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收了線,面色凝重的看着肖宸說道:“四哥,蒼北區的奶廠出了問題,染染說已經有人跑到她的律師事務所委託她出面做代理律師告雁翔奶廠了。”
“問題?”肖宸剛剛還在和溫承談精簡部門人員的問題,這話鋒一轉,怎麼就跑到蒼北區奶廠去了?
“說是奶製品裡面的一些化學元素超標了。”溫承看着肖宸,在對方的眼睛裡同樣看到了吃驚和不解的神色:“奶廠那邊的負責人是誰?”
“是蒼北區分管工商部門的一個老幹部,人品絕對沒問題,我和老蔡考察了很多次才決定讓他去奶廠做廠長的。”肖宸又問道:“江染染的消息來源可靠麼?”
“嗯,說質檢報告和體檢報告已經在她手裡了,受害人的數量似乎也不少,她那邊有一份詳細的名單。”溫承看着肖宸,輕輕的搖了搖頭:“是不是你們用的這個人有問題?”
肖宸十分篤定的說道:“不會,這個人的人品有保證。他在工商部門那種地方混了那麼多年,還是個兩袖清風的老頭,所以就算換個部門讓他接着幹,肯定也錯不了。”
“現在什麼話都不太好說。”溫承和他正在討論這件事,江染染的傳真就發過來了,溫承的秘書將資料拿進辦公室裡之後便識趣的離開了,留他們兩個單獨說話:“四哥,你看,超標150%……這是不是超了太多了點?太明顯了?”
肖宸看着那份質檢報告,再看那份受害人清單,臉都黑了:“我親自去蒼北區一趟。”
“四哥,要不你別去了,讓下面的人去,免得打草驚蛇。你也和老蔡交代一聲,不要讓他把你下屬的身份告訴別人,辦事情辦的要低調一點。”溫承說話的時候已經做出了決定。江染染說的對,這樣的事情處理的越低調,查起來就越方便。
可肖宸卻沒有他們兩個那麼激動,反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溫承,你覺不覺得這件事似乎發生的時間太巧了點?”
“四哥你是什麼意思?”
肖宸想問題不會只想眼前的這一個,他會想大局,甚至從一些小的地方開始思考:“咱們市裡現在的局勢很微妙,章建軍已經被控制在檢察院的控制之下了,可畢竟還沒有真的定罪,他現在仍舊掛着市長的職位,所以就算他不在,接替他的人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而且就算雁門市的新市長在這段期間到任,也肯定不會是咱們這邊的人,說不好‘他’還和章建軍有私交。再過半個月就章建軍的羈押期限就要到了,到時候不管是他下臺還是繼續留在雁門市工作都要有個說法了。不管怎麼說,他已經和咱們兩個結怨已深這一點完全不用考慮。蒼北區是我仕途開始的地方,對我來說有很大的意義,尤其是那幾項工程更是讓上面都留心的重點項目。溫承你可以想一想,如果蒼北區這幾項工程都出了問題,無疑是我身上永遠也抹不掉的污點,也許我的路就會至此停止不前了。”
“所以現在蒼北區奶廠出的這些是發生的時間太巧了,讓我不得不多想。”肖宸捏着手裡的那幾份材料,神色一冷:“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如果他們的目的不是爲了把我整下去的話,那就是想和我做個交易。”
溫承的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你是說章建軍?”
肖宸嘆了口氣,說道:“先派人去蒼北區查一查,是不是章建軍我不能確定,我只是覺得他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而且,你忘了章雪萌嗎?”
