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進內堂分主次落座,姜曰廣不管年紀資歷都排在首位,自然坐了主位。李植身爲閣老坐了左手邊的次位,瞿式耜坐了右手邊的次次位,至於錢遺愛只能坐在背靠房門的陪客位置。
這種廣東傳來的火鍋和北京盛行的打邊爐不同,北京的打邊爐有些像後世的銅火鍋,中間是木炭兩邊涮肉。可是廣東的鴛鴦鍋就是一個銅盆,中間用銅片分成太極模樣。並且鴛鴦鍋炭盆是放在桌子下面,鍋放在桌子中間的洞裡。
這種奇怪的吃法一經流入馬上在北京掀起一陣浪潮,畢竟大家都知道這是皇帝喜歡吃的,就像後世太宗喜歡抽小熊貓,馬上全國各地小熊貓賣到斷貨一樣,北京城中也紛紛出現各種各樣的粵式火鍋。
不過最正宗的粵式火鍋還是這家地道,就一個底料其他家就不能相比。
這種高級飯館自然不用四位大人親自動手,等四人坐定,有僕人開始準備菜餚,那四個瘦馬開始爲四位老爺準備油碟。四人都是南方人,十分不習慣北方那種麻醬調料,都選的香油調料。
接着四個瘦馬開始伺候老爺們吃飯,在暖玉溫香的陪伴下,還有酒精的作用,不一會兒四人開始脫去道貌岸然的僞裝,開始對四個瘦馬動手動腳。
姜曰廣還好些,一個是年紀大,心有餘而力不足,第二個是姜曰廣怎麼說也是領導幹部自重身份,也就是摸着小姑娘的手低聲談笑。其他三人更是放開,李植摟着小姑娘要親嘴,瞿式耜也一改深沉模樣一頭扎入小姑娘的胸部,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想喝奶。最丟人的是錢遺愛,更是將手深入小姑娘的衣襟中來回撫摸,真是給聖人丟人。
那個掌櫃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比這還下流的官員見的多了。那個掌櫃低聲笑道:“幾位大人,外面設有耳房,如果想。。。”那個掌櫃的意思是如果想來一炮可以去僻靜的地方,不要在這丟人了。
姜曰廣聽掌櫃提醒纔想起來今天來的主要目的,馬上轉變面孔成了一副道德楷模的樣子,對那掌櫃說道:“你們先下去,我們幾個有話要說!”
聽姜曰廣這麼說,李植等人才戀戀不捨的放開手中的小姑娘,端正姿態聽姜曰廣說話。
現在屋中沒有其他人,倒酒這件事就變成了錢遺愛的專職工作,沒辦法,屬他資歷最淺年紀最小。
錢遺愛站起身來給三位大人倒滿酒,姜曰廣低聲說道:“李閣老,不知對朝政有什麼看法?”
有什麼看法?當然是不滿意馬明遠的把持朝政。今天李植來就是要和東林黨結盟,共同對付以馬明遠爲首的楚黨。但是結盟的話並不能由李植先說,畢竟現在倒黴的是東林黨,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多撈點好處那還是人嗎?
李植笑了笑說道:“嘿嘿,朝政我李某能有什麼看法?都聽陛下的旨意!我李某是做的大明的官,領的陛下的俸祿,自然要爲陛下打算!”
“難道李閣老沒受過馬明遠的壓制嗎?”
“呵呵,都是同殿爲臣,自然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是李某向來寬宏大量,爲了大局李某願意屈居於首輔之下!”
聽着李植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姜曰廣心中暗罵李植老狐狸。
“李閣老,俗話說得好脣亡齒寒,我東林黨的今天就是你們粵黨的明天!現在朝中楚黨勢大,你我不聯合難道被楚黨一一擊破嗎?”
李植聽姜曰廣只說聯合之事,並沒有什麼實在東西,所以李植也不說話,在邊上喝酒吃菜不亦樂乎。
這種談判如何先說出自己的底線那就落了下成,姜曰廣看到李植不接自己的茬沒辦法也只好低頭喝酒吃菜,瞿式耜身份地位和這二人差的太低,在邊上乾着急插不上話,一時間屋中沒人說話有些冷場。
這時錢遺愛看出門道,這時誰都不肯先表態,怕落了下手。但是總這麼冷場也不是辦法,錢遺愛想了想開口說道:“三位大人,小子前幾日在衙門裡接了一個案子,十分有趣,和三位大人說說開心開心可好?”
瞿式耜也怕冷場,錢遺愛這麼說正中他的下懷,趕緊笑着說道:“好啊!說來聽聽!”
