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聲音帶着無盡的憂傷，無窮的感慨，就好像一個人，一直在等一件事物，等到心灰意冷意興闌珊，當這件事物終於來到面前的時候，原本的期盼和喜悅都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落寞。
阿爾瓦退了一步，這聲音並不是從前面發出來的，也不是在頭頂，而是四面八方無孔不入，深深地通過聽覺的感知力刺在自己的腦海當中。這種法力，已經超出了阿爾瓦本身的感知能力，就像一隻螞蟻永遠無法體會大象的力量有多大一樣，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懼。
不過，兩世爲人的閱歷仍舊讓阿爾瓦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還是定了定神，開口問：“我還是不知道閣下是誰，是誰能夠以無上的神力開闢了這裡的空間裂縫，可以幻化並驅使如此多的高強妖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估計你就是妖神！你並沒有像是百萬妖族所傳說的那樣，費盡神力開創了妖神之界和火獄之門後形神俱滅，你一直都躲在這裡！”
那個聲音淡淡地笑了兩聲，並沒有感到驚詫，阿爾瓦等三人面前大概十米的距離外，緩緩地從無到有，逐漸化爲實體樣地，出現了一個身影。這個距離，彷彿觸手可及，又彷彿相距極遠，讓人多看幾眼之後，心中竟然感到一陣地煩惡，精神力有混亂的感覺。
這身形晃動了一下，笑得極爲輕蔑：“你們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窺伺神力？”
阿爾瓦眼見艾薇兒和大雙兩人已經搖搖欲墜，伸出雙手，拉住了他倆，通過強大的精神力來幫助兩人穩定住精神力，同時兩人一同垂目向地下，不敢再與對面那個身形對視。
“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身形似乎往前跨了一步，淡淡地問，同時他這麼一問，也已經直承了自己妖神的身份。
阿爾瓦的精神力遠非兩女可比，他昂然擡頭，雙目直視着這個現實當中可以看到的神明。這傢伙，他頭上竟然也戴着遮面巾，他是一個兩面妖族！阿爾瓦哦了一聲：“我倒是沒想到，傳說中的妖神，竟然也有着與普通妖族一樣的血脈。”
妖神有些模糊不清的五官上似乎咧開嘴笑了一下：“那又有什麼奇怪，所有的神明都不是一步登天的，都是在無盡的歲月當中逐漸強大起來的。你的精神力倒是不錯，竟然可以這樣直視我，不愧是人類的強者，我這一萬年的歲月沒有白等。”
阿爾瓦原本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妖神的存在，此刻知道在這裡多耽擱一刻，就多出一分的危險，清了清嗓子說：“妖神閣下，我此來的目的，是爲了你的百萬子民不再受喪命獻血祭祀之苦，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去掉血池？”
“去掉血池？”這下妖神的語氣中真的流露出了一絲的奇怪，“你好大的口氣，你可知道，這血池是用來做什麼的？”
“外面的十一大妖族說，這血池是一個溝通妖族之界與他們聯繫的通道，他們獻祭的鮮血，通過血池來維繫妖族之界和火獄之門的存在！”
“既然你知道這些，怎麼還說去掉血池的話？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沒了血池，他們想獻祭都沒有地方，沒了火獄之門，沒了妖族之界，百萬妖族又哪來的容身之地？你這狡猾的人類！”妖神給了阿爾瓦一個評價。
阿爾瓦聽對方言語正常，恐懼之心漸漸消退，朗聲說：“起初我只是想探究這血池之中的秘密，按照常理來說，一個神明的法力，除了來源於他本身之外，還來源於所信奉他的子民信仰。這裡的世界既然都是由你開創出來的，那麼用以維繫它的力量，除了最開始要耗費你的法力之外，正常應該是不需要鮮血來獻祭的，百萬妖族，只要保證對這個世界的虔誠，自然就可一切如常。我想知道，那些鮮血是用來幹什麼的？”
妖神大奇，再踏上一步——很奇怪的感覺，阿爾瓦明明看到他跨前了一步，但感覺他和自己之間的距離並沒有絲毫的變化——聲音大爲刺耳：“你怎麼知道？你怎麼會知道神力的源泉所在？”
阿爾瓦的腦子飛快地在旋轉，自己只不過是純粹隨口一猜，沒想到竟然猜中了。他的這種神力來源的系統概念，完全是自己前世看神魔玄幻小說看來的，沒想到事實倒好像真是這個樣子的。
“我就是知道！現在，我還想知道，千萬年來那麼多妖族的鮮血，都被用來幹什麼了？”阿爾瓦感覺一股怒火情不自禁地從自己的心底升騰了起來。什麼獻祭來維持妖族之界和火獄之門，分明就是一個鬼話，一個赤裸裸的騙局。血池外的那些妖族，只要在內心保持對神明、對妖族世界的景仰和敬畏，就已經足夠了，而顯然，這些，他們早就已經做到了，而每年上千妖族的鮮血，都是被眼前這個妖神不知道用來幹什麼了。
妖神似乎緩緩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阿爾瓦，你是叫阿爾瓦對吧，我聽這兩個人類這樣稱呼你，你說得不錯，我欺騙了自己的子民，我騙他們用鮮血來獻祭，其用途只是爲了自己脫困，重回卡羅大陸那個世界！”
阿爾瓦沉聲不語，聽妖神的口氣，他似乎對自己榨取妖族的行爲生出了一絲愧疚。
