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遲遲不曾開口，秦白煙疑惑地望着她，眼底的好奇和疑慮越來越重。
就在此時，就聽“嘭”地一聲，秦白羽一掌拍在桌案上，霍然起身。一時引來另外兩人的注意力，但見他面色陰沉，雙眼直勾勾盯着莫悠。
這一刻，秦白煙覺得眼前的阿羽非常陌生，她極少看到自己的弟弟發怒，他平日裡總是一副生冷的表情，喜怒不形於色，讓人很難捉摸他的情緒。這麼多年了，她一直以爲秦白羽不管面對多麼困難，多麼可怕的事情，都會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
卻原來，他也會在人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你跟我來。”秦白羽丟下一句話，就兀自走了出去。
莫悠闇暗吐口氣，因爲秦白羽這一怒，她可以不用再去面對秦白煙的疑惑，可接下來等着她的會是什麼？
秦白羽直接帶着莫悠來到祠堂的正廳，負手而立，微微側頭，冷聲道：“跪下。”
莫悠看着他線條冷硬的側臉，眸光暗下，嘴裡泛起苦澀的滋味，握緊拳頭屈膝跪下。
“你在這裡好好反省，沒有本將軍的吩咐，不準起身。”秦白羽說完，轉身離去。
莫悠身形筆直地跪在那裡，牙齒緊緊咬住粉嫩的下脣，單薄瘦小的身軀，放佛一片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落葉，孤冷傲然。
秦白煙站在門外，看着她倔強地挺直腰背，臉上閃過不忍。過了好片刻，終於轉身朝秦白羽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阿羽，你爲何要這樣對待箐箐？”秦白煙看着身旁的男人，心裡感到困惑，“你心裡應該清楚，箐箐收留甄大娘是好心，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你怎能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她身上？”
秦白羽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此時的他已經恢復往日的沉穩嚴肅，冷聲道：“她自認甄老太太的事情是她的責任，自願受罰，怨不得別人。”
“你……”秦白煙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難道……秦白煙轉而問道：“你與箐箐吵架了嗎？”否則爲何會這樣對她？她記得阿羽以前是最爲維護箐箐的人。
秦白羽不再說話，轉身加快步伐，很快將秦白煙甩在身後。
姐姐，倘若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你還會如此維護她嗎？還會把她看成是秦家的媳婦嗎？
他又何嘗想看着她受苦，只是他若不這樣做，旁人就會一直追問
甄老太太和雪鳶的關係。到那時，她的身份被拆穿，影響到的不只是高家人的性命，還有秦高兩家的聯姻。聯姻一旦破裂，皇上必然盛怒，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就會付之一炬。到那時，朝堂上勢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而且，今天發生的事情非常奇怪，似乎是有人故意支開他，誘他出府卻不肯露面，之後又暗中告訴他，讓他去東苑。緊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一出好戲。
這讓他明白，不僅他的身邊藏有奸細，他的夫人身邊亦有細作，否則時機不可能把握如此之好。
回到松鶴園後，他喚來段礬，詢問他這幾日查探的消息。
“回將軍，我們派出去的人，一直查探不出雪鳶姑娘的身份。衙門那裡也一直拿着她的畫像在排查，可是在京城裡並沒有找到這樣一位姑娘。所以，屬下懷疑雪鳶姑娘提供的身份是假的。”段礬說出這幾日的搜查所得。
“何出此言？”秦白羽問道。
段礬沉思片刻後，才說道：“據屬下所知，這位自稱雪鳶的姑娘，在兩個月前突然出現在京城內，又突然消失不見。這期間一直查不到有關她的任何消息，而她再次出現就是將軍在馬場遇襲那日，很湊巧地她又爲將軍擋下一箭，然後被帶了回來。”
說到此處，段礬抱拳道：“將軍，請恕屬下直言，我認爲雪鳶姑娘是有預謀地進入將軍府。此人肯定有問題，若是不盡快除掉，怕是會對將軍府不利。”
“嗯，此事本將軍會好好安排的。”秦白羽點頭，說道：“這裡還有一事需要你去調查。”
“將軍請吩咐。”段礬微微頷首。
“你去調查一下甄家的事情。”秦白羽說道。
段礬領命，不多時就退下了。
當莫悠在祠堂中跪的腿麻到僵直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屋中又沒有生爐子，她的額頭上卻是滿布細密的汗珠，貼身的衣物也已半溼。
跪上一天對莫悠而言，並非難事，只是人的體力總有極限，一整天未曾進食，讓她的手腳開始發軟。
偏生這個時候，又有新的危機靠近。
莫悠感覺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冷意，心知有危險靠近，便箐箐壓低身子，雙眼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況。
不多時，她身後的屋門猛地被打開，莫悠一個側身，滾在地上一個翻身，堪堪躲過快速飛進的黑影。轉頭看去，黑影偷襲未成，就轉而再次朝她襲來。
眼前閃過
一道冰冷的光芒，莫悠不敢遲疑，抽出腰間的銀鞭，揮舞着與黑衣人手中的長劍纏鬥在一起。來人功力十分深厚，幾招之後，莫悠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心裡暗暗一驚，祠堂是將軍府的禁地，平常是不會有人來這裡的。她此時叫人，怕是無人會應她。可若單憑她一個人，怕是難逃一死了。
莫悠憑藉着嬌小靈活的身形，幾次堪堪避過鋒利的劍刃，看得出來此人是要取她的性命，不僅招式狠厲，而且每一劍都刺向她的要害處。不過片刻，莫悠就已經處於下風，手上甩鞭的動作也變得有些遲緩。
黑衣人看準時機，手上挽出一個劍花，趁其不備直直刺向莫悠的心口。
莫悠稍驚，黑衣人動作太過，待她甩出銀鞭的時候，劍已沒入她的皮肉，若非有銀鞭的牽制，此刻怕是早已要了她的命。
莫悠緊咬牙關，忍着疼痛與黑衣人對峙，她用盡全身地力氣，苦苦撐着胸口那把劍。很快，她就變得面色蒼白，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來，一條腿頹然跪在地上。
劍尖又深入一些，莫悠悶哼一聲，額頭上的汗珠順着臉龐流下。
就在她以爲自己會命喪於此時，黑衣人突然冷笑一聲，撤走她胸口的長劍，站在她身前，睥睨着她蜷曲在一起的身體。
“這是給你的教訓，我要用你的這些血，來祭奠我閣內死去的弟兄們。”
莫悠捂着胸口，鮮血順着她的指縫流到地上，強撐着身體沒有倒下去，單膝跪地的她卻是顯得極爲狼狽。
“你是長眠閣的人？”莫悠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她辨別出黑衣人的身份，他不僅是長眠閣的人，還是上次用苑寧引她到祠堂的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是一直隱藏在將軍府裡的人，還是藏在暗處默默觀察着府內一切的人？
“筆墨樓的殺手也不過如此，哼。”那人陰狠地冷笑一聲。
莫悠的意志正在一點點流失，她忍着疼痛咳嗽幾聲，聲音虛弱地說道：“你既然知道我也是殺手，就該明白江湖規矩，你今日若殺了我，就不怕日後長眠閣在江湖中難以立足嗎？”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幾聲，張狂的笑聲，似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你的命，自有人取。”
“你什麼意思？”莫悠眸光一凜，冷冷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卻是不再理她，留下一句“好戲終於開始上演了”後，很快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