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叔的身體，冰冷地躺在孤兒院的地上。
夜楓急切地想要做點什麼，他揉着賈叔冰冷的雙手，可手裡一點力氣都沒有。這雙蒸饅頭的大手，已經冰涼堅硬；這雙爲他們蓋被子的手，再也舉不起來。
孟班長站了起來，看着高隊長怒吼：“你們幹什麼去了！現在才跑出來！死人啦，你滿意嗎？”
“我滿意什麼？”高隊長也火大：“你不是在這裡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高隊長的反問，讓孟班長感到理虧。他和阿驛在三太太府上耽誤太久，拆遷結束後才趕回來。如果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他絕對不會等阿驛。
“聽梅姨說，他們來不及收拾東西。”
“廢話，收拾東西要多久？有什麼東西比人命重要？”高隊長一生氣就頭疼，叉着腰使勁扭了幾下：“這他媽秦天震必須弄死，他比黃金龍要先死！”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沒有像夜楓一樣哭泣，也沒有像孟班長那樣暴怒。只是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動，就連嘴角也開始抽搐。
夜楓聽到這話突然炸了：“狗日的秦天震，老子現在就去幹掉他！”
他和秋歌同時從地上彈起來，兩個人一轉身就要衝出去。
“都給我站住！搗什麼亂？”孟班長猛喝一聲。
他走過來推着兩個人後退幾步：“就顯得你們能？要是能夠動手我早就出手了。趕緊把賈叔帶回去，我們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孟班長見夜楓兩個人氣鼓鼓的，只好沉住氣勸解：“現在毒龍幫的人都在東邊，上百人都帶着傢伙，就你們兩個上去不夠塞牙縫。再說了，組織上早就有紀律，你們這樣明目張膽的上去，出了問題怎麼辦？”
“今天三大貨場的人要弄秦天震，我們不急於一時。你不是腦子好使嗎，想想怎麼辦吧！滅了毒龍幫和秦天震的爪牙..."
聽他這麼說，夜楓回頭了。
他默默地將賈叔用棉絮裹住，伸手抱了起來。秋歌上前接住，雙手橫抱着離開了孤兒院廢墟。高隊長回頭看着夜楓和孟班長，眼裡殺氣騰騰：“你們兩個就留在這裡，給我盯住了秦天震。我回去找袁隊長，媽的，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高了。”
高隊長走後，夜楓回頭看着孤兒院兩眼通紅。
孤兒院就是他的全部，從小在這裡長大，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滿回憶。現在孤兒院已經沒了，他的靈魂也無處安放。他現在才明白，成華小區的老人爲何拼死抵抗，就算死了也不願意搬遷。
夜楓看着面前的挖掘機氣不打一處來，一個閃身上了駕駛臺前面，才發現裡面的人早就死了。
他伸手拉開駕駛室的門，一把將裡面的人拽了出來扔在地上。撿起幾塊磚頭來，對着駕駛室方向盤和儀表盤一頓亂砸。砸完之後跳下車來，發現孟班長正在翻着屍體。
“屍體上怎麼會有暗器？”
孟班長看了半天，伸手拔下屍體上一根筷子粗的鋼針。鋼針足有半尺長，是用鋼筋打磨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馬路，手裡的鋼針飛射出去，咚的一聲紮在對面的樹樁上。
“能有這樣的力道，不是一般人吶！”
夜楓正在詫異之中，“砰”的一聲槍聲傳來，緊接着各種火器的爆炸聲響成一片。
“砰，砰，砰！”
“亢，亢亢亢！”
“噠噠噠！噠噠噠！”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這麼大的陣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槍聲突然爆發，如同鞭炮一樣密集。可十分鐘不到，最後一聲槍響後又戛然而止。
夜楓和班長摸過去的時候，雙方都退了回去。公路邊哀嚎的傷員被丟下，保鏢和匪徒都在忙着裝彈。
從現場可以看得出來，雙方人馬在對峙中都吃了虧。衝突在談判中爆發，慌亂中所有人都把彈夾打空了。