就在這個時候，阿爾瓦感到對面的妖神後腦似乎有一陣微風拂過，他頭上戴着的遮面巾似乎被吹開了一下，妖神又哈哈大笑：“這又有什麼不對嗎？他們都是我的子民，我賦予了他們生命和生存的世界，他們爲我而犧牲，這些螻蟻一樣的生靈，把鮮血獻了給我，才盡到了生命中最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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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音極爲張揚急促，跟剛纔他說話平和中正的語氣大不相同，但聲音卻明明就是同一個。阿爾瓦恍然大悟，這個神明，雖然已經實力強大到躋身爲神的境界，雖然已經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來開闢出一個世界，但卻仍舊保留了自己自身的特徵——兩面妖！他既然還有兩張臉，那麼也就是說，他跟穆斯長老沒什麼兩樣，一善一惡，雙重性格！
阿爾瓦想到了穆斯手下那個甘願爲獻祭從容赴死的小六子，他是那麼義無反顧，能讓他犧牲生命的理想，他生命存在的意義，絕不是把鮮血先給眼前的這個妖神，他是在爲種族的生存而犧牲，是在爲百萬妖族爭取生存的權利！想到這裡，阿爾瓦淡淡地說了一句：“妖神，你錯了。”
“錯了？”妖神聽到阿爾瓦的這句話，仰天大笑，癲狂之態盡顯，“你的實力，已經進入了掌控，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更改、創造自己的世界規則。可是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你的範圍跟我所創造的世界大小相比較，相差的實在太遠太遠，難道就憑你這一點點本事，也想對我做事的對錯妄加評論嗎？”
阿爾瓦沒有半分的畏懼，冷冷地說：“你說的沒錯，歷史歷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並且，強權可以逼公理，誰的實力強大，誰就可以說公理在自己的這一邊。不過，那也只是逼迫，並不代表公理並不存在，無論誰強誰弱，任何生靈都有爭取生存下去的權利，這，就是公理。你隨意剝奪你子民的這項權利來爲己所用，所有的妖族都拿你無可奈何，但卻並不代表你做得對，無論你做與不做，對錯就擺在那裡，這是實力的強弱所無法改變的。”
妖神被阿爾瓦的話語給噎住了片刻，似乎沉思了一下，心中兩種觀念交戰一時，隨之狂意大盛，獰笑着說：“也許你說的是事實，不過，我看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你最好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阿爾瓦心中一緊，這妖神現在加害自己的意思已經外露，先前他說等了自己這麼多年，終於來了，那是什麼意思？
“不錯，就是你了，”妖神一把扯下了自己腦後的遮面巾，惡臉已經轉到了身子的前面來，長舌吐出，“你以爲我在這裡苦守萬年，汲取子民無數獻祭的鮮血，所爲的是什麼？我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在上古神戰，被你們卑鄙無恥的人類神明幾乎消滅之後，躲到了這裡，就是靠這些鮮血不斷修復自己的舊傷，萬年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只差一步，我就可以盡復神力，再殺出火獄之門，重奪世界之尊之位！”
阿爾瓦見他說到“只差一步”的時候，惡臉長舌一捲，心中一寒，隱隱地感覺到，他的這個說自己“終於來了”，好像是的確跟自己相關的。
“我重開火獄之門的意圖，就是讓我的妖族子民殺出去，用人類的鮮血來給我獻祭，我在神戰中受的最大禁錮就是人類神明種下的，必須要用人類的鮮血來脫縛。哪知道你竟然破壞了我的計劃，不過這樣也好，你現在已經一隻腳踏進了神明實力的境地，我只要汲取了你的血，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了。既然你剛纔說得這麼偉大，我看，你把你自己獻祭給我好了，這樣的話，我就不再用那麼多人類的血液了，既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也省去了我許許多多的麻煩和等待。我已經等了一萬年了，實在是有些等不及了！”
阿爾瓦聽了他的話，只感覺到後脊樑冷氣直冒，這個場景和對白怎麼那麼熟悉啊。自己前世看西遊記唐僧過比丘國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那個鹿精說，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千個小兒心肝，只用聖僧你的心肝入藥就行了！
阿爾瓦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大雙突然插了一句嘴：“妖神，這個重開火獄之門，奪取人類鮮血的計劃，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外來的人類的意思？”
艾薇兒和大雙兩個人，因爲精神力實在相差太遠，根本受不了妖神精神力的威壓，因此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妖神，但妖神和阿爾瓦的對答，卻一字一句地聽在耳朵裡，這時突然發問。
阿爾瓦一想不錯，這個妖神的計劃，爲什麼跟吉菲爾的進入到妖族之界的計劃如此相像？還有，吉菲爾應該是遊牧族的魔聖，遊牧神最爲虔誠的擁躉，他怎麼可能會通過火獄之門前那塊測試的石碑呢？莫非、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