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上
幽暗密林,順着柏樹環繞的黑色湍急溪流,一個醜陋的半獸人悄悄從樹叢裡探出腦袋,它小心翼翼的踩在溼滑的水岸邊,還低頭用灌木把腳印蓋住。
這條黑色溪流在精靈王的地底宮殿旁邊匯入密林河,一座堅固的石橋跨越溪流兩岸,這是幽暗密林裡最著名的一條溪流,黑色的水帶有魔力,如果不小心喝了溪水就會呼呼大睡。神奇的是,當它流入密林河後,就沒有這種效果了。
這個半獸人還沒爬到橋下,一聲弓弦響,利箭狠狠扎入半獸人腦門,它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跌進湍急的水流中。
在箭支射來的方向,一個木精靈重新隱匿回柏樹茂密的樹冠裡。
就在這時——“砰!”樹幹被猛地一撞,木精靈往前一躍跳到地面上。
一輛橇車從樹幹上緩緩滑下來,十多隻兔子蹲在樹根邊,它們長長的耳朵耷拉着,用腦袋拱躺在地上的一個褐袍小老頭。
尖頂帽正好扣在瑞達加斯特的臉上,一隻腳卡在橇車縫隙裡,法杖脫手而飛,遠遠的丟在草地上。
“……”
木精靈試探着用弓戳了一下褐袍巫師。
可憐的瑞達加斯特毫無反應,這個木精靈只能擡頭問:“怎麼辦?”
樹葉悉悉索索的連響,周圍的大樹上陸續出現了七八個精靈,他們穿的灰綠色斗篷,遮蔽了身上散發的淡淡光輝。
“你等等!”精靈們縮回樹上,好一陣翻找。
然後樹上丟出一隻毛絨絨的黑色糰子。
被無辜拖出樹洞巢穴的黑松鼠發出驚惶的吱吱叫,樹下的木精靈伸手接住它,拎着松鼠後頸的皮毛將它放到褐袍巫師的身上。
黑松鼠迅速用尾巴將自己裹起來,它烏溜溜的眼睛對上十幾只拉橇車的兔子,然後又扭過腦袋看蹲在旁邊的木精靈。
終於這隻松鼠爬起來,開始在瑞達加斯特的肚子上不停的跳。
拉橇車的兔子用前爪推推褐袍巫師,想把瑞達加斯特弄醒,逐漸它們的目光就順着不斷彈跳的松鼠移動,上上下下的仰腦袋。
“啪!”這次落點沒找穩,黑松鼠一頭栽到了尖頂帽上,把帽子都壓癟了。
臉被砸的褐袍巫師總算清醒過來,他手忙腳亂的揭開帽子,搓搓鼻樑,低頭看到大尾巴黑松鼠,立刻笑眯眯的將它捧起來:
“啊,多謝你,小傢伙!”
瑞達加斯特撿起法杖,重新戴上帽子,尷尬的看着樹上樹下那羣看熱鬧的木精靈,乾咳一聲:“趕路趕得太快,不小心…噢,我要見瑟蘭迪爾王!有一個特別重要的消息,我是從艾辛格趕來的,這段路真遠,你們知道,要穿過整個洛汗國,跨過安都因河,進入羅馬尼安荒原…”
“好的,請跟我來!”木精靈趕緊打斷巫師的碎碎念。
結果他剛轉過身,就聽到後面撲通一聲。
……因爲瑞達加斯特忘記自己的腳還卡在橇車上。
於是瑟蘭迪爾最終看到褐袍巫師渾身灰撲撲,肩膀上沾着樹葉,帽子上蹲着一隻松鼠,身後跟着十幾只兔子,浩浩蕩蕩的出現他面前。
“……”
坐在王座旁邊的愛隆忍不住擡起手,他銀色的長袍上有許多冬青樹葉的花紋,殿堂穹頂上的珍珠光芒反射着衣服的暗紋。精靈的袍子袖口很寬,愛隆就藉着這個動作,用目光暗示巫師。
褐袍巫師迷糊的指自己鼻子,明顯沒理解。
瑟蘭迪爾斜眼看愛隆,後者立刻順勢用手按住額頭,作嚴肅思索狀。
“看來這些,是你帶給我的禮物?”瑟蘭迪爾靠在王座上看着那些兔子與松鼠,漫不經心的說,“但是,你給我的王宮衛隊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褐袍巫師立刻緊張的拎着法杖強調:“等等,我沒撞斷王宮門前的柏樹!只是撞掉了三塊樹皮!!”
