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後，是今年太舉試的明經一科，這是個重頭戲，考場上幾乎不見女學生的蹤影，但男考生那邊卻是人山人海。
謝錦也終於見到了比較特別的考生，此前她看到的多是十幾歲的少年或是二十來歲的青年，現在卻幾乎隨處可見中年人，甚至偶爾還能在人羣中看到白髮橫生的老人。
這果真是全民考試的時代，爲了科舉仕途還真是拼了。
謝錦和謝弈在太史局門前分開而行，作爲僅有的幾位考明經一科的女學生，她幾乎接受了路上大部分人的注意。
明經科和進士科都是要在屋內考試的，爲防止舞弊，一個考場內統共就幾個學生，謝錦在入場前例行接受了搜身檢查，之後領了考試牌，正要隨着督考人員入場，就聽後頭有人諂媚的笑着道：“謝二姐果真是人中龍鳳，才高思捷，要知道這明經科可沒有幾個女學生敢考的。”
謝錦聽到熟悉的名稱，身形不由一頓，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就見數日不見的謝思瑤穿着一身女式學生長袍，由着人把她送到入場口這裡。
謝思瑤在京中兩年，才名遠播，再加上是名門之後，少有不認識她的。那人之前檢查謝錦時，恨不得把她衣服都剝下來看看，但檢查謝思瑤時，只是意思意思的拍了兩下就算過了，果然是身份大於一切。
“怎麼不走了，這裡不準停下，趕緊入場。”察覺到謝錦停頓，那領着她的人當即皺起了眉頭。
謝錦對待監考人員一向是敬之有禮的，聽他語氣不好也不惱，只笑着解釋道：“大人稍待，我等謝二姐過來一同入場。”
“謝二姐？”督考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緩和了不少，回頭也看到了謝思瑤，問道：“怎麼，莫非你與她相識？”
謝錦笑道：“是熟識，只怕這整個建安城的女，都沒有我瞭解她的多。”
她話中有話，只是督考並沒有聽出來，只在旁邊等着謝思瑤，對待她的態度也是一改之前的淡漠，顯得溫和了不少。
片刻之後，謝思瑤就拿着自己的行囊走了進來，一眼看到謝錦站在門前，腳步不由一頓，神色淡淡。
督考人在一旁笑問道：“謝二姐今日感覺如何，這明經一科怕是能拿個不錯的名次吧。”
謝思瑤轉瞬就恢復了神情，溫和而有禮的道：“大人實在是擡舉思瑤了，尚未考試，是好是壞還不得而知。”
“啊哈哈，謝二姐真是太過謙虛了。”督考笑着指了指入場的方向：“正好這位姐與你認識，我就不多領了，不如你們結伴而行，此次考試的女學生只有一手之數，你們直接進去就可。”
“那多謝大人了。”謝錦先道。
“不必客氣。”督考擺手一應，隨後就轉了方向先出去了。
場外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謝錦兩人，若是方纔那位督考知道謝錦身份，知道這兩人壓根就不對盤的話，只怕是絕對不敢讓她們兩人湊在一塊的。
“你在外難道都是與我相識嗎？”謝思瑤神情淡淡的問道，一雙明眸中是難測內容。
“謝二姐的名頭好使，我爲何不用呢？”謝錦笑道：“你剛纔不也瞧見了，我與你認識，人家就不急着催我走了。”
謝思瑤淡淡的看她一眼，自打兩人明面上撕破臉皮之後，她對着謝錦一直都是這麼個表情。只是思量了片刻之後，舉步前行，她嘴角突然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來：“我聽三日之後的進士科你也要考，自來進士科都是最難的，想必你是早有準備了？”
這話有些怪怪的，謝錦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但也絕對不會上當：“我能有什麼準備，不過是不放心我弟弟，想來陪着他罷了。”
瞟了謝思瑤一眼，又道：“倒是謝二姐看上去對這明經科很勢在必得。”
謝思瑤又是古怪的一笑，停下腳步，就站在門口，湊近了她的耳邊，輕飄飄的道：“勢在必得不敢，我只祝你進士科能一舉高中，做這大周的第一個，女進士。”
完之後，她退開了一步，視線從謝錦脖上的紅繩一掃而過，溫和的笑着離開了，一如人前的模樣。
只是謝錦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怔了一會，才伸出手摸摸脖。
方纔謝思瑤話時，她只覺到一股寒意竄上來，讓人背脊一麻，眼皮跳了幾下之後才慢慢緩過來。
謝錦立在門口片刻，才壓下了那不妙的感覺，深吐了一口氣，擡步邁入了考場。
方纔就聽督考過，今年參加明經科考試的女學生只有一手之數，她進去之後果然就發現加上她在內正好五個人。
除卻謝思瑤之外，另外三人中有一個是太學文學院的學生，其他兩人皆是京外人士，一人是淮南蔣家之後，一人是出自苗淼名門連家。
謝錦對着自己的考牌找到位置後，才發現自己距離謝思瑤很遠，正是一個房間裡的對角線。當然，因爲整個考場就她們五個人的緣故，每個人離的都不近。
坐在她旁邊的正是那文學院的女學生，謝錦看着她有點面熟，依稀記得她似乎是上次太學歲考裡面得第三的那個。
“謝姐。”那女學生見她看過來，有禮的一搭手。
“呃……”謝錦也回她一禮，只是不知她名姓，一時不出稱呼來。
那女學生倏地一笑，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爲難，道：“我名孟雪，是丙戊教舍的學生。”
謝錦笑着，又回了她一禮：“原來是孟姐，實在是我失禮了。”
孟雪笑道：“謝姐明明是認識我的，不過是不知名姓罷了，何談失禮一。”她語氣誠然，神色溫和爽快，很容易就讓人心生好感。
謝錦微怔一笑，然後也笑道：“的是，這又是我理解的偏頗了。”
兩人相視而笑，屋中又只有她們五個人，一點聲音都顯得很是響亮，另外兩個京外的女學生都向她們看過來，謝思瑤也瞟過來一眼，然後又淡淡的收回視線。
不過一會，外頭就進來了一個考官，身後跟着兩個督考，手裡拿了幾張試卷。
那考官看着五個人，肅正神色，照例講述了此次考試的規則之後，便退居後頭。
兩個督考走上前頭，試卷展開，高聲道：
“大周長慶八年太舉，明經一科——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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