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爲迎面而來的寒風刺得臉頰生疼,武小刀一定又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他被呂勝昔一隻手挾在腰間,只聽得滿耳是呼呼的風聲,睜開眼來看到旁邊的樹木飛快地向後倒去,林子裡月光稀疏,武小刀只覺得滿眼是黑影重重,加之夜風刺面,從身上不禁寒到了心裡。
他可不知道這是武林中非常普通的輕功,只道自己撞了邪,幸好此時呂勝昔停住腳步,將他放了下來。
小菱急道:“娘!怎麼要停下來?”
呂勝昔剛想做一個噤聲的動作,忽然一陣長笑從前方一排樹木下響起,笑聲未歇,樹下轉出一個人,正是毛三張。
“呂勝昔,怎的你走得這麼慢,在下可是在此恭候多時了。”
呂勝昔冷哼了一聲,解下腰間的繩鏢,只道:“姓毛的,你胃口倒不小,想一個人吞掉我們三個,你只管放馬過來,看到底誰能討得了好處。”
毛三張嘿笑了兩下,眼珠子在呂勝昔等人身上轉了轉,漫不經心道:“你們是打算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呂勝昔道:“要打便打,廢話也不嫌多麼?”
毛三張臉上閃過一絲慍色,冷笑道:“呂勝昔,我勸你說話小心點,萬一我忍不住失手割了你的舌頭,後面你還拿什麼來求我饒命?”
呂勝昔也冷笑道:“你的手段雖厲害,卻唬不住我呂勝昔,想要我求你,你的算盤打得也未免太響了。”
毛三張手中劍劍鋒徒然一抖,劍作龍吟,傲然道:“響與不響,一試便知。”
呂勝昔未敢大意,暗中運勁雙臂,只待撒手發鏢。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忽然毛三張向呂勝昔背後張望了一眼,目中頓現恐懼之色,二話不說,一個提縱,人已倒遁入黑林之中。
武小刀大奇,但小菱卻來不及去想這些,跑過去扶住呂勝昔漸頹的身子,急急道:“娘!你沒事吧?”
呂勝昔搖搖頭,緩慢推開小菱的手扶,轉身向着一片樹木揖手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晚輩呂勝昔,謝過施助之恩。”她自稱晚輩,心想毛三張既對此人忌憚,定是位武林前輩高手無疑了。
沒有回答。
小菱道:“我去看看!”說着便要拱身縱入那片樹林。
呂勝昔忙喚道:“小菱,不可!”又轉首恭敬道:“前輩既然不願露面,晚輩只有在此躬謝大恩,冒昧懇示前輩尊姓大名,以圖日後相報。”
小菱嘟着嘴道:“哼!什麼前輩嘛!就會故弄玄虛!娘,我看還是過去瞧瞧的好。”
呂勝昔嘆了一口氣,道:“前輩已經走了。”
武小刀終於忍不住道:“剛纔那些樹後面有人嗎?”
呂勝昔“嗯”了一聲,又道:“怎麼你一點也聽不出來嗎?”
武小刀又待詢問,小菱已搶先道:“娘,你不知道,他這人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會聽得出來樹後面有人?”
呂勝昔重又打量了一番武小刀,道:“你真的不會武功?”
武小刀只得道:“是。”
呂勝昔雖然早在先前就已料到,但聽到武小刀親口說出來後還是不免大失所望。
呂勝昔忽然道:“小菱,你扶我到那棵樹下。”
小菱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呂勝昔走到樹下面,呂勝昔靠着樹盤膝而坐,朝武小刀招了招手,道:“小刀兄弟,你過來。”
武小刀道:“叫我小刀就行。”也走上前來蹲下身子,一副恭聽長輩教誨的樣子。
呂勝昔微笑點了點頭,道:“小刀,可否將你手中的劍遞給我一看?”
