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殷白臣第一次看清楚男人的表情。
眉眼淡淡地舒展開來，卻依舊保留着剛剛的心驚。神情默然，溼漉的頭髮緊貼着額頭，時不時落下幾滴水珠。
眼神看向他時，會微微波動。
像月光一樣，柔和而不帶着任何感情。
這和舅舅就像是兩個人。
舅舅看向他的時候，眉頭會皺起，眼神裡暗帶着遺棄。
以至於他可以分辨的這麼清楚。
黎民將男主送回了他居住的破房子。
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乾淨的布給男主擦去頭髮上的水，隨便脫去男主那一身又破又髒的衣服。
“爲什麼要尋死？”
黎民眼神帶着一絲冷意，他看了眼男主的傷，拿出藥給男主身上上藥，昨天的傷，還沒有好，今天又加重了。
殷白臣坐到乾淨的衣服堆裡，低着頭。
“舅舅又何必救我？”
明明對他那樣，卻又問他爲何尋死。
他早點死對於舅舅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
黎民嘆了口氣，摸了摸男主的頭。
“我……是不得已。”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和男主解釋，可是看着男主那有些灰暗的眼睛，他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他還記得在亂葬崗，男主拉着他的手，烏黑的眼珠明亮，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你娘，還有……你不是很希望可以爲他們報仇的嗎？”
黎民給男主穿上乾淨的衣服，手指掠過殷白臣的頸項抖了一下。
屬於男主的戒指不見了。
還有，從殷九歌記憶裡閃出了……一個灰色的布袋。
黎民:……woc
“…………”
殷白臣看着黎民，眼神裡帶着黎民看不清的東西，太渾濁。
黎民愣了楞。
“我發現，我的仇人太多了。”
不止一個魔尊，還有整個魔宮，整個殷家，還有……
站在他面前毫不自知的人，他的好舅舅殷九歌。
黎民總覺得哪裡不對，他卻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他把男主和女主對比了一下，才發現了問題。
女主他一直寵溺着，幾乎連修煉也不怎麼強求。
因爲女主根本就不需要爲這些東西努力什麼，他和師尊就會把這些東西都擺在女主面前，然後溫柔地摸摸着女主的頭。
可是……
黎民看着男主擦着自己頭髮，甚至眼神放在了他的身上。
黎民一身衣服已經溼透並且緊貼在身上，讓黎民很不舒服
，男主也發現了。
這就是男主和女主的不同。
殷白臣他想要什麼，都需要自己去努力得到。
沒有人會幫他。
男主有的就只是，仇恨。
黎民第一次爲自己給男主灌輸的概念而沮喪。
黎民終於發現，男主到最後面爲什麼會生無可戀的同祭世界，其實和他成長路上遇到的一切息息相關。
就像這樣，從小被灌輸着要復仇的理念。
復完仇後該做些什麼？
沒有人告訴過男主，也沒有人知道。
“我錯了。”
黎民將額上的頭髮撩到後面去，英俊的側臉帶了絲釋然。
“不要去想着報仇。你應該活的更開心纔對。”
殷白臣睜大了眼睛，他看着舅舅，帶着驚訝。
不去報仇？就是爲了活得更開心一點？
“等你可以保護自己，又有什麼是不可以做到的？現在好好給我修煉。爲了你自己。”
黎民揉了揉殷白臣的頭髮，不自覺地揉的一團糟。
殷白臣頂着一頭凌亂的發，用不知情的無辜的眼睛看着黎民。
黎民:……尼瑪萌爆了啊
擦着頭髮，黎民指點着殷白臣修靈，然後在殷白臣疑惑的眼神下躲起來換了身衣服，黎民很尷尬，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暴露身體……
這已經在黎民的記憶里根深蒂固了。
稍微的接觸也會讓黎民不適應。
儘管和女主師尊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他還是不習慣。
哪怕現在，他和男主一起睡，他還是不習慣。
要不是不想回去和那殷九歌的媳婦躺一起，又覺得男主的清況不是很穩定，黎民早就躲了。
黎民看了看窗外，已經快三更了。
他要回去了。
他看着男主安靜地背對着他的小小身影，起身。
殷白臣睜開了眼睛。
“……”
黎民感受了到男主的氣息變化。
可是要快點讓殷九歌的身體離男主遠一點，畢竟殷九歌已經和男主有了隔閡。
黎民掙扎着起身，眼皮越來越沉，黎民只覺得好睏……