“…這件事我還沒聽說。”精靈王看着被瑞達加斯特踩過的地面,微微偏頭,“你從大門開始,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一路都是這些小傢伙的腳印、泥污、還有毛髮。如果沒有寶石支付,就爲我擦乾淨地板再走吧!好了,現在我想知道你從艾辛格帶來什麼樣的壞消息。”
“…其實我覺得我現在的處境纔是最壞的!”瑞達加斯特擰着鼻子自言自語。
艾辛格是聖白議會議長白袍巫師薩魯曼居住的地方,同時薩魯曼也是中土巫師裡法力最強的一位,不過有時候他的決定,並不能得到一致贊同。
愛隆站起來,緩慢走下臺階,語氣沉重:
“索倫已經從森林南面的多爾哥多消失,戒靈不見蹤影,所有的半獸人離開森林,分批出現在羅馬尼安荒原上…東方魯恩的戰車民與維瑞亞人開始往魔多遷徙,除了精靈,中土世界誰還有迎接一場全面戰爭的準備,矮人?還是人類?”
“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
褐袍巫師急忙說:“正是薩魯曼讓我帶來的消息,霍比特人得到的魔戒不是真的!”
“什麼?”
夜幕降臨,距離費伊不遠處的荒原上有篝火燃起,許多馬匹踩着砂岩疾馳而過,他們帶起滾滾的沙塵,連高懸的彎月光芒也變得模糊起來。
“呼哧…”巨狼利齒間流下涎水,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壯碩的駿馬。
費伊一擡手掌,將狼頭拍下去。
“趴着別動!”費伊低聲喝斥,如果被發現,肯定又是一場麻煩。
馬蹄聲逐漸遠去,費伊才慢慢從藏身的石柱遺蹟後面探出頭來。
羅馬尼安荒原上經常會出現這些殘破的石頭建築。因爲荒原上缺乏樹木,所以這裡的居民也從來不用木頭建築房屋,這些石塊的遺蹟通常都被荒草埋沒,有些上面還能看得見模糊刻痕。
一千年對這個世界的巫師與精靈根本不算什麼,不過人類的王國卻已經是歷史上翻過去的那一頁,灰白殘破。
費伊正在想戈索爾這個人。
儘管穿得奇怪,但沒準是別人的民族習慣呢!
這個世界對費伊來說,處處都是危險,他不會那麼簡單就相信別人。所以費伊除了名字之外什麼也沒說,既沒有透露自己想去哪裡,也沒有詢問戈索爾的來歷。
他們只不過是恰好遇到,暫時同路,在荒原上跋涉的旅伴…沒必要做多餘的事情,也不需要更多的瞭解。
費伊迫切需要一張地圖,這樣他才能決定自己要去哪裡。
——他想找到一條從幽暗密林通往魔多的安全道路,等到霍比特人帶着戒指去末日火山,費伊只要守在這條路上就行。
費伊忽然覺得木乃伊穿衣風格也不錯,這樣可以隱藏身份,不會立刻被霍比特人認出來。
就在他走神的時候,旁邊荒草叢裡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戈索爾?”
這傢伙怎麼神出鬼沒的?
“你要的武器,荒原上只有這種東西!”戈索爾拋過來一柄套着硝制皮革的短劍。
費伊將短劍抽出來看了一眼,還好,沒生鏽。
“地圖呢?”
“他們不肯賣地圖給外鄉人。”
費伊有點鬱悶,但卻控制着不讓自己露出太多失望的表情,順口扯開話題:“賣?原來你身上真的有錢。”
“……”
看着一聲不吭騎上巨狼的戈索爾,費伊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辭。
好吧,以後他會注意,儘量不提錢這個字。
彎月銀輝之下,兩頭巨狼在荒原上狂奔,很快消失了。
城鎮的篝火溫暖明亮,在黑夜裡照出去很遠,砂岩上慢慢出現了漆黑的影子。一小隊半獸人狼騎追了上來,它們在荒原上搜索一圈,找到了那具小馬的殘骸。
皮肉都被啃得乾乾淨淨,只有一些骨頭散碎的落在地上,從斷口能清晰的看到鋒利的齒痕,血腥氣甚至還沒有完全散去。
“是巨狼覓食後的蹤跡…還有兩個人的腳印,巨狼的足跡繼續往南走。”半獸人隊長從喉嚨間發出嘶啞難聽的命令,“追!那兩個人類走了沒多久!”
