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木的師門,歷來都是單傳,且沒天賦的絕不會收入門下。
在司木年紀不大,初初被他師父收入門下那會,他師父時常看着他唉聲嘆氣,目有惋惜,當時他並不懂。
再後來,出師了,老頭子去的時候,纔跟他說,在他之前,他曾還收過一個天賦絕佳的徒弟,只是可惜,他發現那個徒弟品性不佳,竟妄圖試驗師門明令禁止的禁術!
老頭一氣之下,就將這個徒弟逐出師門。
臨到死了,老頭才悔恨當年沒廢除那人,並要求他,他年若有一日遇上,當爲師門清理門戶!
這麼多年來,他曾讓司金幫忙注意過。但一直都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他原本以爲,那個被逐出師門的敗類指不定早死了。
而今,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開口就是一聲“師弟”!
司木拳頭一握,“是你?老頭當年逐出師門的人就是你?”
息謫微微翹起嘴角,“是他老人家太頑固不化,既是師門秘技,再是禁術,那也是可以用的,何必琢磨出來又不讓人用呢?”
司木想起師門裡對禁術的說法——
似蠱非蠱,似毒非毒,需一男一女,彼此心悅,方可取指尖血餵養紅斑母蛛。輔以七種毒蟲,七種豔色紅花,七種公蛛,七七四十九日後,紅斑母蛛吐絲,此絲讓人服下,就可將人生死維繫一人身上!
司木臉色大變。他一把抓住息謫胸襟,“你給小啞兒下了禁術?”
息謫懶懶地看着他,“所以說,師弟,你能耐還不夠,這會纔看出來。”
“混蛋!”司木低喝一聲,一拳頭就打在息謫臉上。
“她和你有什麼仇怨,你要在她身上下禁術!”司木面色鐵青,這麼多年,他早將霧濛濛當成不能記名的徒弟,愛護之心,並不少息泯半點。
息謫那雙狹長的鳳眸一挑,“你不知道她的身世吧?”
司木沒吭聲。
息謫繼續說,“前朝有崔氏一族,崔家女,絕色傾城,貌美如花,十個崔家女裡就能有八個都是帝鳳命格,但崔家女不易得,往往一代人裡能誕下一個就是珍寶了,通常要隔個兩三代纔有出一個崔氏女,就是如此,每一個崔氏女,都讓皇族趨之若附。”
這個典故,大殷人盡皆知,且崔氏一族,早隨着前朝的滅亡,整個家族也滅亡了,如今衆人口口相傳的崔氏一族的故事,都像傳說一樣。
息謫眉目浮起瘋狂,“天不負我,最後的崔家女,讓我給找到了,畢竟誰能想到前朝滿門風光的崔家竟然就窩在個小山村裡。”
息謫頓了頓,又繼續說。“當年,她還那麼小,沒滿月吧,可我抱着她的時候,她就知道咬人了。”
司木面沉如水,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道,“所以你就給她下了禁術。還一步一步安排她到聖人身邊?”
息謫搖頭,“我可沒那麼多時間耗在她身上,直到她在於家遇上息泯,我才決定在她身上下禁術!”
司木大駭,“小啞兒一直疑惑,於家本是打定主意要她做替死鬼,卻多此一舉的先毒啞她,確是因爲你要給她下禁術!”
息謫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事實上,崔家女果然不愧是崔家女,便是淪落乞丐,最後也能做上皇后的位置。”
司木憤恨地看了他一眼,“老頭子最後要我清理門戶,他還不算眼瞎!”
說完這話,他拂袖就走。
司木去了華清宮,見着息泯還坐在霧濛濛牀頭,他就有些邁不動腳。
息泯回頭,眸色一厲,他起身走到殿外,才低聲問道。“查出什麼沒有?”
司木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將起先和息謫說的那些細細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是屬下未曾及時清理門衛,才讓娘娘遭此大罪,望聖人責罰!”
息泯揹着手,他薄脣抿成直線。“禁術何解?”
司木趕緊回道,“需得餵養紅斑母蛛的那一男一女的心頭血爲引,才能引出母蛛絲。”
息泯沉吟片刻,他那張俊美的臉在晦暗不明的夜色裡,有一種修羅纔有的森寒。
“一男一女,彼此心悅,男爲息謫。女是誰?”息泯似乎在自言自語。
這問題,司木自然回答不上來。
息泯想了好一會,忽然道,“飛鴿傳書給多羅的司土和司水,務必弄清楚息謫和多羅國大公主之間的關係,若朕所料不錯,和息謫彼此心悅的人。定然是多羅國大公主!”
“是!”司木應下。
息泯又問,“那禁術可有什麼妨礙?”
