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加暗河,彎彎曲曲,晦暗不明。
誰也不曉得這條暗河竟然是循環的,故而,不管兩人如何順暗河遊,始終會回到起點,壓根出不去。
霧濛濛心有頹敗,她扶着九殿下坐下道,“殿下,你坐下休息,我過去看看前面坍塌的地方。”
九殿下也沒攔她,只將夜明珠塞給她。
霧濛濛將拿着夜明珠,高一腳低一腳地踩過去,地下不適水窪就是溼泥,她走到半路,心有所感,回頭去看殿下。
只見少年安安靜靜地坐在暗河邊,蒼白的臉,深邃且亮的鳳眸,沒有動靜,好似連呼吸都沒有的就那樣看着她。
霧濛濛心頭一緊。她折身幾步過去,衝到殿下面前道,“殿下,你轉過身,我先同你上一道藥。”
晦暗之中,少年微微翹起點嘴角,他哼了聲,“囉裡囉嗦!”
不過,他還是聽話地轉過身,將身上的溼衣裳退下來,方便霧濛濛上藥。
霧濛濛摸出藥膏,先拿了乾爽的裡衣輕輕地攢幹傷口裡的水,末了才細細地在殿下背上抹上藥。
蓋因一早沒有上過要,且紗布也是預先拆了下來。故而此時還是乾爽的,霧濛濛便就着有些血跡的紗布,復又給殿下包紮好。
如此完了後,她捻起袖子一擦額頭汗道,“殿下,我過去了。”
九殿下不可置否地哼哼兩聲。
霧濛濛這次才安心地藉着夜明珠冷光,往她跌下來的地方爬。
土質鬆軟的。但根本不曉得有多厚,霧濛濛整個人趴在上面,凝神細聽,除了暗河中嘩啦的水流聲,她便再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她有些失望,原本篤定秦竹笙他們定然日夜趕緊的在挖軟土,這會她倒不確定了。
她一身是泥地回到殿下身邊,低聲道,“殿下,我沒聽到外面有動靜,想來塌陷的土有很多……”
九殿下好似並不在意,他目光冷淡地看着她,“過來,坐下!”
霧濛濛哪裡還有心思坐下,她抓起小包裹裡的匕首,氣勢洶洶地撲到那堆軟土上,揮着匕首就開始刨。
“不要,愚公還能移山,我不信,我日日夜夜地刨,就刨不穿它!”霧濛濛不想被困死在這,且殿下也不應該死在這裡。
所以她要出去,必須要出去!
九殿下俊臉沉了沉,他提着長劍緩緩過去,離霧濛濛近了,彎腰一把將人抱起來。
霧濛濛揮着匕首,手上、臉上都是泥,她小短腿懸空,一時之間就愣在了那裡。
“能出去的……”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聲道。
隨後長劍一甩,反手拔劍,只聽的“鏗鏘”一聲,他握劍刺進軟土中,深刻入劍柄。
“喝!”
霧濛濛聽他一聲清嘯,手腕翻轉,長劍再是揚起之時。便帶起漫天飛揚的軟土屑。
霧濛濛眯起眸子,透過簌簌下落的軟土,她看到殿下這一擊,便挖出了個大坑,根本不是她手裡的小匕首能比擬的。
她抱着他手臂,怔怔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九殿下一擊收手,長劍揮斬。又是第二劍刺過去。
如此好幾劍後,霧濛濛發現,他們往前挪了有丈遠的距離,她心頭升起一股希翼來,依殿下的速度,出去是有望的。
但很快,霧濛濛就發現自己天真了,她從殿下身上下來,就冷不丁嗅到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繞到殿下後背,才發現,白紗布竟讓血浸染了一片殷紅色。
她大驚,撲過去一把抱住殿下揮劍的手攔住他道,“夠了殿下,不要挖了!”
九殿下冷然然地拂開她,背上的傷口崩裂開,他彷彿感覺不到疼一般,依舊面無表情。
“你不是想出去嗎?”他淡淡的問,眉目淺淡。
霧濛濛搖頭又點頭,她拉住他道,“我是想出去,但我也不想殿下再受傷。”
少年執劍的手一頓。爾後緩緩垂落,他斂下鳳眸,夜明珠那點點光壓根就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你不想本殿受傷?”好一會,他才輕聲問道。
霧濛濛將他往後拽,邊使力邊道,“是,殿下是立志要做皇帝的。不能再受傷,也一定不會死在這裡!”
少年似乎淺淺地低笑了聲,順着她的力道走,“蠢東西,誰說要當皇帝就不能受傷了的?”
霧濛濛固執得讓九殿下坐下,她還撿起劍鞘,幫着他將長劍歸鞘。皺着小眉頭,認真地板着小臉道,“我沒開玩笑,殿下傷勢嚴重,這裡又沒藥材可用,要傷口發炎感染,很容易得破傷風。真會死人的!”
