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賈氏家規

賈陌聞言也是默默點頭,眉宇微皺,似是同意賈林所言。

不快歸不快,賈林仍是繼續道:“律音宗與朱家卻是如預想的一般,對我賈家疑心最終,但他們兩家所思所慮卻並非全是宗族利益,品行不壞,只是他們慣有的思維早已被人拿捏在手中,依照對方所推進的方向,想得越發的深入了下去。”

隨着賈林的分析,今日曾相約到賈家而來的一衆人等,幾乎都被賈林一一分析了個透徹。

賈陌原本聽着,還是略帶讚賞的神情,但越到後頭,眉頭也就皺得越深,眼中也透露出幾絲的擔憂。

“……父親,莫非賈林分析的有錯?”賈林的雙眼望向賈陌,神色之中並沒有半絲的避諱和畏懼,其間滿是一片的坦蕩。

“……並非,你分析的都有道理。”賈陌的眉頭仍舊不鬆,看向賈林的眼中有一絲的擔憂。

賈林笑了笑,又道:“那賈林倒要猜猜父親心中所憂慮的乃是何物了。”說着,賈林並不等賈陌點頭,就扶着輪椅進到賈陌的跟前,伸出蒼白乏力的左手,在賈陌身前的木製茶盤上,沾水寫下了四個大字——慧極必傷。

見到這意料之中的四個字,縱使賈陌早知自己的這個兒子聰慧得不似凡人,也仍舊不由得苦笑出聲:“林兒,你既知道,就該多休養心神,而不是像如今這般耗費精力。”

賈林卻是仍舊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修養與否,並無幾分區別,我有母親的血脈加身,難以用浴火陣閥筋洗髓,如今將養身體也不過多苦熬幾年,不若趁着還能動彈,讓母親與弟弟能夠重回我賈家,纔算了卻我的心願。”

賈陌在聽到他的話後,心神微有些動搖,半晌後,才緩緩道:“是爲父當年衝動,這才苦了你們母子三個。”

聽得賈陌如此說話,賈林心中明白,接下來一定又是父親當年與母親的浪漫故事了——賈家當代家主,如今雖然僅是不惑之年,但或許是愛妻離家十八載,別的毛病沒有,卻多了個日日向兒子吐槽傾訴的毛病來。

“當年也是我太過年輕氣盛,喜歡上你母親就不管不顧的霸着她直到她同意,待她懷上你和你弟弟,我又未曾料到她竟一次懷了你們兩個,當時欣喜思慮不周,竟忘了賈家這千多年的規矩……”

但凡賈氏子,皆以一脈相傳,以防分權之下,家族傾塌。多年前老祖宗留下的規矩,被賈家的長老堂一絲不苟的執行着。但凡賈家家主一脈有兄弟出生時,年紀較小的一個,便會被執法堂抱走,養在他出,十八年之內,以未來家主之法教養,若十八年之後,養在明處的兄長有任何意外,這幼子便會被推至明處,繼續以賈家少主的身份爲賈家服務,而若十八年後,養在明處的兄弟一切安好,執法堂中人便會用秘法洗去幼子的記憶,從此這幼子便是賈家一衆普通家人之一,或許是執法堂的成員,或許是某一個賈家分支的養子,更甚者,或許就是賈家一名普通的僕從。

這樣的規矩,雖是爲了賈家好,但是對於孩子的生生父母,此舉卻是極其殘忍之事。

而除此之外,若是這名賈家幼子有天賦異能存在,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賈氏還有一個支系,乃是賈氏門庭專爲家族豢養的家族死士,這批家族死士自幼年起豢養,眼中沒有自我,沒有其他,惟有效忠賈氏四字。生爲賈氏生,死爲賈氏死。當賈氏有幼子身有天賦異能時,賈氏的執法堂卻並不會爲賈氏幼子身居異能而驚喜……身居異能,只能說這名幼子在未來,對分封家族產業更具有威脅性。而這樣的孩子,惟有賈氏死士纔是他們唯一的歸途。

當年,賈陌之妻,賈林之母,在得知此事時,已是賈氏執法堂成員一齊上門,強抱走了賈陌幼子的時候。當時剛剛生產完的賈陌之妻身體虛弱,根本無法與執法堂的成員相抗衡,而賈陌更是自小接受賈氏宗族教育成長而來的普通人,在境界之中各個家族都有各自爲家族興盛而設立無視親情的規矩的環境下,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立場來指責執法堂的對錯。

