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年紀不大怎麼這麼執拗。”許大娘拍着大腿,坐在那塊謝錦剛抹好的青石上,口中不死心的勸道:“我可都是爲了你們好,有我那侄和你們一起讀書,不是個照應嗎?這多好的機會,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謝錦本來耐性就不是多麼好,接連拒絕三遍已經是很客氣的了,眼下看着她不客氣的就坐在了這塊晏江常坐的青石上,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臉上少了兩分客氣,看着屋角的謝弈,臉上帶着幾分傲氣的道:
“許大娘,我看您是不知道吧,我弟弟的學問在整個金陵城乃至整個江南升州都是拔尖的,當年太學在升州錄學生,他僅憑一篇文章,一筆好字,便取了進太學讀書的資格,是我覺得他年紀,不放心他一個人進京,才讓他留在了家裡,眼下正是在城北秉行書院唸書,我想您得聽過這個名頭吧。”
看着許大娘神情一怔之後又要張口,謝錦截斷她的話,不無自豪的道:“我不需別人怎麼給我們錦上添花,我只知道,我有這一個弟弟,就已足矣。”
她這一番話的鏗鏘,殊不知謝弈在屋門口已經聽的紅了臉。
他當年是取了太學的入學資格沒錯,可絕不是什麼他姐不捨得他進京,還不是她給賣了。眼下她起大話來真是連眼睛都不眨。
不過謝錦最後那一句“我有這一個弟弟,就已足矣”還是讓他心中一陣觸動,心潮澎湃,似水一般涌過來。
許大娘被謝錦的怔愣了一會,臉上笑容盡褪,她自然是知道城北的秉行書院是什麼樣的水平,那是隻比不得太學的一家書院,非得關係後臺過硬才能進去。
不過她怎麼看,也不覺得這兄弟倆像是學問好的人。
許大娘勸了半天不見謝錦鬆口,也是有點沒耐性了,坐在青石上皺着眉,最後一咬牙,好像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這樣吧,你把這間東屋讓給我,以後每月的租銀我給你降半兩,這我可是看在麗麗的面上白讓你們的了,別不知好歹。”
看着一臉肉痛,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一樣的許大娘,謝錦簡直是被氣樂了,感情她這半天還是想一分錢不給,白佔屋的。
最後一點耐性告罄,謝錦伸手一指大門,無半分客氣的道:“門在那裡,您請吧。”
***
太學中,在女學宿館的一間屋裡,正傳來一道不忿的聲音。
“姐,您是不知道,那個鄉巴佬根本就沒將您瞧在眼裡,我還沒跟她完話,她就拿了東西走了,實在無禮,也難怪四姐不喜歡她。”
謝思瑤耳朵聽着丫鬟話,眼睛不錯的看着手上的書卷,在她旁邊的桌上,放置着一個巧的盒,正是謝錦今天中午託別人轉交的那個裝着雁歸樓牌的盒。
“哎呀,姐您到底有沒有聽我話啊?”
謝思瑤這才從書本里擡起頭來,看着她的貼身丫鬟道:“我聽見了,初雲,給我倒杯水來。”
那叫初雲做的丫鬟撅了撅嘴,走到一旁執起茶壺倒了一杯溫水出來,遞給謝思瑤道:“姐,您也太好性了吧,怎麼都不生氣呢。”
謝思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放下笑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值當生氣麼?”
初雲憤道:“當然啊,姐您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您給她回禮就已經是很看的起她了,她還這麼擺譜,豈不是不將您放在眼裡。”
謝思瑤輕笑着搖了搖頭:“我並不在意這些虛禮,又何須在意。況且,她也算是自家人,有什麼好生氣的。”
初雲道:“您也覺得四姐的對嗎?”
謝思瑤道:“爲什麼不?思環從與她相熟,不會認錯。她不願認我們也是情有可原,是思環對她不大好。”
初雲不甚贊同道:“若她真是咱們府上的,那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生,姐何必對她好。”
“我自是不會與她相提並論,不過她能進來太學也是有一番本事,我只是想弄明白她是怎麼進太學的。”謝思瑤秀氣的眼尾看着外面的天色,道:“等清楚了之後,我再與祖父明。”
初雲眼珠轉轉,明白過來,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姐對她也別太客氣,她那種人我在府上見的多了,都是蹬鼻上臉的。”
謝思瑤柔美的一笑:“還別人,你不也是。”
“姐!”初雲嗔了她一眼,見她目光落在桌上的盒上,話題一轉,便道:“姐,瑞王爺還給您送東西來呢,看樣心裡還是有您,那個崔……”
“住嘴。”謝思瑤突然低斥了一聲,擡起頭看她,蹙着秀氣的眉,眉眼間帶着從未出現過的鋒利,低聲斥道:“初雲,你跟在我身邊已經快三年了,怎麼還不懂得規矩,這樣的話以後萬不可以再。”
初雲在被謝思瑤打斷的時候就已經反應過來自己錯了話,連忙捂住了嘴,幸而這附近並沒有別的人在。
“姐,婢錯了。
謝思瑤看她一眼,沒再什麼,視線又緩緩落在桌上那隻盒上,一雙星眸中現出一絲外人難解的神色,只是很快,她就又低下頭去,執起方纔的書卷繼續看起來。
***
“阿姐,你把她氣走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謝弈心翼翼的走過來,方纔他親眼見着自己的姐姐一言不合就把房東趕了出去,那份霸氣是讓人佩服,可他也擔心回頭那許大娘不會不將兩人再攆出去。
“能有什麼事?那租賃的契上白紙黑字寫了三個月,她就是現在想趕人也不能。”謝錦無所謂的又拿起地上的抹布,到井邊清洗起來:“東屋是你江哥哥的,東西都還在呢,她就想叫人白搬過來,真是想的美。”
謝弈自然知道他們姐弟倆不能再和別人住在一起,那樣以後的生活定然不方便,方纔也只是擔心這樣冒然將人趕出去會不會不妥,不過眼下謝錦都這麼了,他也便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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