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並不知道,席勒的老本行到底是什麼,但他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蝙蝠俠已經逐漸察覺出了席勒的異常,席勒已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虛弱,相反的,他開始變得有些亢奮,從靈魂形態的表現上來看,他的靈魂開始越來越活躍。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蝙蝠俠知道,不論席勒是虛弱還是亢奮,都不意味着他是健康且正常的,當他精神虛弱的時候,他會變得更爲瘋狂,而當他精神亢奮的時候,可能會做出更多瘋狂的舉動。
在完成串聯影怪的任務之外,蝙蝠俠知道,自己必須盯住席勒,以防止他發生什麼可怕的變化,在離開地獄回到人間之後,再鬧出大亂子。
會議結束之後,蝙蝠俠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宿舍,而此時六角還沒睡,於是兩人就又聊了起來。
六角有些絮絮叨叨的,語言的邏輯也有些混亂,在蝙蝠俠聽來,他更像是一個孩子,智力的發育不完全,因此格外容易套話。
在之後的聊天當中,蝙蝠俠得知,六角的確算是一個新生兒,他在覺醒神智的時間還不到100年,相對於地獄當中種族的壽命來說,他還是個嬰兒。
但或許是之前的復仇行爲刺激了他,讓他的精神一直保持在高度亢奮的狀態當中,他向蝙蝠俠吐露了許多礦山之中的秘密。
沒人比生存在這裡成千上萬年的影藤,更爲了解這些礦山,六角告訴蝙蝠俠,整個荒蕪大陸的大陸架都架構在岩漿之上,礦山之下,有一片熔漿海,那裡是非常危險的。
熔漿海會退潮,裸露出的礦石叫做熔岩石,在礦山當中犯了錯的人,就會被送去背熔岩石。
剛剛噴發出來的熔岩石,有極高的溫度,甚至比岩漿還要燙,地獄中的絕大多數種族,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溫度,甚至包括誕生自熔漿當中的熔岩魔
另外,六角還用一種非常畏懼的語氣,向蝙蝠俠描述他見過的處決場面,監工們會用鞭子趕着那些犯錯的礦工奴隸,走上中央礦山最底部的一處懸崖,然後把他們推到熔漿海之中,讓他們被焚燒成灰燼。
蝙蝠俠時不時會提出自己的問題,有些問題六角不知道答案,但蝙蝠俠會從他的反應當中推測出可能的結論。
就這樣,整個下半夜當中,蝙蝠俠掏空了六角所知道的所有知識,那其實並不多,因爲這個剛剛誕生不久的小怪物,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七山礦場。
第二天開始的時候,蝙蝠俠明顯感覺到,礦場當中的氣氛變了,人人都非常緊張。
蝙蝠俠甚至還沒有完全睡醒,監工就粗暴的推開了大門,將所有的礦工奴隸從牢房之中揪了出來,帶到了外面的廣場上。
等到所有的奴隸擠擠挨挨的站成一排,監工清了一下嗓子說:”我要告訴你們,從今天開始,我們有大事要乾了!”
“就在今早,偉大的彼列陛下,向阿斯特羅宣戰了!”
“軍隊已經開到了邊境線上,而後方源源不斷的盔甲和武器,將會成爲將士們取得勝利的法寶!”
“統治着七山礦場的腐心將軍,已經向陛下保證,七山礦場雖然是陛下麾下面積第二大的礦場,但卻一定要爭得第一的產量!”
“從今天開始,所有休息時間都取消了,吃飯時間也取消了,你們必須沒日沒夜的在礦洞裡幹活,直到達成任務目標爲止,在目標產量達成之前,誰也不準離開礦洞!”
“我知道,某些力量微弱的惡魔,如果不攝取食物,就無法生存下去,但你們得知道,如果完成不了任務,你們的下場,會比餓死更慘!”
“爲了督促你們的工作效率。腐心將軍從他的同族那裡借來了許多的眼魔,他們會在礦場的各處盯着你們……”
惡魔監工冷哼了一聲,隨後,蝙蝠俠看到,一個巨大的眼球,從礦場的中央,浮到了半空之上。
許多更小的眼球,從他背後飛出,飛向了礦場的各個角落,他們之間以紫色的神經相連,看起來,那些小眼球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會傳回大眼球之中。
“腐心將軍就在大眼魔頭頂的宮殿之中。盯着你們每一個人,誰要是敢偷懶……”
頓時,所有礦工奴隸瑟瑟發抖,但他們更多的是畏懼監工口中所說的死亡的下場,而未對自己接下來要經歷的是有充足的預期,可是,蝙蝠俠卻已經預料到了。
果不其然,在進了礦洞之後,到處都是眼球惡魔,他們死死地盯着介入礦洞的每一個人。
而許多還沒反應過來的惡魔,如同往常一樣,拎起了鎬頭,開始幹活,可沒過多一會,一隊監工就闖了進來。
“你!還有你!”監工頭領拿着鞭子,指着兩個矮小魔,凶神惡煞的說:“眼魔看到你們兩個偷懶!端着空筐子走了兩遍,跟我們走!”
這兩個監工都是類人型的惡魔,一個是藍色的皮膚,一個是紅色的皮膚,其中紅色皮膚的那隻惡魔非常高大,將矮小魔拎起來的時候,這兩隻小小的惡魔甚至沒辦法掙扎。
“他們要把他帶到哪兒去?他怎麼了?”
