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大理寺外停了一輛馬車,晏江抱着人一路走出來,陳頊跟在後頭欲言又止,王正麟也亦步亦趨跟着出來,瞧見謝錦一臉蒼白憔悴,不禁有些老臉微紅:“此事是本卿一時衝動了,讓謝姑娘受了皮肉之苦,稍後我讓下人拿藥品來再送往府上。”
陳頊擺手道:“不必了,本王府上有宮中獨藥,王大人還是徹查此案,拖延不得。”
王正麟道:“是,此事我必不會放縱分毫,只是還望謝姑娘莫怪了。”
謝錦虛弱無力的躺在晏江懷裡,聽到他的聲音,吃力的擡起兩隻紅豬手,在衆人跟前晃了晃,虛弱的道:“大人也是秉公辦事,爲聖上分憂,正,正所謂關心則亂,莫敢怪罪……”
真是放屁的不怪罪!她心裡怨死了好嗎,這死老頭一言不合就給她套拶指,十指連心,痛不可言,哪是兩句好話就能糊弄過去的。只是這老頭是大理寺的一把手,事管審判,權力極大,她不想招惹結怨罷了。
還不如兩句好話,讓這老頭欠她個人情。
晏江低頭看了她一眼,對陳頊道:“殿下,時候不早,我先送人回去醫治。”
陳頊道:“那趕緊走吧,我與你同去。”
“不必,此事緊要,殿下還是儘早稟明聖上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要別人的話陳頊還會思量,晏江的話他是半點不會反對,本來他就是想立即進宮的,只是見晏江突然回來,一時忘記了,此時被他一提醒,當下點頭道:“也好,那我就先進宮了,茲事體大,我可能會被留在宮中,你帶謝錦到府上去住便是。”
陳頊心情不錯,今日大理寺之事因爲沒有公開三司會審,想必各家還沒有得到消息,他得趕在平王得知事情之前進宮稟明皇上,如此纔有頭功,可打的他那位好二哥一個措手不及。
陳頊乘車離去,馬車旁走過來一個人,幫着捲起了車簾,謝錦模模糊糊的側眼才認出那是老於。
車內暖氣十足,謝錦在外凍了半晌,乍一進去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感覺到車微微動了一下,向前駛去,才伸出紅豬手扯了一下晏江雪白的衣袖:“去周府。”
見晏江沒出聲,她又解釋道:“弈還在那裡,我今天突然被抓來,恐他們還在着急。”
晏江看她一眼,輕微一頜首,曲起兩根手指在車廂上敲了兩下,馬車微頓,隨後又繼續前行。
這馬車謝錦坐了許多回,對構造很清楚,見他回身在車廂後面的隔層裡拿下了幾本書,在裡面竟然摸索出了兩個藥瓶,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晏江拿着藥瓶轉過身,低頭看到謝錦正在凝視着他,毫不意外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別來無恙。”
謝錦定定的看着他,方纔她疼痛難忍,視線稍有模糊,看人並不是很真切,現在定下神來看他,才發現他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去了南方一趟,他似乎整個人長開了一樣,臉部線條變得比之前更加柔和優美,臉色白中略帶了些許紅暈,比之此前的蒼白多了層人色,顯得他眉目清雋更甚。
明明聽他是出去辦事,但他此去一趟卻像是治好了什麼病根一樣,仿似這纔是他本來的面目,這本該就是他原先的模樣。
定定看了片刻,謝錦耳邊迴盪起他方纔話的聲音,才略微苦澀的舉起自己的兩隻蹄:“這明明是有恙。”
晏江柔和的眉目間溢出幾分笑意,將瓶塞取下,食指從中沾上藥膏:“所以,許日不見,你的本事似乎又大了一些。”
涼絲絲的觸感在手上化開,異常的舒服,謝錦舉着手任由他塗抹,瞧着他柔和的側臉道:“多謝,我想將這句話理解爲是讚揚。”
晏江似乎輕揚了下嘴角,神情專注,好整以暇的給她塗抹着藥膏,車廂內陷入一陣安然的沉默。
謝錦恍惚中覺得,分別這一次,似乎兩人之間陌生了些許,但再次相見,她卻驀然的有許多話想要。
想告訴他這些日她參加了太舉中的幾項考試,想告訴他前段時間謝弈出事時,她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他,但是他卻不在。想傾訴謝弈遭受的折磨,爲此她恨不得將謝家祖孫兩人千刀萬剮。也想問他去南方做了什麼,他此去蜀中,與前朝…謀逆之事有沒有干係……
或者,她想放棄這一切問題,先一表自己的心事與決意……
想的話有些過多,導致她一時竟開不了口,不知該些什麼,沉默混亂了片刻,她收回自己已經好了許多的手指,如此近距離的靠近着他,半啞着聲音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縱然有那麼多話想,那麼多問題想問,但她最想開口的,還是這句話。
不過一個月,幾千裡之遙,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晏江神情有些怔忪,好像在發呆,隔了一會纔回過神來,道:“辦完了事便回來了。”
謝錦默默的點了下頭,她今天受了一頓私刑,又將謝家兩隻狐狸送進了大牢,精神有些萎靡,即便有許多話想,但在這樣暖意融融的環境下,還是有些昏昏欲睡。
隔了一會,她略微恍惚的聽到晏江道:“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
她擡起頭來,勉強撐起些精神,拿起几上的清茶喝了兩口,有些得意,笑着道:“是吧,你是沒見到謝家那個老雜毛怎麼跪着求我的,當初他害我在先時,恐怕是沒想到他也有今日。”
晏江看着她突然來精神的模樣,面上浮出笑意:“此事可有上中下三計,你被動而出手,卻是下下策。”
謝錦臉上的得意之色一凝,睨他:“我是下策?”她承認自己是被動出手,可是在治謝家這一回上,她半分情都沒留,也達到了目的,怎麼能算下策:“那上中兩策是什麼?”
晏江慢條斯理的道:“既然掌握了有力證據,若主動出擊,擊潰敵人的同時也可保自己完全,此是中策。”
謝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豬蹄,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她雖整治了謝家,卻也害自己受了皮肉之苦。
好吧,這個她承認了,“那上策是什麼?”
晏江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中,盪漾着輕柔的波瀾,語調溫和卻透着殺伐果決的冷然:
“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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