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光灑進窗戶,我側身翻過,從牀頭櫃拿起手機,開始像古代的皇帝批閱奏摺一般翻看着微信朋友圈,遇到贊同的觀點就點個贊,像極了古代皇帝批閱奏摺時的已閱二字。微信朋友圈是個神奇的地方,特別是深夜的朋友圈,如果你仔細觀察,總有人會在深夜表露自己的內心,特別是那些很久不發一條朋友圈的人,更是值得揣摩。有人在深夜懺悔,有人在深夜表露自己騷動的心,也有人悲春傷秋,爲賦新詞強說愁的假裝文藝青年。那些記錄日常的人,應該是這大千世界裡最普通的人吧。
生活當真是無情又冷漠 ,無論昨夜的你經歷了怎樣的泣不成聲,當太陽從東方升起,縱使你把頭埋進被子裡不願起牀,也無法阻擋生活開啓忙碌的一天。我放下手機,坐在牀邊,盯着窗外,回憶昨夜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夢,然而渾身的痠痛感又把我的思緒瞬間拉回昨夜的戰場。不知道昨晚被我用辣椒麪灑在臉上的三人有沒有報警?還是燒烤攤的男女會不會選擇報警?萬一報警,我會不會被拘留審訊之類的?瞬間襲來的問題,讓我心裡有些煩躁,光着身起牀,準備衝個澡精神一下。很多人都習慣睡前洗澡,而我是個例外,我總是在早上起牀後洗澡。
洗漱完畢,上美團點了份外賣,填飽肚子後就坐在陽臺看書,一直到下午也不見警察來找我。忍不住還是打電話給燒烤攤的女人,電話撥過去,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我開口問道:那個,昨天晚上我走了以後,你們有沒有報警啊?
“沒有,你走了以後,被你打趴下的三個男的,在地上趴了一會後,自己起來就走了,也沒有說什麼,我跟我哥把東西收拾好就回家了。”
“哦,那你們都沒什麼事吧?我是說有沒有受傷之類的?”我才問出口,又接着說,等等,你剛剛說你哥?
“是啊,跟我一起擺攤賣燒烤的是我哥。”電話那頭的女人回答道。
“我一直以爲你們是兩口子?”隔着手機,我說出這話後,聲音不免有些奇怪,首先是驚訝,然後又有些好奇,驚訝的是這一年多一來,我基本隔三差五就去這個燒烤攤吃東西,怎麼就沒看出來這不是兩口子呢?好奇的是,既然他們不是兩口子,那怎麼......
“你每次來我們這裡吃東西,都是一個人,也不主動跟我們說話,也從沒有問過我,怎麼就認爲我們會是兩口子呢?”電話那頭傳來嘿嘿的笑聲,然後她又說到。他是我親哥,因爲讀書少,又不怎麼會說話,以前在飯店幫人家切菜,後來看興凱花園這邊很多擺攤賣燒烤的生意不錯,就想着自己出來也擺攤賣燒烤,我白天在合力超市上班,晚上就過來幫忙咯。對了,昨晚的事再次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我跟我哥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我以前都是在電視劇裡纔看到有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想到我自己也能遇上,真的非常感謝你。昨天晚上,你走得急,也來不及多道幾聲謝,我本想着你如果不給我打電話,我也要給你打個電話,買點水果去看看你的。你走的時候鼻子都還在流血,如果不是因爲我們,你也不會受傷,所以真的感覺很對不起你。
我沒有想到她會一下子說這麼多話,腦袋裡唯一想的卻是,既然她是單身,那我以後再去她們家吃燒烤,偷偷看她的時候,是不是就少了一份猥瑣感了。
“關於昨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但以後做生意多注意點,現在生活壓力大,有時候一丁點的矛盾就是悲劇的開始,會讓長期壓抑的人瞬間爆發,社會上有很多這樣的垃圾人。他們就等着別人製造的這樣的錯誤,以便他們宣泄對生活,對所有的人的不滿。另外我也並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不過是被他們逼急了,怒從心頭起而已。”既然你們都沒有報警,也沒受傷的話,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不用再提了。
“那好吧,我如果再跟你客氣,顯得我太囉嗦了,但是感謝是一定要得,這樣吧,你什麼時候再來我們燒烤攤吃東西,我請客,外加啤酒三瓶,多了不是不行,是怕你喝醉。”另外我可不可以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啊?電話離嗎,女人的聲音有些細微。
“我叫鄒楚瀟,”我想了想。
那個我叫張馨之。女人在電話那頭對我說。感覺她還想說什麼,但是我說我在忙,然後就掛了電話。我承認我喜歡這個女人,但是隻是喜歡僅此而已。
掛了電話,我有些茫然,渾渾噩噩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以來唯一讓我有所惦記的好像也只有她,現在才知道她叫張馨之,名字確實好聽,但讓我血脈膨脹的也只有她的翹臀,我想也可以是其她女人的翹臀,因爲在我心底一直存在的女人只有她。 是的,她已經離開我一年多了,還有他也進去一年多了。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有人拼盡全力的終點只是別人的起點,深情的人不能終成眷屬,處處留情的人卻抱得美人歸。那些我們深信不疑的東西,有一天突然發現只是謊言,那些我們無數次鄙視不懈的事,最後卻淪落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一個無神論者都會大罵上帝不公吧。
一年前我初戀七年的女朋友,因爲我沒有正經的工作選擇跟我分開,同樣是一年前,我自以爲跟我同病相憐,相見恨晚的好兄弟把我騙的身無分文,負債累累,最後需要靠變賣父母省吃儉用買的房子,妹妹弟弟東拼西湊才還清欠款。然後我就變了,成了老家村裡人們口中沒有出息的人,成了家人心中一蹶不振的廢人,從盤州回到響水在家裡一趟就是一個月,吃了睡,睡醒了吃,不出門,不修邊幅。直到看着母親滿臉皺紋,一臉愁容的對我說,全村人都在看我們家的笑話,我跟你爸現在能養着你,但是不能這樣養你一輩子。錢沒有了再掙,我們不怪你,但是你這樣天天在家躺着,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你才二十七歲,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掙錢,如果你願意,媽明天就請家裡的親戚給你介紹女朋友。你看你幾個堂哥,哪家的媳婦不是親戚介紹的,人家現在孩子都有了,不是也過的好好的嗎?你也不比他們差,好歹你也是大學生,就在響水找點事做,一樣能過下去。跟你媽年紀大的的都已經當奶奶了,媽現在不求你要去考試去當官,去做大生意賺好多錢,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行,你天天在家睡着,不在乎村裡人怎麼說,媽天天要出門,每天都有人在背後說你媽養了個少爺在家,幾十歲的人了,媳婦也找不到一個,錢也掙不來一分,說這些年供你讀的書都浪費了。你爸爸是個老好人,你親爸去世的早,他來我們家這些年,跟我又沒有孩子,他不敢跟你說,卻常常跟媽講,希望你早點結婚生孩子,他現在還能幹活,可以掙點錢幫你養孩子,平時也可以幫你帶孩子。媽真的也不知道該怎麼替你操心,你是讀過書的人,這些道理你不明白嗎?三隻腳的癩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那裡沒有?