“爲什麼不能拿着空筐子?我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響起,可眼魔的視線再度掃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閉上了嘴,沉默着幹活。
監工來了好幾次,每次都帶走了一兩個奴隸,而直到休息時間快到了,所有人被帶往礦山最下層,看到那一羣被吊在網子裡的惡魔的時候,他們才知道,腐心將軍到底要做什麼。
礦山的最下層,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只有入口處一小塊的地面可供站立,而對面則有一處懸崖,懸崖的後方有一個洞口,顯然,是有另一條路通往那裡。
此時,懸崖的邊緣,立着一根高高的柱子,上面有一根橫杆,朝着前面的熔漿海探過去,橫杆的盡頭,墜着一張大網,網裡是白天被帶走的礦工。
從蝙蝠俠的角度看去,大網當中,至少有幾十只各種各樣的惡魔,他們都在不斷的掙扎和呼叫,顯然是對自己的命運已經有了預見。
幾乎所有的奴隸,都被帶到了這裡,由監工們趕着聚成一團,觀賞這場處刑儀式。
過了一會,腐心將軍登場了,他緩緩走上了懸崖的邊緣,在熔漿海的火光的映襯之下,顯得非常偉岸。
那是一隻皮膚呈現暗綠色的類人型惡魔,據六角的描述,他應該屬於古惡魔的一種,有着高大的身軀、粗壯的四肢和一顆像是蒼蠅一樣的頭。
而他之所以被叫做腐心將軍,是因爲他的胸口有一處由內向外綻放開的熒光綠色花紋,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輻射變異了一樣。
他的手裡拿着一根像魚叉一樣的兵器,當他開口的時候,那種沙啞又粗獷的聲音,震的人耳膜發疼。
“看看這羣渣滓!幹活偷懶的蠢貨!膽敢忤逆我的命令的罪徒,他們將會——”
腐心將軍故意拖了一個長音,然後提高聲調說:”他們將會被沉入熔漿之中,活活燙死!”
“看好了,如果你們害得我完不成任務,這將會是你們的下場!”
說完,他控制着那張大網,緩緩向下落去,直到來到熔漿海的上空,最下方的惡魔皮膚,幾乎已經接觸到了熔漿,被燙得發出慘叫,而它上方的惡魔,不斷抓着大網的網眼,想要向上爬,發出撕心裂肺的悽慘叫聲。
蝙蝠俠在人羣當中,看到了席勒的身影,可此時,這位教授面露厭惡之色,似乎是覺得惡魔的叫聲太過刺耳,但是蝙蝠俠覺得,席勒可能是在反感腐心將軍這種毫無美感的做法。
和這羣精神病打交道多了之後,蝙蝠俠發現,自己也能夠從他們的角度,判斷某件事是否符合他們的價值觀。
這類瘋子非常討厭屠殺,他們覺得,那是對寶貴的生命的一種浪費,他們並不以大量殘殺同類爲樂。相反的,他們非常討厭這種事,稱這是“重複枯燥的流水線工作”、“更適合宰雞殺牛的屠夫去做”,覺得這樣的行爲既沒有美感,也不夠藝術。
可是,腐心將軍卻毫無所覺,他殺雞儆猴的目的達到了,現在,絕大多數的奴隸礦工都跪下或者趴下了,他們不斷的哭叫着,請求監工和將軍放過他們。
智慧生物對於死亡的恐懼是無可避免的,在死亡面前,不論是人類、惡魔還是天使,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恐懼也是平等的。
而腐心將軍,卻好像是想要故意折磨這羣被處刑的惡魔一樣,他用弓箭去射墜着大網的繩子,可卻故意射偏,讓箭矢擦斷繩子的邊緣,使得整張網搖晃起來。
哭泣和慘叫聲混成一片,在這樣的環境當中,蝙蝠俠才感覺到,這裡有了一些地獄的樣子。
而在混亂的聲音當中,只有腐心將軍的大笑聲,穿破山體,迴盪在地獄的天空之中,那裡沒有太陽,只有萬年不斷汩汩流淌的熔漿。
伴隨着“咚”的一聲,大網最終還是落入了岩漿裡,惡魔們瀕死的慘叫,刻在每一個惡魔的心中,以至於,當他們回到那幽暗的礦洞裡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蝙蝠俠知道,這樣一出處決的大戲,正爲他提供了最好的機會,這些沉溺在恐慌之中的奴隸們,正需要一個能夠安撫他們、領導他們的人。
就在蝙蝠俠選定目標的時候,又一隊監工走了進來,這一次,他們順着軌道拉進來了兩輛空的礦車車廂,領頭的監工開口說:
“到明天早上之前,我希望能夠看到你們把這兩輛車廂裝滿,否則,你們就要全部被丟進岩漿裡!”
聽到這話,所有的礦工都呆住了,看着那兩輛巨大的運輸車廂,許多人開始哭泣。
“這怎麼可能?!這絕對做不到!這是平時七八天的工作量,怎麼可能在一晚上完成??!!”
“這裡根本沒有那麼多礦,我們沒有時間去挖掘岩層,沒有突刺魔和炸尾魔,我們挖不動岩層,就算挖動了,也會坍塌的!”
“誰能來救救我!我不想掉進岩漿裡燙死!”
就在這時,蝙蝠俠看到,一個哭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矮小魔撞到了他的腿上,他低頭,把矮小魔拎了起來,然後問他:
“一晚上真的挖不完這麼多礦嗎?”
“當然挖不完!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蝙蝠俠環視了一圈礦洞當中的景象,在心中默默的估計了表層礦物的數量,然後搖了搖頭,低聲說:
“或許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