巨狼從砂岩上躍出,二十個漆黑鬼魅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夜色裡。
又是一夜顛簸,太陽升起的時候,費伊忍不住問:“你確定我們沒有迷路?”
“絕對沒有。”戈索爾眼睛都不眨的說,“羅馬尼安荒原我來過很多次。”
費伊覺得必須強調一下自己沒那麼好騙:
“昨天半夜,我們朝着南方走,後來換了方向轉往偏西,現在你在往北?”這不是兜圈子是什麼?!
“我們需要繞路,半獸人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幽暗密林與羅馬尼安荒原平行,如果我們方向固定,又距離森林太近,半獸人就能在白天進入森林繼續追蹤我們。”
聽上去很有道理,費伊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看到騎着的巨狼又開始尋找水源,費伊盯着戈索爾說:
“那麼,我們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吧,你已經一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了。”
戈索爾白色頭巾與袍子都被荒原風沙染了一層淺黃,他的眼睛裡沒有血絲,也沒有疲憊,語氣平靜:“不是,我昨天晚上去城鎮時,就已經吃過了,你難道不是趁我離開的時候喝水吃食物的嗎?”
“啊…對,是這樣。”費伊輕鬆的笑起來。
他的心卻重重往下一沉。
荒原疾奔,烈陽高照,戈索爾裹成那樣也沒看到出汗,更不喝水——其實費伊也是這樣,而且費伊早就想給自己掩飾一下,可是荒原上看不到河流,雖然有個皮口袋,裡面有矮人的水罐,但是罐子卻是空的。
戈索爾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如果費伊將空罐子拿出來佯裝喝水,難道要無視戈索爾,不分點水出去?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於是費伊想裝都沒辦法裝。
剛纔那句話…難道戈索爾知道了什麼?
費伊警惕的想,他還沒來得及懷疑戈索爾,忽然聽到天空中長長的鳴叫聲,緊跟着眼前忽然一黯,好像有片巨大的烏雲遮蔽了天空。
嘹亮的鳴叫像鐵錐一樣狠狠砸在費伊額頭上,他感到眼前的東西都在搖晃,緊跟着一陣狂風捲過來。
費伊從狼背上栽倒的時候,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肩背,速度極快的拽到了另外一頭巨狼的背上。
巨狼也知道厄運來臨,它跑得更快,飛速竄到了一片凸出的砂岩下面躲藏起來。
費伊這才清醒過來,他擡頭看見了恐怖的一幕,一隻黑色的巨鷹兩足蹬地,兩翼橫張足足有十五米,竟生生將費伊之前的坐騎從荒原上抓起來。
那頭巨狼慘嚎着拼命撕咬,但它是被倒提着的,越掙扎,巨鷹的足爪就深深嵌進了狼的皮毛之中。
它在砂岩上空盤旋了很久,直到爪子下那頭狼斷了氣,巨鷹知道費伊他們不會再出來了,才展翅遠遠飛走。
“那是什麼?”費伊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莫名其妙嘶啞了,一頭冷汗。
戈索爾所騎的巨狼趴在砂岩下瑟瑟發抖,而他們還在狼背上,費伊表情古怪的低頭看戈索爾的手。
兩人幾乎是面對面。
因爲巨鷹俯衝的時候,戈索爾將費伊拽到自己的狼背上,現在是一手攬住肩背,一手勒住腰上…
“那是巨鷹,羅馬尼安荒原的王者,巫師的朋友。”
戈索爾鬆開手,躍下狼背,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準備找時間將前文提到的薩茹曼換成薩魯曼,擦汗,這個翻譯比較通用,前者是譯林翻譯的
本文將在本週五入V,存稿ING…留言回覆暫緩o(﹏
無論追與不追,感謝親們開文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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