“你是說章雪萌請來的那個救兵?”溫承想到了這個名字就覺得頭疼:“不過,她的救兵如果姓肖而且真的如你的最壞打算是肖家的人,那他怎麼可能會幫着周家和章家的人辦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現在所有的事也不過就是咱們的猜測而已。蒼北區的事兒要趕緊辦,而且要快辦。記得讓人多帶一些不同批次奶粉和奶製品的樣品回來,這樣檢測出來的數據纔會更加有用。”肖宸剛剛纔和溫承討論其他問題,現在卻全然沒有這個心情了。
他看着溫承冷冰冰的辦公室,看着那些死氣沉沉,可卻又關乎着那麼多人幸福的“紙”,只覺得累的不想說話。
溫承吩咐好了下屬去蒼北區與蔡自福聯繫並取回樣本的事兒,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窗邊滿臉疲憊的肖宸。
他的四哥一向是無畏而勇往直前的男人,他好像有說不盡的拼勁兒和決斷能讓他在這個領域裡披荊斬棘無往不利。可現在,他卻能輕易的在肖宸的臉上看到倦意。
“小五,我有點累了。”肖宸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說道。
“四哥……”
肖宸不抽菸,可他現在很想點燃一支香菸,看着那個煙霧繚繞的樣子讓自己的腦子別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他也想讓自己更加冷靜一點。可是那些疲憊的倦意從心裡的最深處慢慢的滲透出來,慢慢侵染了他整個思維。他看着溫承,輕輕說道:“溫承,我以前總是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所以你們要的東西,你們所向往的,我都會幫你們得到,不惜一切代價。咱們幾個人從來誰也不服誰,所以咱們幾個裡面從來每一個人做那個‘大哥’。可不管是那麼強勢的祁士軒,還是恣意妄爲的魏亞新,又或者是冷冰冰有些固執卻對學術充滿熱情的姜寒午,你們都比我有想法,你們也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喜歡的是什麼。唯獨我……以前我只知道爲自己而活,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以脫離肖家爲目的,可那個時候我過得十分懵懂,雖然有些建樹,可卻和人云亦云的碌碌之輩沒有什麼區別。”
溫承不說話,靜靜的聽着肖宸把自己心中的煩悶說出來。
有的時候,妻子不是一個適合傾訴的對象,因爲作爲一個男人,他總是想把最好的,最無憂無慮的生活給她,不想讓她們被那些負面的情緒影響到。可男人也有自己的煩悶與疲憊,他們不是無所不能的強大存在,他們也會累,也會疼,需要有一個人來說說話,所以這個人就一定會是兄弟。
肖宸靠在牀邊,眉眼都隱在了髮絲之間:“我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陪佳期出門散心是什麼時候了,我也已經不記得我們兩個上一次去超市給家裡添置東西是什麼時候了,我也已經不記得我上一次毫無顧忌的吻她又是什麼時候了……我娶了一個女人,沒法子給她一個安穩的家,沒法子經常陪在她身邊陪着她開心陪着她難過,沒法子在她睏倦的時候放下手裡所有的工作用她安心入眠……我有什麼資格說我愛她?我有什麼資格說我自己能給人家幸福?”
溫承聽了他的話,羞愧的低下了頭:“四哥,對不起,都是因爲我……如果你倦了煩了,那就離開。你弟弟雖然實力不怎麼樣,可也不是個能讓別人欺負的酒囊飯袋,絕對不會給你這個哥哥丟人的!”
“溫承,咱們幾個從小就投脾氣,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我來雁門市幫你,自然就要有始有終,不然我聽你叫我一聲‘四哥’,我心裡有愧。”肖宸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而且肖家不只有我這麼一個子孫,我在他們心裡也許不過就是個能給他們的繼承人拓廣人脈的工具而已。我沒有興趣成爲別人的踏腳石,也根本沒有興趣去趟他們那一趟渾水。現在是肖奕和肖輝兩個人的爭鬥,跟我無關,卻偏偏要拉上我進來。如果他們兩個不來打擾我的生活,那就一切好說。可如果他們兩個偏要來找不痛快,我也自然不會悶不吭聲的被他們兩個欺負了去。我就算是要走,就算要把手裡的資源和人脈都交出來,也只會交到你的手裡,不會送給任何人。”
溫承的眼睛閃了幾下,不敢置信的說:“四哥,你不會以爲蒼北區奶廠這件事是他們兩個之一做的吧?他們有這麼大的能耐?”
“我現在還不敢斷定奶廠的事兒是他們兩個做的,先去查。”肖宸拍了拍自己的臉,轉過頭去看着溫承笑道:“走吧,和我去練練?”
剛剛他們兩個還是一副“給壯士踐行”的氣氛,轉眼間那個略有些頹廢的肖宸就變回了平時的模樣,好像剛纔那些透着厭惡和倦意的話都不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一樣。
如果真的會有肖家的人來找他四哥的麻煩,他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人在他四哥面前耀武揚威的擺些什麼“正統嫡子”的派頭。有的人,你拿他當一回事兒他就是個人物,你如果不拿他當一回事兒,他最多就是個屁,隨便就可以放掉了。
不過想到肖宸嘴裡說的那個“練練”,溫承也真是有點開始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已經感覺到疼了:“四哥……我剛出院,你就找個別人‘修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