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二十九)

要說起原因,便不得不迫使我去想起自己身體裡還有一個夏夜,而自己也越來越虛弱的事實,最後無論是誰融入誰輸了就得消失,這是僅在我面前出來過一次的“夏夜”說的。

不想消失,這是我唯一清楚的自己的真心,至於爲什麼,這個問題,我不清楚。也許從阮尋宜到夏夜,無論作爲他們中的誰我都從未真正的幸福過;而自己所感受到的,來自夏言欽及夏淵他們的傷害也着實讓我一次又一次的瀕臨崩潰,然而,即便是如此,我仍然不想離開。挪了挪感覺仍然僵硬無比的腿,苦笑,這,就是我不得不留在這的原因。無法站起來,無法用力,無奈的看着它們,兩手支着被單,我愈加煩悶起來……

老太太很熱情,她說韓易文是她的孫子,卻在我吃驚的同時沒了下文,於是雖然我好奇,但也沒有追問下去。我想,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兩個自己的秘密吧,尤其是老人。可是,這樣想着的我,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牆上掛着的那張照片所吸引過去。因爲實在太令人吃驚了,那個韓易文居然也會有這樣燦爛的笑容。看着那笑容,盯得久了,我便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不可遏止的狂跳起來,漸漸地,聲音也變得清晰——“撲通、撲通”!

時間就在這樣的狀況下里一點一點的流失,在老太太把晚飯端進來時,我已經僵坐了不知有多久。

“怎麼樣?孩子,感覺好點了沒?”老人問。

“恩,好多了。謝謝您!”接過老人手裡的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這孩子,看,你這臉色都還沒怎麼恢復呢。呆會再叫醫生來看看吧。”

“不,不用了,現在感覺好多了。而且今晚我朋友要回來,他沒帶鑰匙,我怕他進不了屋,所以……”

“哎,這樣的話,你就先把飯吃了,過會王頭的兒子回來,我去說說,讓他送你過去。”

“不,不……”

“哎,你這孩子咋就這樣認死理呢!就這樣,聽老太我的,你就啥都甭想了,先吃飯啊,先吃飯!”

“啊……恩…恩……”我呆呆着看着接近發飈的老人,一臉愕然。

可是,接下來,讓我們都沒有想到的卻是,老人說的王頭的兒子沒來,另一個令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人卻出現了……

韓易文拎着行李下車,晚風一吹,一臉睏倦的他止不住打了個哈欠。在車上他其實並未睡着,夏夜的事讓他如何能入睡?只是那個叫洪邵笛的,也就是夏夜現在的同居人的那個“爲什麼”讓他不想回答而已。那個人的口太直太快,話也頗多,他不擅長應付,也不喜應付,於是閉上眼,裝睡,這是最簡單不過的辦法。

在出租車上一路皺着眉的韓易文待下得車來看到前面的巷子時眉毛才終於舒展開來。那是一條缺少路燈的巷子,儘管如此,周圍卻熱鬧非凡,就這點來講,這一帶的確是有點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隨着腳步的漸行走遠,韓易文終於看到了那邊燈火通明的老式建築。擡頭望一眼二樓的老地方,微微揚起嘴角,他看到燈是亮着的。用力的握了握手提箱把手,看得出來,此刻的他非常激動。

走上樓梯,停在靠左的房門口,韓易文要去敲門的手卻在一瞬間縮了回去。因爲這棟老式的居民建築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聽到了從裡面傳出來了這個時候不大可能出現的說笑聲。吸了口氣,站直了直,他終於把手放到了門上。

“誰啊?就來——”

拖長的音調,熟悉的聲音,大概周圍住的都是老鄰居的原因吧,老人的聲音還是那麼不設防。韓易文依舊是那樣面無表情的站着,只是他那略微抖動的脣瓣稍稍泄露出了他的情緒。

門開了,門內的人卻沒了動靜,時間彷彿靜止了般。終於,韓易文走上前,朝着裡面的人微微的笑,道:“姥姥,我回來了。”老人身體一震,淚終是止不住,流了下來。替老人輕輕抹去淚水,此時的韓易文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不遠處,屋內他右手邊的那張牀上,有個人在看到他時,已經震驚失去了言語能力,那瞪大的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裡有掙扎,有愧疚,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對了,姥姥,剛剛我好象聽到屋裡有說笑的聲音,您在和誰說話啊?”韓易文邊放下行李,邊問,眼睛也開始打量起四周來,在老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而他的視線已然掃視到一旁的那張牀時,他的表情凝固了。

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停下來了,很安靜,連空氣也帶着夜特有的靜諡停滯下來。

終於,老人最先反應了過來,她帶着些許困惑的神情看着兩個沉默着互相對望的青年,不解的問道:“你們這是……哎?”

面對着老人的話先回過神的是夏夜,整了整表情,他笑着朝門口那個站着一動不動的人說道:“好久不見,你好嗎?”

沙啞柔和的嗓音,同以前相比沒什麼變化,韓易文在這聲音裡緩和過來,初見時的震驚,狂喜,不可置信漸漸被隱藏起來,他走到夏夜的身邊,深深的望進那人的眼底,道:“又見面了——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