我媽的話不時在的從我腦袋裡冒出來,那一個月,我的內心開始扭曲了起來,我一直認爲屬於我的愛情是最純粹,最乾淨的。我跟她在一起七年,有我們自己的浪漫,有我們獨一無二的故事,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因爲我不願意像她一樣去考試,考一個鐵飯碗的工作而離開我。後來想明白了,也許我放不下的不是她,是我對愛情的執念。大學畢業後,她就一門心思的考公務員,而我一心想要創業,也就是在創業的過程中認識了那個把我騙的負債累累的人。同樣的是,我其實能理解他爲什麼要騙錢,騙其他人,我之所以痛苦地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惺惺相惜,稱兄道弟,因爲他也像我一樣兒時喪父,從小學到大學畢業,都受盡很多委屈,那種原生家庭殘缺的孩子,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卑只有自己知道。所以我單純的以爲,我們不止是工作中的好夥伴,也會是生活中的好兄弟,好朋友。雙重打擊之下,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深深的惡意,我不想接觸任何人,只想封閉自己。躺在牀上回憶母親的話許久,也許我真的是太自私了,生活哪裡能完全順遂自己的意願,人又怎能完全爲自己而活?在我們哭泣的時候,總會有人默默心疼我們,看不到光的夜裡,也有人對我們充滿了期待。事已至此,無論我選擇如何沉淪,也無法改變事實,更重要的是家裡,響水,這個地方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從響水騎摩托車一小時到盤州,又回到盤州。這個拋棄我的城市。租了間房子,白天看些意淫世界的書,晚上騎着我心愛的摩托在城市裡遊蕩,對這萬家燈火冷眼旁觀。直到有一天晚上在路邊吃東西,看到了她,對,張馨之。從那時起,我把她當做一種寄託,餓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來這裡點一份吃的,靜靜坐着,偷偷看看她翹的起屁股,緩解我對這個世界的惡意。當然不是流氓,我只是欣賞,我從未意淫過她的肉體,只是欣賞。
電話響起,是我媽打來的電話,“兒子啊,吃飯了沒有?”
“我吃過了媽,”
“媽是跟你說,你小舅前幾天打電話來問起你的情況,說他有個同學在煤礦工作,問你想不想去煤礦上班?”
“煤礦?”我心裡有些疑問,煤礦於我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地方,我記得小時候老家村裡有個長輩就是去煤礦上班後來被煤礦坍塌砸死的。
“我小舅怎麼想起來,問我願不願意去煤礦上班?”我問我媽。
“你去年被人家騙了的錢,媽當初把房子賣了也還差一些,是你小舅拿了一部分,要不是你小舅經常打電話開導媽,媽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怎麼辦?到哪裡找那麼多錢給你還賬。”
我沒有猶豫“媽,我願意去。”在我媽說起當初賣房子替我還債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裡愧疚難當,無地自容。縱然已經隔了一年那麼久,我還是不能釋懷,既然無心考試,也無心再去找工作。挖煤,未嘗不可一試。
在這個物慾橫流,感情氾濫的世界,你可以稱我爲一股清流,無論是青山之間的淡雅,還是煙火之地的污濁。總之不是那俗世裡的凡人,大學畢業以鐵飯碗爲方向,見到美人以抱上牀爲目標。我受不得束縛,也不願嘗俗世之軀。如果讀書只是爲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書本也許顯得太過庸俗,而只是因爲好看的皮囊就想要肉體的歡愉,也太過膚淺。我要把我喜歡的事做成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想要身體與靈魂的伴侶,那纔是愛情的終極殿堂。大學畢業後身邊的人都忙着參加各種培訓班,一心只想抱上鐵飯碗,成爲父母親戚眼中有出息的人,而我一頭扎進創業大潮,想要在身心自由的前提下做我喜歡的事。七年的愛情長跑,在那些異地戀的日子裡,我經受住身體與靈魂的寂寞,對主動搭上來的美女坐懷不亂,我跟那個把我騙的負債累累的人,一起時面對生意場上的利益誘惑選擇拒絕。我不是一股清流嗎?我想我是,我當然是,我應該是,我必須是。可偏偏最後生活給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只是現在我可以淡然接受了,接受屬於我的失敗。
第二天我就按照我小舅的推薦來到了煤礦,貴州省六盤水市盤州市紫森源集團仲恆煤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