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幻獸這麼厲害,竟然連冥都驚動了?
“我估算錯誤,”冥冷冷的看着四周:“製造幻境的不是幻獸。”
“不是幻獸?”
“嗯,”冥的眼裡是鋪天蓋地的暗沉:“是隕落的……魔。”
“魔?很強麼?”宮夙煙皺起了眉。
冥頓了一下,聲音喑啞:“還不錯。”
還不錯?宮夙煙倒吸了一口冷氣,能讓冥稱之爲不錯的人,實力必然頂天。
冥舉起手,一點白色的光暈自他的指尖散開,迅速的驅趕走了白霧。
“若羽。”冥冷聲開口。
“是。若羽即刻會意,手中出現一把長劍,她上前一步,兩手張開,長劍懸浮於半空之中,紅脣輕啓,一串串晦澀難懂的咒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吟誦完畢,周圍的白霧忽的靜止下來,若羽睜開眼,一雙銀色的眸子熠熠發光,兩手一揚,長劍化作數柄,朝未知的方向襲去!
一聲悶哼傳出,冥一揚手,黑氣以無比詭異的速度朝發聲地而去,天地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冥不得不撤回黑氣,一臉暗沉的看着天幕,天幕出現了一絲裂縫,然後迅速擴散,接着整個天幕都化作碎片,崩塌了下來。
幻境,破碎了。
“出來了。”冥輕聲道,摸了摸宮夙煙的頭。
宮夙煙朝周圍一看,依舊是那片樹林,鳥兒歡快的站在樹上,一隻松鼠從她眼前跑過,四處都充滿了生機。
若羽不知什麼時候變回了白羽紗,重新纏繞在宮夙煙腰間。
宮夙煙一眼瞥見紫色的衣角,心中一緊,快步走了過去,正是靠着大樹昏迷的君鳴徽。
“他怎麼了?”宮夙煙回頭望着冥。
冥一身紅衣妖嬈,面無表情的走過來道:“沒什麼,他還在幻境裡。”
“你沒殺那個東西?”
“幻境破碎的時候,不小心讓他跑掉了。”冥的眼裡閃過一絲冰冷。
“怎麼救他?”
冥看了宮夙煙一眼,鳳眸變幻莫測:“進入他的幻境,找到魔,殺了他。”
“殺了那什麼魔後,所有的幻境都會崩潰麼?”
“是。”
“那走吧。”宮夙煙看了看不遠處倒下的白雯雯,將目光移回君鳴徽身上。
冥單手抱住宮夙煙的腰,指尖一點白光飛向君鳴徽,沒入他的眉心,隨即一陣天旋地轉,宮夙煙睜眼時到了一座繁華的城池。
“這真的是幻境?”宮夙煙抽了抽嘴角。
城池裡人來人來,小販吆喝着他的東西,青樓的姑娘們嬌笑着揮舞着手帕招客,賣糖人的老爺爺慈祥的笑着,將糖人遞給了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
“是。”冥淡淡的掃視着這座城池。
“爲什麼我的幻境和他們不一樣?”宮夙煙眯着眼問。
“魔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我打傷了。”冥淡淡的道,他並不是怕了那魔,只是幻境一般都是取自人內心最恐怖黑暗的一段記憶,就是將曾經遭受的磨難再受一遍,然後他再出手殺了你。
如果這種幻境用在宮夙煙身上,讓她回憶的必然是夏苑死去的那天,以宮夙煙對夏苑的感情,如果再一次讓夏苑死在她面前,他怕她會崩潰。
索性就出手製止了幻境,不讓她再受那個苦。
“君鳴徽在哪?”宮夙煙四處看了看,都沒有發現君鳴徽的身影。
冥攬住宮夙煙的腰,足尖輕點上了酒樓房頂,整個城池一覽無遺。
“在那。”冥指向一條小巷,一襲紫色的身影剛剛飄了進去。
冥不顧其他人驚異的目光,帶着宮夙煙直直的飛身到小巷口。
一男一女,絕美如畫。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白色的濃霧從四面八方襲來,君鳴徽眼神一凌,上前一步就要拉宮夙煙的手,可是他只抓住了一片虛無。
剛剛還在眼前的紅色身影突然不見了,他轉過頭,白雯雯也不見了。
沒有辦法,君鳴徽只能獨自朝着前面走去。
越往前走,濃霧就越稀薄,樹林也開闊起來,一條小道出現在他眼前。
君鳴徽毫不猶豫的擡腳走了進去,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
直到一座繁華的城池出現在他眼前。
君鳴徽站在城門下,擡頭仔細的打量的這座城池,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一個賣糖人的老伯正在做着糖人,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一臉期冀的看着他,兩人都是臉上帶笑。
君鳴徽走了過去,從懷裡掏出十個金幣放在老人面前:“老伯,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老伯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聲音蒼老:“柏華城。”
柏華城?這不是錦華之前的舊都城麼?
