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魔界

此次的鎮壓以失敗告終,以奧德爲首的暴民始終採取躲避的戰速,並不與軍隊正面衝突。隨着時間的流逝,軍心渙散,士氣低迷。這種持久戰僵持下去毫無意義,穆冬九淵拿不了主意,閻羅便擅自下令拔營撤軍,結束了這次出征。

暴民依舊猖獗,還流放了一位魔將。城中虎視眈眈的貴族立即煽風點火,妄圖動搖新主本就不穩固的高位。九淵當上新主,大部分貴族都心存芥蒂,心有不甘,不過是礙於魔將的壓制沒有鬧事。鎮壓失敗無疑是給了他們造反的藉口。

貴族們遵從血統至上,對於從底層提拔上來的魔將一直頗有微詞,但魔主坐鎮其後,他們不敢妄加得罪。現在冷玥“閉關”不在,魔將們擁護資歷平平的毛頭小子,權貴們自是不服。

魔將固然強大,但難免分身乏術,城中亂作一團。魔將疲於應對,而混亂源頭的穆冬九淵卻像完全不受其影響,大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與此同時,一個名爲霖柯的公爵呼聲越來越高,爲衆多百姓所推崇。

霖柯曾是魔祖的舊部,在神魔大戰時立下赫赫戰功,連冷玥對他也要禮讓三分。由他當新主,似乎是衆望所歸。

湫璃是魔將中第一個表決同意的,隨後迦藍複議。暮雪棄權,沒有表態。閻羅對霖柯印象不深,但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忠心耿耿的老臣,跟不明底細的九淵相比,霖柯顯然是更明智的選擇。

但出於對湫璃的戒備,閻羅每個選擇都難免多掂量幾分。最開始用聖物選出新主是湫璃提議的,九淵也是湫璃手中假聖物選出來的孩子,現在湫璃這麼着急換掉新主,是對九淵不滿意,還是他難以操控這個表面上毫無城府的孩子了?

閻羅知道九淵不是看上去那般的人畜無害,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既然九淵是湫璃的棄子,閻羅何不把他拉入自己的陣營。

並非是懷疑霖柯的衷心,但這位老臣若是被人利用,也未可知。魔族內部的局勢越發混亂,他不能再因爲瞻前顧後而錯失良機了。他不能眼看着冷玥多年的苦心經營付之一炬。

閻羅投了九淵的票,支持他繼續做新主。

因爲閻羅是魔將之首,話語權自然是重一些。新主的表決在魔將中,算作平票。

在這種情況下,依照魔族強者爲王的鐵律,應當是免不了一場廝殺的。介於穆冬九淵的歲數還不及霖柯的零頭,決鬥怎麼看都像是單方面被打,閻羅想提議其他的方式決勝負。

出乎所有人意料,九淵主動應下了廝殺的對決。

閻羅只當是他不懂其中厲害,反覆勸阻。這種級別的鬥爭,除非主動認輸,否則非死即傷,毫無退路可言。

但一向沒有主見的九淵,在此事上並不退讓,態度堅決。

閻羅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事情卻似乎有所轉機……

人間

夏玥從牀上坐起身,關掉鬧鐘。陽光傾瀉到牀頭,她不適地眯起眼。

簡單地把長髮攏到一起,梳了個馬尾便準備走出房間。門打開,恰好碰上來人,躲閃不及,一頭撞到了蘇源懷裡。蘇源按住她的肩膀幫她穩住身子,忍不住逗她,“大清早便投懷送抱啊。”夏玥大腦死機兩秒,纔想起家裡還留了個人過夜。

“早。”她有意忽略了男孩的玩笑話,在單薄的睡衣外又披上外衣。蘇源摸摸鼻子,腹誹她還是剛睡醒時模模糊糊的比較可愛,可惜這個時間短了些。

“背上的傷,還好嗎?”蘇源略一聳肩,背上又傳來撕裂的疼痛感,但他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不礙事。”

夏玥多看了他幾眼,沒揭穿。離開她房間後,罌粟花香的麻痹作用過去了,恐怕就很難熬了。她睡眠淺,蘇源在隔壁翻來覆去的聲響把她吵醒過好幾次。

“早上吃點什麼?”夏玥翻翻冰箱,面露難色,“速凍食品沒有了,我們出去吃。”

蘇源越過她。伸手拉開冰箱上方的櫥櫃,“這不是有面條嘛。”夏玥擡起頭看他,額前的碎髮蹭過他的下巴。她猛然驚覺兩人距離之近,閃身離開了蘇源和冰箱之間狹小的空間。

一出來夏玥便覺到不妥了。自己反應如此之大,倒顯得過分刻意的保持距離了。蘇源才因爲她受了傷,她卻翻臉不認人,這般的疏離待之。

夏玥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佯裝無事地接上話題。“我知道有面條,但沒有配菜了,清湯寡水的不適合招待客人。”

“把我當自己人就好。”蘇源笑着把她推出廚房,“我來準備早餐吧,你耐心等會,很快就能吃上了。”

夏玥看着男孩開始在廚房裡忙碌,動作由於背後的傷痛而不太流暢,面容在騰起的水蒸氣中,變得隱隱綽綽。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再次席捲了她的心臟。

她彷彿在剎那間自身體中抽離出來,冷靜地旁觀着那顆異樣躁動的心臟,宛若看着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事情,不慘私人感情地分析後得出結論。

我似乎是喜歡上他了。

如此這般想明白後,夏玥反倒是釋然了。之前自己所有異常的情緒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確乎是喜歡上他了。儘管她不曾有過喜歡別人的打算,但正如徐紫妍說的,感情這種事,不是爲自身意志所改變的。大腦可以騙人,心不能。

夏玥不是糾結扭捏的性子。雖說這是她意料之外產生的情感,但她沒什麼太大的心裡負擔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細細想來,情愫的萌發也算有跡可循。只是冥冥中,夏玥覺得這情感的源頭遠比她以爲的更爲久遠。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個有着同樣笑顏的男孩,引領她淪陷,至萬劫不復。

蘇源端着熱騰騰的麪條從廚房出來,便看到夏玥杵在牆邊,目光毫不掩飾,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手指輕顫一下,湯汁險些濺出來,但很快掩飾住慌亂,半開玩笑調侃“別這樣盯着我看,我會誤會你喜歡上我了。”

蘇源等着她如往常那般冷哼反駁,半晌沒聽到迴應便回頭望向她。夏玥並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沉下臉,眉宇間的冰霜甚至消融了些許,平和的帶了幾分接近溫柔的意味。

蘇源僞裝的冷靜被瞬間打碎了,心亂如麻。在昨日他下意識爲夏玥擋下酒瓶時,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他曾經不喜這個女生的唯唯諾諾,她性格大變後的倔強和孤傲卻叫他無比欣賞。最重要的是,他爲包裹於冷漠外殼下,那個不通人情的小女孩深深着迷。

她是個很矛盾的個體,傲氣、寡言、精通算計、瞭解世故,卻不通人情,不曉人心。

蘇源不知她何故如此,但他很想教她去“愛人”,想在她情感的白紙上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還在考慮怎麼讓她去接納,沒料到一句關於動心的玩笑話,她竟像是默認了。

時機未到,他此刻也只能裝傻,若無其事地招呼她一起吃麪。

一頓早餐,兩人都食之無味。滿腹心事,盡數關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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