武小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柄彎劍,想不到自己之前被廉相如一掌打出苑外,再經過呂勝昔挾住一陣狂奔,這柄劍依然握在手中沒有被丟下,心中忽起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情,當下將劍雙手捧到呂勝昔面前。
呂勝昔點頭謝了一聲,接過劍,撫摸着露出的劍柄,好一會兒才小心解下纏在劍身上的藍布。隨着藍布的褪去,顯出這柄彎劍的真身來,呂勝昔忽然長嘆一聲,喃喃道:“果然不是金蛇劍。”
武小刀奇道:“不知道這金蛇劍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怎麼聽你們都在說它?”
小菱道:“金蛇劍除了和你的這柄劍一樣彎以外,本身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武小刀更加心奇,道:“既然沒有什麼特別,那爲什麼剛纔那些人都這麼怕它?”
小菱道:“他們怕的不是金蛇劍,而是金蛇劍的主人。”
武小刀想了想,道:“金蛇郎君?”
小菱點頭道:“不錯。”
武小刀道:“金蛇郎君又是誰?”
小菱道:“金蛇郎君是一位不世出的武林奇才,遠在剛纔那幾個人還沒出道的時候就已名動江湖,他們一聽金蛇劍的名字當然得懼之七分。”
武小刀“哦”了一聲,雖然對江湖上的一些事還是不怎麼了解,但是心想那位金蛇郎君當年一定是叱吒武林、笑傲江湖的英雄人物,不禁對江湖又多了一分嚮往。
呂勝昔接口冷笑道:“金蛇郎君乃一代大俠,他們這羣宵小之輩聽了自然心虛害怕,所以毛三張纔對小刀幾次都不敢下殺手,怕的就是小刀手中的劍是真的金蛇劍。”
武小刀赧然,想不到自己的這柄其貌不揚的彎劍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
呂勝昔重又將藍布包在彎劍的劍身上,紮好繩結,退還給武小刀,囑咐道:“小刀,待會你跟那些人打鬥的時候,千萬不能將這層藍布扯開,你可一定得記住了。”
武小刀怔怔道:“我?”
小菱也失聲道:“娘!”
呂勝昔微一擺手,繼續道:“此處林木密集,我的繩鏢施展不開,況且我的左臂被祝萬一劍掃中要害,發不出力道,現下只有右手能夠活動,如若真遇上敵人,恐怕也自身難保。”
小菱挺胸道:“我可以替娘去擋陣。”
呂勝昔搖頭道:“就憑你那點功夫是決計打不過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的。”
小菱不服氣道:“難道小刀他就打得過?”
武小刀趕忙道:“我一點武功也不會,怎麼跟他們打呀?”
呂勝昔道:“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你手中的劍並非金蛇劍,出手之間總有幾分顧忌,這是我們現有的唯一一個優勢,只要利用好這個優勢,抵擋雖不敢言勝,能夠護住我們全身而退倒還有三分把握。”
武小刀嘎聲道:“只有三分?”
呂勝昔緩緩道:“三分還得看你的天賦怎樣。”
武小刀道:“什麼天賦?”
呂勝昔道:“自然是武學上的天賦。”
武小刀頓時作了一個苦瓜臉,道:“我根本沒練過武,就算有天賦又有什麼用?”
呂勝昔定然道:“只要有天賦,那就好辦!”
小菱一個跺腳,道:“娘!你不會要傳授小刀武功吧?現在形勢刻不容緩,哪裡還有時間學武功?況且……況且他一點根基也沒有。”
呂勝昔不以爲然道:“此刻學武功的確太遲,但是小刀既然要上陣對敵,就不能不學點臨時應變的輕巧易學的功夫,加上你的兩柄短劍,只希望能唬得住他們一段時辰。”
小菱道:“一段時辰之後呢?”
呂勝昔擡首悵道:“那就得靠咱們的造化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再不能逃出去,恐怕我們都得栽在這兒。”說到這裡,低下頭歉然道:“小刀,我跟小菱實在是對不起你,讓你也無端牽扯到這件事情上來,還得靠你以身犯難,助我們逃離險境。”
武小刀趕忙道:“沒關係,沒關係,伸張正義正是我們……江湖人的本分嘛!”武小刀一聽說學武功,不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呂勝昔感激地報以一笑,對小菱道:“小菱,爲我們護法。”
小菱微應一聲,提起劍走到兩人的外圍,警覺地審視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