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尖銳的聲音從空中慢慢傳來,段墨舒不用睜眼,就知道那個人倒掛在海棠樹上,空氣中傳來了陣陣香氣,配合着清冷的月色,當真是一場好戲。
段墨舒輕輕地將劍從腰間翻轉上來,側身飛躍到了房檐之上,那個人並不跟着,只是手扶古琴悠然自得。
段墨舒只覺得周遭突然散發出了很強大的氣場,細細看去,原來是那個抱琴的女子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木顏秋靈,絕命司五大長老中排行老二,擅長攝魂,有一副閉月羞花之容,能在吹灰之間將男人的靈魂震懾了去,如今一看,果然是風情萬種。
“姑娘,好身手,不知這次引我出所爲何事?”
段墨舒淡淡地說道,一雙凌厲的目光中迸發出了尖銳的光芒,攝魂之術對段墨舒是沒用的,凌貴妃早年格外重視這種巫術,從小就請了西域有名的飛天神女在段墨舒的體內種下能夠對抗的情花。
“公子,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這麼直接嗎?”
木顏秋靈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嬌羞,這大概也是攝魂之術的其中一種吧,先在心理防線上擊潰對方,再啃食其血肉。
段墨舒冷冷地看着,並無表情。
他背過身去,只以身軀對清風明月,聲音裡帶着冰涼。
“我還以爲絕命司裡頭的人個個都是光明磊落的,沒有想到,姑娘能做出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情來。”
嘲諷之情呼之欲出。
木顏秋靈神色冰冷,還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抵擋得住她的攝魂之術,更何況是風流才俊,木顏秋靈眉目低垂。
這個太子殿下好生厲害,竟然一下子就摸清了她的底細,她的眉眼之間驟然冰冷了起來,輕輕挑動着手中的這把古琴心生一計。
“公子說的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絕命司是江湖中有名的幫派,公子竟然也能認爲我是絕命司的人,可不是高看了我嗎?”木顏秋靈輕啓朱脣,明眸皓齒之間萬般風情都在。
段墨舒冷笑了一下。
“你有本事將許佩凌綁了去,究竟想要什麼,說吧。”
段墨舒所信奉的教條是明人不說暗話,這個木顏秋靈卻最喜歡賣關子,真是狐媚功夫。
黑暗中,完顏紅菱的眼神冷冷地定在兩人的身上,她知道木顏秋靈的招數,總有本事找尋最好的方式來攝取人的魂魄,自然也不會挑選現在這個時候。
不是木顏秋靈太弱,而是段墨舒太有戒備心。
“我沒有什麼企圖,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爲了你,你怎麼不明白呢?”
木顏秋靈淺淺地笑着,腳步漸漸逼近了段墨舒,她的含情脈脈之間藏了太多的陰謀詭計,段墨舒深以拒之。
段墨舒的鼻翼之間輕輕地呼出了冷氣,手中的佩劍已經慢慢地抽離出來,對戰的時候最恨的就是遇到這樣不爽快的人,若不是顧及了許佩凌的性命,現在的他早就拔劍出鞘了。
完顏紅菱有些緊張,段墨舒還是低估了木顏秋靈的本事,她哪裡是賣關子,分明是在等着最適合的時候攝取段墨舒的魂魄。
木顏秋靈最懂得揣摩人的心思,更加懂得怎麼通過談話來洞察人心中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麼,段墨舒若是太過急躁,很有可能就會被抓住把柄。
“爲了我?”
段墨舒橫眉冷豎人,冷冷地說道:“你若是爲了我,如今受我一劍如何?”
說話之間墨舒的劍已經飛將出去,那木顏秋靈輕巧地避開了,突然就閃到了段墨舒的身後去,一副嗔怪的語氣:“太子殿下怎麼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可憐了我對你癡心一片啊。”
說話之間,已經輕揉慢捻了起來,古琴的聲音悠然入耳,段墨舒不以爲然,對這些招數他已經泰然處之了,體內所有的熱血都在慢慢地沸騰,他做好完全的準備要對抗面前這個妖女。
“那你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段墨舒一個轉身,便將手中的掌風往木顏秋靈的身上送,木顏秋靈一眼看破的樣子,輕輕地飛躍一下,就已經用腳尖墊在遠處的一根樹枝上了。
那樹枝並沒有因爲木顏秋靈加於其上就變得搖搖欲墜,反而更加穩固,果然是數一數二的好輕功。
“太子殿下,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這一次的目的並不是你,而是洛盼桃,那個從藥林谷中出來的小姑娘。”
木顏秋靈的聲音十分輕柔,可這一句話卻好像一記驚雷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段墨舒的心上,他的神色之間飄過了一些慌亂,憤怒地說道:“你說什麼?”