這種改制的長槍一次只能裝五發，性能也不是很好。稍微不注意一把就摟完了，有時候還有卡殼和炸膛的危險。
“打啊，怎麼不打了？多打死幾個纔好呢！”見兩邊的熄火，夜楓心裡焦躁不安。可惜現在是白天，要不然他早就衝進貨場去了。
“班長，咱們得想辦法刺激他們一下。等兩邊死得差不多了，晚上我們就可以辦事了！”
“辦什麼事？”
“冒充貨場的人復仇啊…”
孟班長眼珠子一轉：“你是想學上次三號醫院？這一個套路用兩次，會不會太危險了？”
夜楓也覺得危險，上次冒充毒龍幫滅三號醫院，還把東市幫的人丟在現場。雖然虛虛實實，但好像根本沒有起作用。
毒龍幫沒事，東市幫也沒事。後來姜峰跑了，黃金龍也沒有任何行動。上次黃金龍話裡有話，估計對他有所懷疑。
“如果能帶走趙立志，也許還有得玩…”夜楓打定主意要端了毒龍幫，成敗的關鍵就在於雙方今天的火併。
“班長，這裡有我就行了，你回去找人吧。天黑以後我們就行動，就算弄不死秦天震也要滅了毒龍幫。”
“你千萬別衝動啊？！”
“不會…別忘了帶上韓傑…”
夜楓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眉頭不自覺地皺成了一堆。雖然見慣了生死，但賈叔的死對他衝擊實在太大。
爲賈叔報仇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以至於夜楓不得不冥思苦想，思考着每一道環節。
貨場那邊簡單地平息了幾分鐘。
“姓秦的，你他媽夠陰啊…既然你先動手，就怪不得老子今天不講情面！”
趙立志捂着受傷的手臂，單手抓起一顆手雷放在嘴邊。他牙齒用力一扯將槍栓拔了，擡手就扔了出去。
“你趙老三有個屁的情面，就算楊天清在這裡老子照樣拆…”秦天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個黑點飛了過來。
“我靠，他媽有雷！”秦天震薅着秦志冬的衣領，一把將他甩了出去。自己一個翻身就地滾出去，麻利地躲在挖掘機後面。
手雷砸在挖掘機上，砰的一聲彈出去。咕嚕嚕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轟”
地面一震冒出個土坑，碎石泥塊夾着黑煙四散飛濺。幾個匪徒躲閃不及，被炸飛的石子擊中發出一陣悶響。飛濺的石子竄起兩丈多高，噼裡啪啦掉落在地面和機器上。
“這玩意不錯，就是動靜太大！”
夜楓爬在五十米開外，眼看着一個石子冒着熱氣掉在他面前的雪堆裡。
“趙老三，你這是負隅頑抗。我告訴你，你要是早點離開老子還會放你一馬。現在傷了我的人就得拿貨物來抵。”
“姓秦的你他媽少裝了，我早就知道你有這一手。有本事你就過來試試，玩不死你我就是你下的。”
夜楓恍然大悟，這傢伙腦子還挺靈光，怪不得一大早就來拆遷。三大貨場沒有處理的物資，少說也值五六個億。他再次探頭看了一眼貨場，才發現趙立志手裡拽着一個繩子，貨堆上早就綁好了手雷。不講理的遇到不怕死的，這下他們有得玩了。
天上的大雪已經停了，夜楓凍得手指頭髮腫。他握着拳頭在手裡哈了一口氣，摳出地上的小石子捏在手裡。
“大哥，怎麼辦？要不咱們撤了？”秦志冬帶出來一百多號人，死了七八個，傷了十幾個。
“什麼怎麼辦？帶着你的人給我衝進去啊！你不把人打走，我的挖掘機怎麼進場？”
“大哥！五百萬啊？你讓我怎麼衝，到時候還不夠兄弟們的醫藥費。”
秦天震愣了一下：“你這是在給我討價還價啊，咱們不是說好了五百萬嗎？”
秦志冬沒有動，要不是秦天震是曾經的幫主，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大多數人不認識前任幫主，只覺得這個老闆很摳門，對秦天震露出一絲鄙夷和不滿。
“行，我給你再加錢，圍牆推到之後你們就可以撤了。”
“再加兩百萬！”秦志冬面色不悅：“你也看到了，對方有幾十條槍還有手雷。再說了，這些貨物......”
秦天震臉色也不太好看，說道：“冬子，不是我說你。你的眼光總是這麼短淺，這你都玩不起以後我怎麼帶你？看你那熊樣，五百萬就五百萬吧，半個小時要是拿不下來，以後別說哥哥不給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