敢看她。

可鐵面無私的向總監並沒放過她,向陽問:“我昨天叫你重做的設計圖呢?”

她一愣,那種工程浩大的設計圖她以爲向陽會給她幾天時間重做……

後來向陽在早會上把她批得一無是處,她低着頭聳着肩膀,很想哭,卻又硬生生的忍住了,直到解散會議她才勉強撐着桌子站起來,周圍人聲嗡嗡,除了向陽的聲音,她都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

頭疼像綿綿密密的針在扎,她朝自己的格子間走,眼前卻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次嘗試寫百合= =也不知道這種你們看不得看得懂。短篇。

然後唱的那首歌叫做《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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