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王梓竣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山西戰事順利,打得革命軍節節敗退,穩定了形勢,所以吳佩孚聽說王梓竣受傷的消息能得以脫開身,回北京到曹府看望他。這時吳佩孚因在山西制止了軍中的譁變,由管帶升任標統,更爲曹錕所倚重。曹錕爲給吳佩孚接風,擺了一桌家宴,要熱鬧熱鬧。酒半酣,曹錕遣去傭人和衛兵,又支走了曹思萱。告訴他們,袁大人已將刺殺案查清楚了,是軍諮府軍諮使良弼暗中主使的,良弼他們懷疑袁世凱勸清帝退位別有用心,所以要暗殺他,旨在滿人奪回軍權,對抗南方革命。
良弼是皇族,李國翰料定袁世凱不敢得罪整個皇族,所以現在袁世凱既沒再追查,也沒向朝廷告狀,怕是隻能吃啞巴虧了。王梓竣卻說:“古人道‘鷙鳥將擊,卑身翕翼;猛獸將搏,俛身俯伏’袁大人不是……曾太傅,不會唯滿人是從,任滿人驅使,他定會有所行動,既爲他自己復仇,也是爲清帝退位掃清路障。”王梓竣本想說‘袁大人不是李大人’但李國翰在旁不能說他的爺爺李鴻章,臨時改成了曾國藩。
曹錕點頭不語,吳佩孚淺酌慢飲不說話,李國翰聽出了王梓竣的話外音,辯駁說:“梓竣說話要小心,此滿漢相分的話不可再說!南方革命黨所提‘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種提法與‘反清復明’一脈相承,若是恢復明朝版圖,那關外遼闊的江山和蒙古莽莽草原都不要了嗎?!……滿人也是中國人,袁大人的‘五族共和’才適應現實,不至分裂國土。“王梓竣聽得一愣,李國翰說得確實有道理,是自己只想着恢復大明朝,忽略了現在中國的版圖比之明朝大了不少。於是說:“國翰兄言之有理,兄弟頓開茅塞,中華各族的融合纔是現在的中國!”
這時吳佩孚開口說:“漢人心懷天下,滿人心懷家族,否則大清國也不至於此!清帝退位已在須臾之間,但我們不能沿襲滿人的路走下去,目光要開闊……”
曹錕眯着眼睛,說:“你們說得有道理,咱們是李中堂和袁宮保兩代人嘔心瀝血建立的北洋新軍,肩負國家重擔,要在此亂世有所爲、有所不爲!”
曹錕舉起酒杯勸衆人一飲而盡,喝完,對李國翰說:“令祖父是我曹某最爲欽佩之人,他當年寫了一首詩,令我熱血沸騰!你可記得是哪首詩嗎?說不出來可要罰酒!哈哈!”
李國翰站起身,朗聲道:“‘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里外覓封侯。’曹大人說得可是這首《入都》?”
桌上其餘三人同時撫掌叫好,曹錕說:“不錯,正是這首詩!來!咱們爲‘八千里外覓封侯’乾一杯!”
王梓竣飲完酒,心裡略泛苦澀,顯然曹錕更欣賞官宦後代的李國翰。
吳佩孚似乎察覺到王梓竣的異樣,端起酒杯單獨與王梓竣相飲,說:“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沒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應有振翅鴻鵠之志!人生成敗皆是個人奮鬥之因果,青年人無須多慮,只管奮力向前,縱使頭破血流也於心無愧,這纔是真的漢子!”
這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王梓竣心間豁然開朗。微笑道:“吳大人所言極是!梓竣受教了!”
“好!”曹錕一墩酒杯,又是一杯酒下肚,“子玉好口才,你們兩個年輕人要多向他學習!”
“是!”
……
宣統三年,臘月初八,距袁世凱遇襲不到十天,襲袁主謀良弼被革命黨人炸傷在家門口,翌日不治身亡。數年後,汪精衛透露,這是袁世凱策劃的借刀殺人之計,袁曾給他兩萬元資助革命黨刺殺良弼,同盟會員彭家珍得手。
同日,袁世凱對王梓竣的嘉獎令傳到曹府:曹錕訓導有方,賞金百兩,加俸五十兩;王梓竣救護有功,賞金百兩,賜金玉馬車一輛,官升兩級至管帶。
王梓竣將金玉馬車轉贈李國翰與曹思萱,祝賀他們訂婚之禮。李國翰和曹思萱在曹錕的撮合下終於訂婚。曹思萱看出王梓竣對她並無情愛之意,雖然自己對王梓竣也只限於欣賞,但女人心裡那種虛榮的自尊卻受了傷,對王梓竣心生怨艾。王梓竣所贈金玉馬車很合曹思萱心意,左看右看覺得貼心,怨艾也就煙消雲散了。
李國翰帶着曹思萱去上海拜見父母,曹錕身邊一時無脾氣相投和討論事宜之人,只好先留下王梓竣,等李國翰回來再安排王梓竣去軍中任管帶。
時隔不久,宣統四年二月十二日,袁世凱逼迫清帝退位。袁世凱任中華民國第二任臨時大總統。袁總統在外交大樓裡剪了髮辮,興奮之餘竟想到了曾捨身救他的王梓竣,派人捎來金刀一把,贈予王梓竣,並且要調王梓竣到身邊任職,曹錕愛才惜纔對王梓竣委婉相勸,許諾立即安排軍職。王梓竣思慮再三,袁世凱身邊皆是虎狼鷹隼之輩,稍有不慎就會被窺破心機,另外,袁世凱應的俱是虛職,位高不一定權重。於是順水推舟,找理由搪塞拒絕了袁世凱的調任,賣曹錕一個大人情。袁世凱做總統興致正濃,無暇他顧,加之曹錕暗中阻撓,此事便就此作罷。
共和既成,戰事皆休,第三鎮凱旋迴到北京,分散駐紮在北京周圍,成爲袁世凱直接控制的嫡系部隊。曹錕任命王梓竣爲第二協第一步兵營管帶,第一步兵營與吳佩孚的炮兵第三標同駐南苑。
王梓竣將趙震宇和彥世鴻從吳佩孚的第三標要出來,安排在第一步兵營任職。王梓竣本以爲吳佩孚會拒絕或是批評他,沒想到吳佩孚卻痛痛快快的答應了,王梓竣對吳佩孚的信賴又增了一層。
遠離了政治漩渦的核心,王梓竣可以專注練兵,吳佩孚間或到第一營的駐地指導一下,北洋新軍底子好,稍加調教便強盛一些。吳佩孚對王梓竣將日軍操典照搬到軍中,頗不以爲然,兩人引經據典爭論良久,王梓竣接受了吳佩孚的統帥至上理論,簡單說就是士兵無優劣,全在官長的精神;部隊無強弱,全在官長的意志。多日的交往,王梓竣和吳佩孚兩人越走越近,既然不是直接隸屬關係,上下級關係也就不那麼森嚴,吳佩孚更願意將王梓竣當做朋友,而不是下級。
這天,兩人在吳佩孚的指揮室裡飲茶盤道,衛兵忽然來報告:曹統制信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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