一種從未有過的疼痛襲上君鳴徽的頭,他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慘白無比,兩隻手抱着自己的腦袋,一個個片段從他腦海深處閃過,他隱隱記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一個身着錦衣,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從他眼前跑了過去,消失在一條小巷中。
君鳴徽腦海中一片空白,卻是下意識的追了上去,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那孩子進去小巷!
君鳴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小巷裡卻是空無一人。
他心裡一陣發慌,目眥欲裂,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一個個片段從他腦海裡飛速閃過,他痛苦的捂着頭蹲在地上,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聲。
腦海裡的東西突然變得清晰無比,一個個晃動着的人影,女人豔紅的指甲,母親流淚的面孔,小男孩精緻的臉上可愛的笑意,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那個被吊了起來,渾身是血的小小身影上。
來不及了。
小巷盡頭的一間小木屋內,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尖叫。
君鳴徽雙目赤紅的衝了過去,以他的修爲,一眨眼便閃身到了木屋面前,他一腳踹開了門。
小男孩被麻繩束縛着雙手,吊在橫樑上,鮮血順着他華貴的錦衣滴下,在地上匯成一片血的海洋。
君鳴徽頭腦裡一片空白,他怔了一下,然後把目光看向一旁白衣癲狂的女人。
他記得她,父皇最不受寵的一個妃子,靜妃。
他記得自己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抓住靜妃的頭髮,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撞着,他記得自己用銀色長劍,砍下了靜妃的手腳,他記得自己刺瞎了靜妃的眼,割下了靜妃的耳朵。
小木屋的門晃盪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關上了。
他扔下手中氣息全無的靜妃,用長劍割斷了將小男孩吊起的繩子,將他抱在懷裡。
“長安,醒來,”君鳴徽低低的開口:“醒來吧,哥哥陪你去放紙鳶。”
“長安,你又不聽我的話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宮裡麼?”
“長安,母妃說讓你回去吃桂花糕呢。”
他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着,目光溫柔的看着君長安。
他低下頭親吻他的額,在那一刻,所有記憶全數迴歸。
他是君鳴徽,他的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明妃。
記憶裡,明妃總是淺淺的笑着,溫柔的叫他回去吃桂花糕,他的母妃是一個溫婉的女子,經常撫琴給他聽,後來,母妃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叫君長安。
他記得,那天母妃的笑容格外的溫馨,她將手中的嬰孩遞到君鳴徽的手裡,看着他說:“鳴徽,這是你的弟弟,長安。”
她摸着嬰孩的頭,輕輕的道:“長安長安,母妃希望你,一生平安。”
然後她又看向君鳴徽,笑的溫柔:“鳴徽,你要好好照顧長安哦。”
他聽到自己說:“母妃放心,鳴徽一定好好照顧長安。”
可是最後呢?
長安死在了他的面前。
記憶裡,那個小小的身影總是跟在他身後,聲音稚嫩的叫着:“哥哥,哥哥。”
他曾答應過陪他去放紙鳶,最後卻推脫說還有事情要處理。
他曾答應過帶他去看父皇種的曼珠沙華,最後卻因爲朋友叫他出去而把他丟在家裡。
他曾說要給他從宮外帶糖人,最後因爲趕時間胡亂的買個糖葫蘆了事。
他答應他的全都沒有做到,可是那個乖巧懂事的長安啊,總是眨着一雙水一樣的漂亮黑眸,歪着頭說:“沒關係。”
我知道哥哥很忙,所以沒關係。
我知道哥哥有事,所以沒關係。
我還有哥哥親手做給我的小木馬,雖然它已經殘破不堪,再也不能玩。
總有一天,哥哥一定會空出時間陪我玩的。
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笑容純真可愛。
明妃得寵期間遭了太多人的嫉妒,失寵後就開始不停的被爲難。
他知道靜妃一向與明妃過不去,可是他覺得,就算靜妃膽子再大,也不會做的太囂張。
可是沒有人能想到,靜妃將主意打在了君長安身上。
想要一個女人痛不欲生的最好辦法,就是毀了她的孩子,君鳴徽已經長大,斷不可能從他身上下手,那麼唯一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君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