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的瞳孔猛然放大。
其餘的人都進入了澡堂，唯獨她站在門外，不知下一步做什麼。
那個叫姑芸的丫鬟看上去二十多歲，她看着連翹，嘴角含笑。
“雖然你個子小小的，長相也不引人注目，穿起男裝假扮小孩子沒太大的問題——不過我也是女人，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好吧。連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她無奈的笑道：“讓姐姐笑話了，我實在是拙笨。”
“你跟我來吧，少爺要見你。”
連翹詫異。
她今兒個是第一個來上官府，怎麼這個不知哪裡來的少爺，竟是要見她？
丫鬟姑芸已經將她帶至門前，她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裡面傳來一道聲音。
“進來。”
姑芸輕輕將門推開，轉過身對着連翹做了個“請”的姿勢，面帶微笑。
連翹禮貌的衝她點了下頭，走進了屋裡。
既來之，則安之。
她在心裡爲自己壯膽。
身後的門被關上，連翹緩緩朝屋中走去，首先看到的是不遠處的香爐，裡面還燒着檀香。
煙氣嫋嫋，她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書桌前拿着毛筆寫字。
這個應該是姑芸口裡的少爺吧？
連翹對着他欠身道：“少爺吉祥。”
聽到連翹的聲音，他微微擡頭，眼中含着溫存的笑意。
“不需這麼客氣吧，沐掌門。”
連翹猛地站直了身體。
她警惕的看着這個男人，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他竟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看來，他是故意讓他過來，是何原因？
“你是什麼人？”連翹的聲音變得強硬起來，最起碼氣勢上，咱不能輸給別人啊。
“我是上官掌門的義子，上官允禮。”
義子？……那怪不得沐金會說，上官家只有三個少爺。
“你知道我？爲什麼？”連翹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她直直的盯着他，這個男人讓她不安。
上官允禮放下了毛筆，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小抿一口。
“我查過你。”他放下杯子，笑道。
“我……那麼好查？”連翹皺眉。她上午剛來的，下午竟就被人查出了身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僞造的身份，豈不是很快就被戳破了？！
“你不用擔心，李家村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李連是絕對存在的。”上官允禮好似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他注視着連翹，臉上雖一直掛着親和的笑意，如果一不留神，就會迷失在他的笑容中吧。
聽到他這麼說，連翹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幾秒後，她朝一旁走了幾步，坐在了凳子上。
“說吧，你找我有何貴幹？”
“你不好奇我爲何那麼快就查出你的身份？”
“你要是想說，我洗耳恭聽。”
“那日在街上你護着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那個孩子的身份已經被我查了出來，至於你，雖然不太肯定是掌門，不過自從看到你包裹裡的薄雲龍曦後，我便確定了你的身份。”
“……原來如此，我還是太不小心了。”連翹的臉上充滿了自責。
她一路上都用包裹把薄雲龍子包的嚴嚴實實的，就是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被人注意到了……她應該更小心的，她可以更小心的！
“沐掌門冒死潛入上官家，應該是爲了三夫人吧？”
“不錯，我要帶她走。”三夫人指的是沐水，既然自己的底細都被對方摸清楚了，她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很難。”上官允禮直接回應道。
“你有辦法。”連翹轉頭看着他，嘴邊含着自信的輕笑。
她發現自己跟這個男人獨處久了，也跟他學會了，笑裡藏刀。
男人坐在書桌前，在連翹說完這句話後，他舉起左手輕輕托腮，細長的眼睛靜靜的看着連翹，眉目如畫。
“你幫我，我幫你，怎麼樣？”他問。
“好。”連翹立即答應。
他的眼裡流露出淡淡的驚訝。
“不問問我要你做什麼？”
“能做的我便做，做不到的我也沒辦法。”連翹誠實的說道。
“你做得到的。”上官允禮加深了笑容，“不過，我還要你的一樣東西，不知你肯不肯給。”
“你要什麼？”
“薄雲龍曦。”
“……”連翹吃驚的看着他。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她豁然站起身——