就是這個時候了,木顏秋靈迅速捕捉到了段墨舒眼中的不安定,便是從指尖抽出了一個琴絃,朝段墨舒的飛了過去,那琴絃上掛着細密的毒針,只要有其中一根毒針附在了段墨舒的身上,這個男人的魂魄就完全是她的了。
段墨舒還沉浸在木顏秋靈的話語中,眼前突然閃過了從木顏秋靈指尖下飛過來的銀針。
砰——
一陣巨響,那琴絃突然碰到從段墨舒身後飛將出來的一抹紅菱,只聽得咣噹一聲,琴絃落地。
木顏秋靈細看了一回,已知這是完顏紅菱出面了。
數年沒見的聖女,這會子來湊什麼熱鬧。
木顏秋靈冷冷地哼了一聲,語氣裡帶着輕薄的戲謔。
“何至於此?”
完顏紅菱的聲音沉沉地響起,她一身紅衣似火,站在沉寂的夜色之中,好像是一個渾身都散發着殺氣的幽靈,讓人觸目驚心。
段墨舒的眼神中帶着驚懼,一瞬間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剛纔發生的一切。
木顏秋靈轉身,胸前的古琴抱的更緊了一些了,木顏秋靈的脣齒之間綻放了綿薄的笑意。
“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完顏紅菱啊,你不在藥林谷中當你的逍遙神仙,如今跟在段墨舒的身邊,可是要做走狗嗎?”
木顏秋靈的聲音裡帶着寒意,完顏紅菱微笑着頷首,這個女人還在想着怎麼從自己的身上找到弱點,師傅去世的時候曾經跟她仔細說明了這五大長老身上的軟肋與弱點,所以她能夠鎮定自若地對抗。
完顏紅菱冷冷一笑,說道:“走狗算不上,但是欺師滅祖的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不像木長老你,都一把年紀了,還想着怎麼建功立業。”
完顏紅菱冷眼看去,料定這一次木顏秋靈出來是揹着其它人的吧,這麼簡單的行裝,可不像當年的風采。
聽了完顏紅菱這般冷嘲熱諷,木顏秋靈有些慍色,她不是容易知足的人,在絕命司中,地位次於老大,可她不甘心,憑什麼天下第一大教要被完顏紅菱這樣無所事事的聖女掌管着?
爲什麼要和其它四個人分享着至高無上的權力,此中真意,對面這個碌碌無爲的庸人怎麼會明白呢?
完顏紅菱輕移步子來到了段墨舒的身邊,小聲地說道:“小心她的攝魂之術,會選你最脆弱的時候附加到你身上的。”
段墨舒這才慢慢地回過神來,指尖剛剛劃過的一絲溫熱,瞬間被凍成了冰涼,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到現在都能記得剛纔琴絃飛過來的那一刻,他似五雷轟頂的感受。
“你還是來了。”
段墨舒淡淡地說道。
這纔是段墨舒真正要的效果,若是不引得完顏紅菱主動出來,這一次回京就不算完滿,許佩凌是死不了了,完顏紅菱全程都在關注着他們幾個人的行蹤,若是許佩凌有什麼不幸的話,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完顏紅菱。
段墨舒慢慢地轉到了完顏紅菱的身後,今天這一場對決是屬於完顏紅菱和木顏秋靈的,絕命司在江湖中叱吒數百年,利益糾紛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地步了,完顏紅菱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她。
她正在不斷地找回原本該屬於自己的權力。
一陣冰涼的風從段墨舒的耳邊慢慢地拂過,犀利的尖銳聲劃過耳旁。
段墨舒略微地皺了一下眉頭,空氣中傳來完顏紅菱的嘲笑聲:“怎麼,你還想要將攝魂之術用在我的身上嗎?”
完顏紅菱輕輕翻轉了身子,那一陣邪風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遠處的那科海棠樹上,海棠樹的樹幹應聲而倒,幾片樹葉飛起。
木顏秋靈狠狠地說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擅長破解攝魂之術,師傅最是喜歡你了,你不過是一個貧苦人家出身的人,怎麼有資格受到這麼多年的寵愛,你去問一問整個絕命司,誰服氣過?”
說着便是將她的一雙利爪伸了過來,完顏紅菱眼疾手快,用斷紅菱出招,那斷紅菱看似纖弱,實則沾着鮮紅的血液,這是關於殺戮的課程,若是不能舔噬了人血,斷紅菱是不會回袖的。
完顏紅菱的聲音在空氣中慢慢地傳開——
“木顏秋靈,我在絕命司中的地位不僅僅是靠着師傅的鐵指環的,斷紅菱什麼時候給我丟臉過,倒是你,攝魂之術什麼時候纔能有所長進啊,這些年的勾心鬥角早就將你的一身銳氣給磨損光了吧。”
在絕命司中漫長的等待中,木顏秋靈何嘗不是覺得每一天都是煎熬,她有的時候憎恨自己的出身,因爲是個絕色女人,所以每個人都覺得她應該發揮女人天生纔有的邪性,這樣的成見原本就是很可怕的——
不管是手段還是目的,終究不如聖女那樣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就是木顏秋靈的悲哀,每個人都希望她能夠殺人,但是每個人又都鄙視她殺人的方式,即便是絕命四的功臣,可有誰真的在意過呢?
空間中有些許的冷漠,木顏秋靈沉思了片刻,狠狠地笑道,聲音淒厲——
“哦?你如今這麼理直氣壯了嗎?當年師傅將鐵指環交給你的時候,爲的是讓你光宗耀祖,可不是讓你消極避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