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看到那人衣着的一瞬間,甄暮腦子裡忽而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個鳳族的少主,這渾身金光燦燦的惡趣味,和金龍老叟那個傢伙有得一拼。也怪不得他竟然將金龍老叟擄了來,或許正是因爲他們擁有這種相同的嗜好?
呃。
無語的搖了搖頭,甄暮默默的將自己腦海之中這種無厘頭的想法拋到了腦後。
刨卻了這鳳族少主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的奇怪嗜好之後,甄暮對於梧桐王樹上的那道身影,卻又忽然覺得有些熟悉了起來。似乎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那樣的一道身影。
這樣的熟悉感讓甄暮的心中感到了有些許的焦灼。
那一頭,原本負手站立在梧桐王樹之上的鳳族少主,在察覺他們的到來之後,腳步輕輕一邁,就如鳥類的滑行一般,從梧桐王樹最高的枝椏之上,輕鬆的滑行,優雅的落到了地面之上,隨後似乎是習慣性的撣了撣衣襬上明顯並不存在的塵土。
見到鳳族少主的這個動作,甄暮的眼皮一跳,這個背影,這個動作,這其中的熟悉感,讓他心中似是有幼貓的嫩爪抓撓,那爪子並不鋒利,但讓他難受萬分。
甄暮並不喜歡現在的這種感覺,眼前的這個鳳族少主,從身形到面容,都給他帶來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又全然不知這種熟悉感從何處而來。又或者,他其實應該知道這種熟悉感的由來的,但是他卻並不願意去承認它……這讓他此刻的面容顯得有些許的僵硬,他開始等待那是種都以背影朝向自己的鳳族少主,轉過身來。
但是,他尚未等到那鳳族少主轉身,卻先看到了原本矗立於梧桐王樹之下,以至於一直被他們忽略了的身影。這個身影此刻正如影子般守護在那鳳族少主的身側,與虞鎮二人一左一右,這個身影……他是……鄭鶴?
“鄭叔……”甄暮僵硬的面容也因爲心中的震撼而變得有些猙獰:“你怎麼在這裡”
雖然鄭鶴的面容髮色也髮色了變化,但甄暮卻一眼認出了這個自幼年就已認識的男人。就在甄暮想要進一步追問的時候,原本始終以後背面向他們的鳳族少主卻驀然轉身,一手將鄭鶴攔到了自己的身後。
毫無意外的,甄暮見到的是一張陌生且冷淡的面容,而那冷淡的面容似乎正因爲甄暮的動作而產生了不悅,微微蹙起的眉頭讓人感到他的冰冷,但他穿着於身上的金線百鳥朝鳳服和他金紅色的長髮,卻又散發出一股烈焰般的感覺,與他的面容相比,給人以極大的反差感。
也正是這樣的反差感,讓甄暮始終想不起,這樣的鳳族少主,竟然和那個在阮正德口中早已死亡多時的阮連縱……有着幾分的相似。
“連縱……”在見到這鳳族少主將鄭鶴攔往自己身後的動作之後,甄暮心中一震,脫口而出的就是阮連縱的名字。心神幾乎全部都被那疑似阮連縱的鳳族少主牽引住的甄暮,並沒有注意到,當他叫出這個名字時,虞鎮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異色,而那被甄暮認出乃是鄭鶴的長髮男子鳳梧,面容之上也出現了一瞬間的表情停滯。
唯一一個始終正常的,就是面色不虞的鳳族少主。
對於甄暮脫口而出的名字,鳳族少主顯然並沒有什麼好感。在聽到那名字的一瞬間,他就皺起了眉頭,伸手將鄭鶴攔到自己的身體之後,爾後他面容冷淡的對甄暮講到:“我名鳳黎,他是鳳梧。”
看到滿臉冷淡疏離的鳳黎,甄暮心中一怔,就在他幾乎以爲自己認錯了人時,那鳳族少主鳳黎的下一句話,卻讓甄暮心中更加的肯定了他的身份。
“鳳梧,我餓了。”
有着耀眼光芒的鳳黎皺褶眉頭,隨意的就對站在他身後的鳳梧,用他清冷的聲音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這一次,甄暮清晰的看到了被稱作鳳梧的鄭鶴,在應答鳳黎時,眉眼間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看着被鳳黎以飢餓爲藉口就要遣走的鄭鶴,甄暮並未再加追問,只是在鄭鶴即將走遠時,輕輕的叫了一句‘鄭叔’。
“甄族長”
對於甄暮的小動作,鳳黎看在眼裡,頓時表現出了極大的不快:“我說過了我名鳳黎,他是鳳梧”他不快的表情毫無遺漏的表現在了他的面容之上,原本便冷淡疏離的表情在此刻變得更爲冰冷。
甄暮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原本只是安靜的一路跟隨甄暮行動的賈林,卻在此時挪動輪椅來到甄暮身邊,一手握住了甄暮的右手手臂。
“小暮。”賈林對着甄暮笑了笑,隨即又看向滿臉不爽的鳳族少主鳳黎:“鳳黎少主此刻心中不快,我們遠道而來,爲的可不是在此與鳳黎少主僵持討論一些已經故去的人物。”
甄暮聞言一怔,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隨即感覺到右手手臂上,賈林握緊他手腕的力道有了些許變化。
察覺到自家大哥似乎別有深意,甄暮頓了頓,便也不再繼續堅持。
看到已然停止追問的甄暮,一身金燦燦的鳳族少主鳳黎卻並沒有滿意的表現。特別是在聽到賈林說的那句‘已故去的人物’時,他的眉頭顯然皺得比方纔還要深了。
“少主……”
鳳梧雖然在鳳黎的差遣之下離開了梧桐王樹所在的這座小山嶺,但虞鎮卻仍舊守在鳳黎的身後。在見到鳳黎情緒出現變化,虞鎮面色一變,走近了鳳黎的身前。
鳳黎卻是一揮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攙扶他的虞鎮,而後,他用那雙冷漠中透露出疑惑的目光掃視了甄暮等人一眼,最後停留在虞鎮的臉上,道:“虞鎮,阮連縱究竟是誰。”
“阮族長,龍族族長到了。”
當有虞家的侍鳳使到達阮家如今位於梧桐嶺後方的大宅中通報時,阮正德正在阮家如今的百鳥園中,觀測百鳥。
聽到甄暮到達梧桐嶺的消息,阮正德只是眉頭微皺,片刻後,問道:“……少主可有傳話?”