“上官少爺，你不覺得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麼？！”
“哦？”上官允禮單手托腮，他輕輕挑起一側的眉毛，道：“如果你因爲拒絕我而搭上三個人的性命，那你是不是更過分呢？”
連翹鐵青着臉，狠狠地瞪着他。
她的拳頭在身旁緊握，又漸漸地鬆開。
“……你讓我想想。”
連翹頹廢的坐回了椅子上。
她低着頭，欲哭無淚。
“下個月初十，有一場比賽。所以這一個月，你都要好好練習上官家的除妖術。不過你有很好的底子，肯定能贏他們。”
連翹無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她整個人都癱在椅子裡。
“我資質很差的，說不定就輸了。”
“好歹也是沐家的掌門，怎麼連幾個孩子都沒信心贏？”上官允禮向後一靠，慢悠悠的說道。
“被打擊的太多了，信心這種東西，跟我無緣。”連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就在剛纔前面那幾個人都沒挑上我呢，要不我怎麼治癒……在這裡跟你……”
“你那是運氣好。”上官允禮覺得她樣子很好笑，“要是你被他人挑走，這件事情沒人幫你，你也很難帶着兩個孩子離開赫赦。而我，肯定會搶了你的劍也不會管你死活。可現在我願意幫你，你不覺得自己很走運？”
“……嗯，走了狗屎運。”連翹若有所思的點頭。
“……”
*
上官允禮是有意要幫她掩蓋身份了，他特地爲她準備了一個房間，這樣也好，不然跟那四個小男孩一起睡，她真……
因爲對她的厚望，上官允禮都是專門找時間教她上官家的法術。當然也是從入門開始，一步步慢慢來。
連翹發現，世界上的法術，其實是有共同性的。
就好比健身房裡會跳街舞的教練，也多多少少會跳一點爵士舞、肚皮舞。
連翹曾經要求過，先要見沐水一面，不過上官允禮的意思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於是乎，時光好像回到了最初近沐家的時候，連翹開始每日在房間裡練習法術。她的內力雖然不夠強悍，可是跟之前相比，好上太多。
所以學起上官家的法術，也輕鬆很多。打打小妖絕對沒問題……額，雖然以連翹原先的功力，打小妖都是沒問題的……
奇怪，這些法術，怎麼總覺得相似呢？
“你每次教我的時候，我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連翹開始尋找答案。
上官允禮淡然道：“連翹姑娘莫不是還不知道？降魔、除妖、驅鬼，本是一家。”
“……哎？！”連翹真的是驚訝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允禮，“你、你的意思是！……”
“最初的蒼無大陸，是沒有這三大家的，那個時候遊走在四方爲百姓造福的，只有一種稱呼……”
“……”
“淨靈師。”
“淨靈師……”連翹喃喃念道。
“關於這件事，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你只要專心學習法術就好。”
“你們總是說比賽，下個月初十的比賽，到底贏了它有什麼好處？”
“好處？”上官允禮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微微提起筆，擡頭看了連翹一眼，“誰若贏了，誰便是未來的掌門人。”
“……！！！！！”連翹蹭得站起來——“掌門人？！！”
“覺得輕率？”上官允禮輕笑。
“這難道不輕率？”讓他們一羣孩子去比，這是連翹聽過的最輕率的事情。
“連翹姑娘，日子所剩不多，你還是抓緊時間學習法術吧。也許你的驅鬼術算是可以了，但是當面臨真正的妖怪，最好還是用上官家的法術省力氣哦。”
上官允禮沾了沾墨汁，繼續在紙上比劃着——
“一個不小心，造成的後果會讓你遺憾終生。”
“有生命危險？”連翹皺眉。
“當然。”上官允禮自然而然的回到道：“不過如果是你的話，贏的機率可就大多了。”
“謝謝誇獎。”連翹轉過身，心裡有點氣。
看來她這次真是羊入虎口，這次比賽絕對有風險，可是她又沒有辦法不做……
“別這個樣子嘛，連翹姑娘啊，只要你肯用心學習，你的命還是不會丟的。”
“不是安慰我吧？”連翹沒好氣的說道。
“你要是死了，我的掌門之位就沒了。”上官允禮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擔憂的意思。
“我要活着帶着那兩個孩子離開。”連翹突然轉過身，認真的看着他說道。
“比賽過後的第二天，我一定安全護送你們離開。不過，薄雲龍曦……”
“給你。”連翹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過你可要小心了，未來的上官掌門，我隨時會帶着人來奪劍。”
“那我隨時恭迎。”上官允禮笑彎了眼，也對，現在落魄的沐家，不至於被風頭正盛的上官家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