畢竟這麼多年,也沒見蠢東西有哪裡不適。
司木道,“不能讓娘娘太靠近息謫,遠着點的好,另外只要息謫不死,娘娘就不會有事。畢竟再是禁術,也做不到憑藉一個念頭,就能取人性命的地步,另外娘娘應當是比普通女子吃食上用得多,偏生還長的嬌小,這是因爲娘娘一人用,除了供養自己,還有一部分供養給了體內母蛛絲。”
“其實,這禁術是來自於南疆蠱蟲,但又不同於蠱蟲,母蜘絲非活物,也非死物,屬下師門將之列爲禁術,實乃是因爲這術是失敗的,不能用來治病救人,也不像蠱蟲一那樣便利。”
司木娓娓道來,他已經決定回去再翻翻師門那些古籍,看有沒有其他法子。
暫且沒有性命之危,息泯稍稍放心,他點頭道,“朕知曉了。你先下去琢磨着,等多羅那邊的消息傳回來再論。”
司木拱手退下來。
息泯轉身回了寢宮,霧濛濛已經醒了,她躺在軟枕上,睜着雙?白分明的眸子瞅着他。
嬌嬌軟軟的模樣很是招人稀罕。
息泯心尖子都跟着軟了,他脫了外衫跟着躺下來,將人攏進懷裡,“都聽到了?”
霧濛濛拱了拱,“沒聽真切。”
息泯也不隱瞞她,將她的身世和司木的話說了一遍。
霧濛濛皺起眉頭,“我該姓崔?”
息泯修長的指尖纏着她的髮絲,“應該是。”
她頓時笑了,“前朝的崔家真那麼厲害?凡是崔家女兒大多能做皇后?”
息泯又點頭,“差不多是這樣,但前朝也是因爲崔家才毀滅的。”
霧濛濛深以爲然,“對,這種命格都集中在一個家族裡,太危險了,約莫誰都想搶崔家女。”
其實,她心頭也覺得鬆了一口氣,要是那些家人血脈都在。她還不曉得要怎麼面對,索性人都讓息謫給殺乾淨了,她也不會有甚好顧忌的,等身上的禁術解了,找息謫報個仇就完事了。
她很想得開,便沒覺得有甚好擔心的,遂沒心沒肺地心思活絡了起來。
加之,她剛纔眯了一覺,此時半點瞌睡都沒有,喜歡的人又在自個身邊,這小手就不安分了。
息泯一把按住她往自己懷裡鑽的手,低頭親了親她額頭,“別鬧騰,你身子要緊。”
今晚上發生的事。哪裡讓他還有甚旖旎的心思。
只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裡,生怕哪裡磕絆着了。
霧濛濛不領情,她撅了撅嘴,擠進他懷裡,叫自己香噴噴地送到他面前,“我沒事,好得很,你聞聞,我身上可香了,你最喜歡的玫瑰香膏味,和點心一樣。”
息泯嘆息一聲,翻身將人壓下來,卻沒動作,“濛濛。我很擔心……”
霧濛濛瞬間就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她摸了摸他鬢角,這個男人從來都是厲害到無所不能的,可如今因着她的問題,才心聲忐忑。
她覺得鼻子有點酸,捧起他的臉親了口,“沒關係。大不了咱們將息謫囚禁一輩子,讓他想死都死不了!”
這法子,不可謂不缺德惡毒,可霧濛濛表示,和自己的幸福比起來,旁人又算得了什麼事呢?
總是阿泯和她纔是最重要的,更何況到如今的地步。本就是息謫作孽的。
息泯哪裡不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將懷裡的軟乎乎的小人揉了揉,“好,要真解不了,我就養息謫一輩子也是可以的。”
他所謂的“養”自然不是一般的養吧。
兩人說開了,還覺得感情更親密了,這種親近,是比魚水之歡後,還甜蜜的滋味。
霧濛濛喜滋滋頭靠着息泯的,滿意的不得了和他交頸而臥。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息泯率先醒過來,畢竟還是要早朝的。
然他人才一挪出被窩,就讓霧濛濛雙手雙腳地纏住了,她身子跟着他動,嘴裡還嘰裡咕嚕地嘀咕着什麼。
息泯哭笑不得,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乖,我該上朝去了,你再癡纏,我要誤了時辰。”
霧濛濛眯開一條眼縫,她確實不想他去。便吊着他脖子半爬起來,湊過去,就親了他嘴角一口。
小手還從他龍袍領子裡摸出去,胡亂的在他身上摸了把,頗爲有點癡癡纏纏的味道。
“晚上回來。”她不滿的要求道。
息泯點頭,不敢讓她再摸下去,胡亂將人塞進被窩裡,又理了理已經有點亂了的龍袍。
霧濛濛趴枕頭上瞅着他,見他一身威嚴龍袍,領子還攏的緊緊的,再加上他那張冷臉,頗有一種禁慾的味道。
她眼珠子一轉,心頭一動,衝息泯勾了勾手指。
本是要走的息泯,又不得不折身回來。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讓這小混蛋給教唆成昏君!
霧濛濛抓着他袖子,在他耳邊低聲道,“晚上穿這身龍袍回來,我要馬奇皇帝!”
這樣赤裸裸的話,叫息泯像被雷劈了一道,他瞪着她,耳根一燙,抓了被子過來,裹她身上,然後照着屁股抽了兩巴掌。
霧濛濛不鬧反笑,她得瑟又壞心眼地瞅着抽了她後的息泯腳步匆匆地跑了!
於是她拍着牀沿,笑的更歡了!
第二更一會18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