作爲現代人,霧濛濛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且大殷根本沒有能消炎的西藥,殿下的傷口又那樣深,她擔心的不行。
雖然,不是太聽得懂霧濛濛嘴裡的那些詞兒,不過九殿下明白她的意思。他也就當真坐下好生休息。
霧濛濛抹了把臉,還是頗爲不死心,她反覆叮囑九殿下道,“殿下乖乖休息,不準過來,我過去看看。”
她說是過去看看,但還是拿了匕首,就着殿下挖出的痕跡,不緊不慢地用匕首往外挖。
邊挖她還擔心殿下又過來,不禁喊着,“殿下不要過來,我閒着無事,就挖一點點。”
少年離的並不遠,他無甚表情地看過去,見小人像只勤勞的蜜蜂一樣,一次搬一點軟土出來,時不時還探頭看他一眼,儘管渾身髒兮兮的,但他就是覺得小人招人喜歡的緊。
從前不會說話的時候,就時常眨巴着雙大眼睛,安安靜靜。軟嬌嬌的很可人。
現在會說話了,還長大了一歲,好似就更逗人憐愛。
少年勾起嘴角,覺得當初滅了於家,最好的事,就是劍下留了霧濛濛一命。
不然,現在的日子,哪裡會這樣有趣。
少年難得這樣清閒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單手撐頭,看着霧濛濛忙活,慵慵懶懶地心裡轉着這些念頭。
半個時辰後,他見着小人眸子晶亮如火,像箭矢一樣衝過來,嘴裡還高喊着,“殿下,殿下,我聽到外面的聲音了,我真的聽到外面的聲音了。”
她臉上髒的看不出五官,只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轉動。
九殿下好似半點都不意外,他淡淡地應了聲,將長劍遞給她道。“拿劍去敲石頭。”
霧濛濛果真就抱着劍,找了塊大石頭,抽出長劍,叮叮噹噹地敲了起來。
她這一敲,便連綿不絕,彷彿有使不出的力氣。
九殿下被鬧的頭疼,他皺眉喝道,“霧濛濛,你是想鬧死本殿不成?”
霧濛濛雙手捧着長劍,那劍和她一般高,她這樣的小人拿着,着實有些可笑。
她回頭望着殿下,訕笑幾聲,“我輕點。”
殿下沒好氣地看着她。“蠢東西,聽見外面的動靜後再敲,敲三下便停。”
霧濛濛恍然大悟,她笑嘻嘻的道,“我懂了。”
隨後她跑去軟土那邊,凝神細聽,果然聽到外面同樣有叮咚聲,她依着殿下的吩咐,拿長劍在石頭上敲了三下。
緊接着,外面復又響起同樣的敲擊上,霧濛濛興奮地又敲了三下。
於此同時,在外面日夜兼程開挖的司木和秦竹笙等人心頭一震,不斷吩咐衙差趕緊往下深挖。
秦竹笙抹了把臉,他身上衣衫溼透。臉上也有泥,眼下還有青黛,但他此刻精神卻很亢奮。
“濛濛沒事,我就知道濛濛不會有事的!”他對司木大聲的道。
司木矜持地笑了笑,他臉上有不正常地潮紅,鬢角沾染上絲絲細雨,就像灑落的白糖一樣。
秦竹笙見他身體很不好的模樣。遂建議道,“木侍衛,不若你先去休息,我在這守着。”
司木搖頭,他盯着已經挖的很深的洞口,咳嗽幾聲道,“不用。我在這看着。”
秦竹笙便不再規勸。
如此兩個時辰後,霧濛濛終於見着了光亮,她歡呼地跑到殿下身邊,攙扶他過去道,“殿下,我們能出去了,出去後,殿下我想吃獐子肉爆炒乳鴿絲雞髓筍吉祥如意卷雞湯氽海蚌酒釀清蒸鴨子,還要喝紅棗燕窩粥。”
她掰着手指頭,一口氣說了無數吃食,其中就是沒有魚。
殿下斜眼看她,“出息!早晚吃成飯桶!”
不過,少年默默吞了吞口水,絕對不承認,他也是想吃的。
霧濛濛哼哼幾聲,眼見光亮越來越大,她就朝外面喊着,“外面的是誰?”
聽到她聲音,在外面的司木和秦竹笙不約而同地趴口子上,齊聲往裡迴應——
“濛濛,我是司木!”
“濛濛?竹笙哥在外面!”
兩人對視一眼。又扭頭疊聲問道,“你可還好?”
霧濛濛歡喜地圍着殿下蹦了蹦,扯着嗓子就喊,“司木,竹笙哥,我很好,殿下也很好!”
九殿下目有淺笑,顯然對能出去的這點,也是開心的。
外面的司木一愣,緊接着他就怒吼一聲,“快挖,快挖,殿下在下面!”
衆衙差神色一震,頓跟打了雞血一樣,拼命往下挖。
一驚一喜,讓司木心神波動過大,他慘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抱着顆樹,咳的驚天動地,像是要將自個的心肺都咳出來一般。
秦竹笙拿了水過去,給他後背順氣。
司木好上一些——
就擺手道,“通知……通知司金和司水。”
秦竹笙皺起眉頭,不過還是依言遣了名機靈的衙差回雲州通知司金和司水過來。
“轟”的聲響中,霧濛濛扶着九殿下,在飛揚的軟土和絲絲細雨中,終於爬出地下暗河,重新回到地面。
————————————————————————————
加更完畢!殿下與濛濛也終於出來啦!
然後要聯手虐秦啾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