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雨就停了,自春節過去,這還是金陵第一次下這麼大的雨,將堆積了一整個冬天的枯枝亂葉和灰塵都洗了個乾淨,推開窗一看,便是新綠怡人,十足可愛。
因爲昨天商量好了對策,謝弈一夜睡的還算輕鬆,今早是睡到了自然醒,連學堂也沒有去。就要離開了,上不上課都已經無所謂。
院裡,丫鬟正在拿着大掃帚掃着地面上的落葉,莎莎的聲音不時作響。謝弈在屋裡聽了一會,便走出去,對着見他翹課十分驚訝的丫鬟幾不可見的笑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過去:“昨夜下雨着了涼,今早頭疼便不去學裡了,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到我阿姐手上吧。”
這丫鬟是謝家的三等丫鬟,謝家對謝弈不待見,分丫頭也是分了個笨拙的,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丫鬟不太靈活,對着他時就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和瞧不起。
丫鬟應了一聲,將手裡的大掃帚靠在了牆角里,拿着信封跑了。
謝弈看着她的背影離去,聽着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道上,一個人默默的在破落的院裡站了一會,才收起那些因爲要離開而生出來的一點不捨的情緒,提着謝錦昨天交給他的袋去金鳳街上找當鋪。
金鳳街上的當鋪不多,只有一家,謝弈昨天晚上沒有看那袋裡裝的什麼東西,因此在當鋪裡當東西的時候就被那一堆首飾給嚇的不輕,好歹他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硬是頂着掌櫃懷疑警惕的目光,將東西都當了出去。
除此之外,他把這些年過節時謝成良賞給他的一些物件都拿出來當了,這些東西平時擱着是好,但若是跑路時帶着就是累贅。兩人的東西統共當了足有一百八十多兩,大部分都是謝錦給的那些首飾當的。
生平第一次拿着這麼多錢,謝弈有些手軟,又很怕會被街上的人盯上,便央掌櫃的給他兌了兩張銀票,貼身放入懷裡,其餘的碎銀他就帶在身上了。
出門之後,他將這金鳳街前前後後的道路都仔細看了一遍,直到中午才確定自己的計劃是沒有錯的,勉勉強強的買了點吃的填飽了肚,又去成衣鋪看了周段氏。
這一個多月他因着謝錦的緣故,跟周段氏也熟悉起來了,對於從就沒了母親的他來,周段氏給予的種種照顧都會輕易觸動他的心絃,讓他能感覺到擁有親人的滋味。他在金陵生活了十多年,基本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但周段氏卻是他捨不得的一部分。
謝弈在鋪裡陪着她了一陣話,又解釋了幾句謝錦無法出來的緣故,才戀戀不捨的出來了。
不過儘管是這樣,他堅定的心依然沒有分毫更改。他不能讓自己的阿姐嫁入周家,今晚時間一到,他們就要離開這裡。
許是想的太過認真,低頭在路上邊走邊回憶着逃跑路線的謝弈根本就沒有發現,在他身後,幾道人影悄悄的跟了上來。
……
謝錦接到信的時候,已是中午吃飯的時刻了,也不知道謝弈院裡的這個丫鬟是用什麼理由進來的,反正過程絕對不會多輕鬆,因爲那信封上都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一塊,幾個摁出的手指印顯在上邊。
謝錦不動聲色的回到樓中把信拆了,將謝弈信中所的路線仔細回想了一遍,確實是可行!雖兩人的計劃簡單粗暴了點,但只要能打謝家個措手不及,能成功逃出去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照着謝弈所的時間,就還有一個下午了。謝錦不再裝模作樣的在院裡晃盪,回到屋裡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她在謝家並沒有多少東西,便是衣服也沒有幾件,但今後前途未知,也不知道她最終會逃到哪裡去,只能儘量做最完全的準備。
帶了一身防寒的衣裳,又塞了一點吃的,並上兩瓶傷藥,謝錦在屋中環視了一圈,伸手將屏風上裝飾的玉環給摳了下來。
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安頓下來,需要的錢多着呢,她不知道具體要花多少,但總歸是越多越好。
整理好了一個不算輕的包裹,謝錦額頭上都已經出了汗。這種偷偷跑路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做,關係着終身生活的好壞,饒是她心裡素質好,也不是一點都不着急的。
不過着急也沒什麼用,謝錦將事情拎的清楚,知道晚上有的忙活,便趁着下午的時間躺在牀上睡了好一陣,徹底的補充了體力。
時近傍晚,天邊染上了一層夕陽紅,謝錦睜開眼,坐在牀上醒了醒神,提起包裹便下了樓。
湖心樓只有二樓住人,其中的一面是建在水裡的,另外一面在地上,兩側開了個窗,以便一樓通風。
這窗的很,估計除了七八歲的孩童誰也不能鑽過去,因此外面也沒有什麼防護,此刻就成了謝錦絕佳的掩護。她昨天就已經看過了,這窗下面是茂密的草叢,下過雨的地面溼漉漉的,重物丟上去也不會有多少聲響。
謝錦悄無聲息的開了窗,探出頭看了看,確定外面沒有人,纔將手中的包裹丟了出去。
“咚”的一聲悶響,草叢只晃了晃,包裹便隱藏在了裡面。
謝錦拍了拍手,將窗關上,走出了湖心樓。
在西苑住了這麼長時間,無聊之時,許多地方她都已經逛過了,是以知道在西跨院那邊,住的都是謝成良在外羅來的各色美女,因爲還沒有姨娘身份,所以丫鬟不多,僅有的幾個也都忙着伺候人了。
晚飯時間院裡的下人是最少的,一會就會有人過來給她送晚飯,她必須要在這點時間內走出西苑。畢竟老太婆是把她交給四夫人管了,只要出了西苑,沒人知道她是要幹嘛去,估計認識她的人都不算多。
謝錦一手拎着包裹,鎮定自若的快步往西邊走去,雖然她面上看着冷靜,但心臟早已在砰砰的跳動,眼角一直瞥着周圍的動向。
也許是她運氣實在太好,或者是老天眷顧,她一直到走出西苑,也沒有正面碰上過一個下人。出了西苑花門後,她立刻加快速度,馬不停蹄的往偏門趕。
謝弈在驛站僱了一輛馬車,將會連夜趕路,一直把他們送去蘇州,等到了蘇州就可以喘口氣,再想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伴隨着她的步越來越快,謝錦的心也跟着飛起來,一是想到以後再也不用住在謝家,看謝老太婆那張老臉了,二是馬上就到地方了,着實讓她有點緊張心懸。
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謝家偏門爲止,看清不遠處的場景,謝錦的心登時掉到了地上。
天色差不多黑了,可以清楚的看到原本十分冷清的偏門此刻人影攢動,手中拿着照明的火把,不時的晃動着,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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