“三位大人,是這樣的!一個京城中的富商死了,留下很多家產,家中一妻二妾爲了爭奪家產去知府衙門報案!大老婆理由很簡單,她生有兒子,並且和富商一同奮鬥纔有這份家業,那兩個妾只是富商從外地買來的戲子,怎敢獅子大開口索要家產?”
姜曰廣一聽就知道錢遺愛什麼意思,無非藉着這件事述說朝堂政局。
“子高,那兩個妾怎麼說的?”
“當然,那兩個妾也不讓分毫,一個妾說當年那富商花了二百兩銀子買的她,現在自己人老珠黃,非讓大夫人賠償二百兩銀子!另一個妾說當年富商在揚州重病,是她在牀前服侍,一個月衣不解帶纔將富商的病養好,她沒功勞也有苦勞!”
“清官難斷家務事,子高,你是怎麼判的?”
“哎,三位大人熟悉大明律,上面規定嫡長子繼承家業,如果有庶子還可以分些家產,可是那兩個妾這幾年並沒有生養,所以小子按照律令將家產判給長子,那兩個妾就可憐了,被大夫人掃地出門,聽說在八大胡同最低賤的院子又重抄舊業了!”
屋中三人誰都不是傻子,錢遺愛話中意思都聽的很明白。那個大夫人就是楚黨,人家和皇帝一同創業白手起家,自然資歷最老。並且馬明遠還有太子朱海背書,不管怎麼樣最後這個家產都要落到太子手上。可是粵黨、東林黨就不同了,和那兩個小妾一樣都是半路上船,身後更是沒有一兒半女當靠山,等到皇帝一死換太子登基,粵黨、東林黨只好和小妾一樣捲鋪蓋卷兒滾蛋。
同時錢遺愛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現在還不如趁着富商活着,兩個小妾聯起手來將大夫人弄死,等到富商一死嫡長子接手家產,那什麼都晚了!
李植聽懂了錢遺愛的意思,低頭想了想也是這麼回事,如果自己裝大讓結盟失敗,到頭來兩方都倒黴。
想到這李植先開口說道:“子高說的十分有趣,不知姜閣老什麼意思呢?”
姜曰廣說道:“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好,你我聯合簡單,但是我粵黨在朝中人輕言微,地方上也沒有什麼話語權,這點不好辦啊!”李植現在開始談條件了,畢竟你們東林黨地方總督就佔了四個,巡撫布政使還有十幾個,浙黨那邊也有幾個省部級高官。而我們粵黨現在才小貓三兩隻,中央官員就李植一個,地方總督一個沒有,只有陳邦彥在廣西當巡撫,張家玉在河南當布政使。你們東林黨想要我們粵黨當打手,怎麼說也要給幾個官位吧!
姜曰廣閉着眼睛合計,自己明年就要致仕,到時候離開中央就沒了話語權,而瞿式耜想要順利接掌自己內閣的位子一定要有一個閣老推薦,所以這個好處必須要給。
“李閣老,老夫明年準備致仕,內閣的位置陛下大概要起田接任,這樣兩江總督就有了空位子,若璞你可滿意?”
李植一聽用一個兩江總督換一個閣老,你們也太會打算盤了。李植也沒接話,只是微笑着低頭不語。
姜曰廣看到李植不滿意,沒辦法只好接着說道:“四川總督何騰蛟,明年也到了致仕的年紀,老夫可以運作讓你們的人出任!”
李植一聽有些不高興,四川現在民生凋敝,整個行省只有不到一百萬人口,這樣的總督要來幹什麼?
“姜閣老,四川太遠了,我們廣東人去四川也不適應當地氣候,要不這樣吧!聽說江蘇氣候溫暖,江蘇巡撫可行否?”
瞿式耜一聽李植這麼說就要發火,皇帝剛下旨意江蘇巡撫由他的弟子張同敞接任,現在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要讓給你們這幫廣東佬?
姜曰廣看到瞿式耜生氣,趕緊用腳在桌下踢了踢瞿式耜,閣老和巡撫那個重要?不要小不忍則亂大謀!
“好,既然李閣老看好了這兩個位置,等時機合適,我東林在京數十位官員一定聯名保舉粵黨之人出任!”
李植聽姜曰廣同意自己的條件,拍手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們就翹首以待恭候佳音了!”
至此朝中第二大勢力和第三大勢力組成了一個脆弱的同盟,一個完全爲了抵抗楚黨的同盟。
十九世紀英國首相帕麥斯頓說過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話適用於國與國的關係,也適用於政黨之間的關係。現在東林黨和粵黨爲了對付楚黨這個主要矛盾從而將次要矛盾擱置,但是將來主要矛盾沒有了呢?誰來做這個帶頭大哥呢?姜曰廣沒提,李植也沒提,因爲他們知道,主要矛盾沒了那次要矛盾就會成爲主要矛盾,那時就是東林黨和粵黨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