“正是。”
聞言,阮正德只是平靜的起身整了整衣襟,隨後道:“上一次送來的那一批幼鳥,資質上佳的我都已挑選完畢,可以準備下一批了。”
聽到阮正德的這句話,那傳話的人微微一愣,便點頭表示瞭解。
雖然已經收到鳳黎召喚的訊息,但是阮正德的動作並不快。當他一步步踱到梧桐王樹所在的小山嶺上時,見到的已然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場景。
“……小暮。”見到其中一方正是以甄暮爲首的龍族一行,阮正德略微加快了腳步,在山嶺一側,輕輕的喚了甄暮一聲。
此時的梧桐王樹下,鳳梧不知何時早已經去而復返。虞鎮正矗立在鳳黎的身前,鳳黎卻對場中的一切並不甚在意,只是略顯不耐的看着對面的甄暮衆人。
“阮叔。”
在聽得來人的聲音是阮正德之後,甄暮終於轉過了身子。
“阮叔。”甄暮此刻看着眼前的阮正德,忽然覺得這個分明已經認識了十幾年的長輩,如今顯得分外的陌生。“阮叔,您現在可以告訴我,連縱到哪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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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正德默默的掃了一眼仍舊波瀾不驚的鳳黎,平靜道:“你現在如此問我,難道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阮連縱,是百鳥族後裔當代少主。也是百鳥族近千年傳承以來,尋覓而得的,最適合您重塑鳳身的火靈體。”
當虞鎮如此說出阮連縱的身份之後,甄暮只覺得腦海之中一陣天旋地轉,名爲理智的弦瞬間崩斷。
“……原來如此。”而鳳黎在聽到虞鎮的這個回答之後,卻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消散了眼中的疑惑,便對這個問題不再執着。
“連縱……被您送給鳳族,作爲鳳族少主重生的宿體了?”事實上,剛聽到虞鎮如此說時,甄暮仍舊不能相信這個事實。直到他看到一臉平靜的阮正德之後,才忽而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或許真的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面對甄暮的質問,阮正德先是搖了搖頭,隨後道:“並非我將連縱送給鳳族,作爲鳳族少主的寄宿體。鳳族少主的靈體,乃是當年鳳族最後兩名族人親自送到我百鳥一族中的。當年,那兩名鳳族與我百鳥族的先祖立下契約,只要將鳳族少主的靈體寄宿入百鳥一族體內,代代傳承,以我百鳥一族血脈溫養鳳族少主靈體,在適當的時機以最適合的靈體令鳳族少主重生。他二者便協助我百鳥一族,完成對鳳族最後的觀察。”
“鳳少主的靈體在我百鳥一族族長一支的血脈之中代代傳承,而到了連縱這一代,他火靈體天賦過人,在短短十八年間,就以自身血脈靈氣,將鳳族少主靈體溫養完全。而至此,他便該完成當年我百鳥一族對鳳族的承諾了。”
阮正德說這一番話,面容平靜,似乎並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惟有在提及連縱該完成百鳥一族當初的誓言時,方纔在眼中閃過一絲不知是何情緒的異樣光芒。
眼見甄暮似乎平靜了下來,阮正德敘述的聲音變得緩慢。
“凡我阮家嫡系子弟,自懂事起,便會知道,或許有一日,他們將會成爲鳳族重塑鳳身最爲重要的那一個軀體。連縱亦然。我們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這個傳承了千年的誓言,終於應驗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一年前,當年那兩位鳳族的後裔在確認連縱體內的鳳族少主靈體修復完成後,他便已接過了鳳族在境界之中殘留下來的力量。爲徹底喚醒他體內的鳳族少主靈體而坐準備。”
“這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下,一步步走向如今的。”說着,阮正德面色平靜的看向同樣一言不發的聽他敘述的鳳族少主鳳黎:“不知少主今日可還安好?”
聽到阮正德的問話,鳳黎點了點頭,卻似乎不想再與衆人相對一般,一轉身,足尖點地,便已如飛鳥般騰躍直至梧桐王樹的枝幹之上。
就在衆人不知鳳黎意圖之時,梧桐王樹上,鳳黎忽而一手指向了梧桐嶺幻境的最深處,衆人的目光隨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見熾熱火焰包圍的中央,有一條金色的巨龍盤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