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走去，黎民的意識模糊一片……
不行，了……
12135……
男人還沒有走幾步就倒在了地上。
殷白臣從牀上爬起來，看着地上的殷九歌。
……
死了嗎？
男人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一會兒，男人又爬了起來。
“……白臣”
男人的神情有些激動，看着殷白臣的眼神就像看着當時的魔尊一樣，帶着微微的驚恐。
他站起身來，朝殷白臣走去，一隻手扣住了殷白臣的脖子。
“你對我施了什麼秘法！我的身體裡，怎麼會有另一個人？”
殷白臣努力掙開着殷九歌的手，他快無法呼吸了，但聽到殷九歌說的話卻睜大了眼睛……
舅舅身體裡……
有兩個人……
放開他！
殷九歌的手一鬆，後退幾步捂住腦袋。
不可以傷害他。
殷九歌……
“你是誰？爲什麼在我身體裡！”
“你是……”
…………
殷九歌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說話也毫無倫次。
殷白臣在旁邊看着，手握的緊緊的，那個人，在舅舅的身體裡……
他看着殷九歌擡起頭，滿頭大汗。
“等我，十五……”
而後，男人恢復了平靜。
殷九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才起身站起。
沒有再看殷白臣一眼。
“既然他不想讓你死，我也不會殺你。”
那只是他身體被壓抑的一魂一魄，還保留着他心裡最純潔的情感，他自然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這是……怎麼回事？
殷白臣關好門，看着空空的牀，不禁疑惑。
『桀桀桀，還能怎麼回事？你的舅舅，他有兩個自己。』
一個邪嗜的聲音在殷白臣周圍響起。
殷白臣的眼神幽暗起來。
不解釋解釋嗎？
『還解釋什麼，別人看不出來你是扮豬吃老虎，其實鬼點子多的很，你舅舅身體有兩個人。一個平時不經常出來的，另一個卻一直不知道自己身體裡還有一個自己的存在。』
哦？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另一個經常出來。
『桀桀桀，把你現在三分之二的靈力給我，我就告訴你』
呵，你以爲我自己不會查嗎？
『哼，死小子，等你有了地階上期的靈力，你就可以把你舅舅多餘的那個封印起來，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今天你怎麼這麼多話？
聲音停頓了一下。
『我一直就是這樣，如果你願意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可以幫你完成任何你想要做的……』
邪嗜的聲音暗帶隱隱的誘惑，蠱惑着殷白臣。
殷白臣沒有再理會那個聲音，地階上期……
他現在才黃階上期，整整差了兩個階級……
如果黎民知道男主修煉的速度，他基本上要吐血了。
男主現在才十一，就有了黃階上期靈力，他整整修煉了三年才從玄階中期修煉到了上期。
OTZ人比人，果然是氣死人。
不過黎民不會抱怨這個，他一定會捂住臉，驚嚇過度！
艾瑪男主怎麼有這種靈力了他沒看出來！！
在那個淡紅色戒指裡的魂魄的幫助下，殷白臣已經學會掩藏自己了。
不過封印多餘的那個，聽起來很不錯。殷白臣掃過男人剛剛躺過的地方，手放了上去。
邪嗜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如果它有眼睛，殷白臣就會看到它一直盯着殷九歌離開的方向，帶着強烈的佔有慾……
它還是第一次聞到這種惑人的香味……
居然真的有魔靈體這種東西，那個魂魄根本就不是那個身體裡的……
可是又不像奪舍……
如果把魔靈體的魂魄封印在了那個身體裡，它就可以嚐到那個美味又大補的魂魄了……
『不過，你這次尋死又是爲了什麼？』
殷白臣的眼睛亮了亮。
他只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就是無法弄懂那是什麼東西而已……
他以前看見過那種東西，就像是一個漂浮在空中的陣法……
上面還有字，但是他看到一點就會看不見……
因爲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一直以爲自己是自己的錯覺……
也沒有在意……
直到，魔尊出現了，她死了。
直到，剛剛……
他又一次看見了那個一閃而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