便是當時的這一個猶豫,令得半年之後,探得執法堂安置幼子的位置之後,賈陌之妻竟憑一己之力,殺入執法堂,搶走幼子,從此離開了賈家。

而賈陌,在那之前,從來不知道那個自己在人間界偶遇的普通女子,其武藝能力,在境界之中都可稱得上是佼佼者。

自然,這賈陌之妻,正是當年在汪荃等五人追殺下的甄秀——也就是甄暮他家親愛的老媽。

賈林看着似乎又陷入思緒之中的自家父親,遂有些頭疼的笑了笑——這段故事,他從初懂事時,便已聽父親一再講過,十八年來,這個故事從最初的洋洋灑灑斷斷續續,到之後的言語流暢語言精練,直至最後,不能再多一字,也不能再少一字。父親對母親和弟弟的想念,便是在這不斷變化的故事之中,傳遞給他,也將母親與弟弟的印象,深深的刻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十八年前,自母親離去之後,執法堂的搜尋一日沒有停過,而父親在暗處的搜尋也一日都未曾停過,只爲了在執法堂之前找到母親與弟弟,好能保護好他們二人,不再犯下十八年前的那個錯誤。

而在父親意料之外的是,母親帶着弟弟,竟然能逃得令人找不着一絲的痕跡,不僅是他們在暗處的搜尋,哪怕是執法堂的大力尋找,也沒能找到半點蹤跡。

若不是十四年前,父親依照藥王谷中人的吩咐,爲他準備了浴火大陣,以洗滌梳理他體內的火系異能,從而發現浴火陣竟然於他無用。若非這一次契機,他們便想不到——這鳳族的浴火陣,天下人皆用得,卻惟有一種血脈之人無法使用……

龍族

直到那時,他們才隱約猜測到,或許他的母親,也並非是他父親認爲的普通人類,而是擁有龍族血脈的龍族傳承者。

自那時起,他們便在暗處收集各種有關於龍族的傳說,特別是有龍族血脈的普通人類的傳說——在他六歲那年,他們終於注意到一個罪龍血脈的傳說。

人間界的W市中,那個以少數民族風情和特殊的祭祀儀式爲賣點的最隆村——不僅他們自詡爲上古龍神的血脈,他們村莊之中的建築和種種傳說,乃至於他們的村名,都讓他與父親將目光鎖定在了這座村莊之中。

而更讓他們在意的,是這座村莊的族姓,乃是甄。

雖然最隆村對外一向虛虛實實讓人摸不清其中真假,但是在經年的求證之下,仍是讓他們發現,就在他們找到最隆村的兩月前,最隆村村長的女兒甄秀,因其子犯下大錯,被封印了異能與武功,攜其子驅逐出了最隆村。

這樣的訊息,讓他們驚喜交集。

驚的是甄秀與甄暮因犯下大錯被驅逐出村,喜的是他們終於找到了他們二人。

循着最隆村的線索,賈陌與賈林終於找到了甄秀母子二人。但雖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可賈氏執法堂橫亙在他們的身前,讓他們不敢與甄秀母子貿然相認,只怕找到了他們倆,卻更加害了他們倆。

因此,這麼多年來,他們只是從旁守護着甄秀母子。而私心裡,想讓他們與自己走得更近一步,便在甄暮十八歲,即將升學時,在背後操縱出了那麼一幕全國升學搖獎的事件來——特殊學園,便是他們爲甄暮能逐漸瞭解境界而給出的一步棋子。

十二年前,自他們找到甄秀母子起,父子倆便定下計劃——先是他賈林驟然之間發難,推翻了賈陌的家主權責,一手將賈家大權縱攬於手——包括賈家執法堂中人,也被他以不聽從家主之命爲名,狠狠的整治了一番。

而他在明處與賈家執法堂爭鬥,賈陌卻在暗處與執法堂不服他之人一一接觸。如今,經過六年時間的經營,賈家的執法堂已有大半落入他們父子的控制之中,只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徹底的掀翻執法堂,好接回甄秀甄暮,以共一家團聚了。

如此做法,雖然違背了賈家固有的利益,但人總有私心,賈陌與賈林經過這麼多年的思考,早已對這積年的古老傳統有所牴觸。

親情天倫,他們境界中人雖然有這麼許多奇特的能力,卻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天道輪迴,賈家憑藉這腐朽固執的古老傳統,興盛了千多年,卻都忘了,興衰輪迴,纔能有更新的進益——如今他們憑藉這樣的古老傳統還能維持四大家族第一的名號,無非是因爲境界之中的各大家族都有這樣那樣的弊病而已。

各種的弊病,阻止了各家更興盛的發展。他們此番做法,卻也有一種賭博的旁觀心態——想看看,賈家在他們打破了過往的痼弊之後,是否能夠再續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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