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浮出諱莫如深的微笑,“我只說八個字,你就知道這秘密是多麼的驚人了。”
“哦?哪八個字?”
“流瀲紫珠,玲瓏血璧。”她說得極慢,字字分明,一瞬不動地盯着少年的反應。
果不其然,少年的眼睛在琉璃燈下顯出異樣的神采,他的呼吸似在剎那間凝滯,半晌才鎮定下來。
“果然很驚人。”他極力隱藏的聲音中還是流露出一絲震顫。
“成交?”
“好!”少年乾脆利落,嘴角盪漾着笑意,“不過明日才放人。”
靈越微笑,“那我明日纔會告訴你。”
天上的明月從薄薄的雲層中探出來,光華皎潔。
遠處的波浪銀光閃耀,像極了少年身上飄飛的銀袍。
“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啊!”少年輕聲感嘆,忽而解開了他的黑髮,一時黑絲飄揚。他不再看靈越,轉身走過蒸騰的水霧,瞬間不見蹤影。
“的確是。”靈越的眸子裡驀然充滿了光彩炫目的明亮。話音未落,她跳進溫泉池中,一時水花四濺,跳珠如雪。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然而早起的蟲兒呢?豈非被鳥吃?
此刻窗明几淨,晨曦初透,路小山已然早起,端坐在一面高大的梳妝鏡前,笑得比黃連還苦。
幾雙纖白柔軟的手,一望便知定是屬於一羣美人,她們時而爲他梳理着漆黑的長髮,時而替他用雪白的紗巾淨面,繡着彼岸花的黑色裙角時不時掃過他的腳面,窸窸窣窣,卻不發一言,靜默而又仔細。
一個美人倚靠在牀頭,三分慵懶,三分多情,身上鬆軟的銀袍泛着光澤,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腿。
美人含笑凝望着鏡中的路小山,忽而開口道:“三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服侍你,你還不滿意麼?這臉拉得快成馬臉了。”
路小山終於笑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若是你的穴道被制,又被中了毒,此刻頭痛欲裂,恐怕你的臉會變成驢臉。”
“喲,這是怪我了?”美人笑得花枝亂顫,她將手深入懷中,衣領頓時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拉開,露出高聳柔軟的一片,她故意看向鏡中,路小山恍若未見。
“你呀,莫非是個瞎子不成?”她生氣地嘟起了櫻桃小嘴,手中卻多了一枚紅色的藥丸。“若是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將解藥給你了……”
“藥在你的手中,你想給自然會給,若是不想給,我求又又何用?”路小山絲毫不相信她。這少年忽男忽女,令他頭痛不已。
“莫非想聽你軟語相求,竟是不可能的了?”美人蹙起眉尖,又倏然展開,一顰一笑皆是難描的美態,“罷了罷了,誰叫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帶刺兒的玫瑰花呢?”
聽到這比喻,路小山幾乎又要吐出來,“我現在真是想求求你了。我求求你……”
美人挑起長眉,“說啊,求我什麼?”
“我求你快點走吧,只怕我又要吐出來……”
美人抿嘴而笑,黑衣美人們已經將路小山梳洗完畢,早已退在一旁,聽說路小山要吐,慌忙避讓。
美人卻笑着走上前,“吃了這解藥就不會吐了……”兩指輕輕一送,將紅色藥丸放進路小山口中,只等到藥丸融化才離開路小山的嘴脣。
“說實話,我真捨不得你呢……只是……”她有些遺憾地一笑。
“你要放我走?”路小山十分驚訝。
“是啊……我那無憂宮主是個醋罈子,說什麼也容不下你……”她掩口而笑,“等會我就派人送你出去。”
路小山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靈越,你在做什麼?
“你們……”他想起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氣血慢慢翻騰上來。多希望自己的眼睛在那之前已經瞎掉,不會看到那後來發生的一切。
“我和無憂做過很有趣的事,你想不想做呢……”美人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他的眼前忽然就閃現起那個夕霞漫天的黃昏,他吻向靈越潔白的耳垂,內心升起一種奇怪的念頭,後來奪路而逃,一頭扎進冷水才能澆滅那突如其來的yuwang。
此刻,美人的話如同火苗,再次將心念點燃。
美人見他心神搖盪,拍開他兩處大穴,又朝黑衣女子們微微頷首,一時間都退出了寢殿。珠簾重重之中,緩緩走出一個婀娜的身影。
“阿越……”他恍恍惚惚地叫道,向那身影走去。
粉色的衣衫,是剛剛出水的芙蓉上最嬌豔的花瓣,輕輕披拂在纖美的身軀上,勾勒出玲瓏有致連綿起伏的曲線。一雙眼睛融進了繁天的星光,含笑看着他,溫柔而多情。
“阿越,你來了?”他握住了伸過來的手,放在自己滾燙的臉上,只覺心中的火焰一躥而起。
只是阿越爲什麼不說話?只將靈蛇般的身子,依偎進他的懷抱,衣上沾染着花香,撩動一片火熱,似能醉人。
這不是阿越的味道!他疑惑起來,眸子一剎那間變得清明,原來眼前的女子並不是靈越。
她比靈越更動人,更柔媚,更令人躁動不安。
“你到底是誰?”路小山忍住翻騰而起的yuwang,低聲嘶吼。
“我是綠綺……”她微笑,眼梢眉間,俱是不可抵擋的風情,“拼盡一生休,盡君今日歡……”
她手指輕挑,粉色的衣衫飄然墜落,露出完美無缺的身體。山巒起伏,曲徑通幽,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這樣的身體。
路小山的神色大變……他再也剋制不住,將綠綺一把抱住。
牆上掛着一副齊人高的美人圖,牆後的雙眼忽然失去了光彩,默默流下淚來。
靈越再也無法看下去,幾乎咬破了嘴脣。隔壁恨快傳來奇怪的聲響,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已經將莊清芳的秘密告訴了你,你放他走就是,爲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些?”
少年已經換了一身豆綠色的素袍,長髮挽起,只用一根白玉簪管住,纖腰卻被薑黃色的腰帶束得不盈一握。
“男人都是賤骨頭,經不起一**惑。”他端起雨過天青色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與其他走了,令你念念不忘,不如讓你看清男人的面目,安心地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無憂宮主。”
少年含笑看着她瞬間蒼白的臉, “以後你想起他,便是方纔永遠難以忘懷的一幕,想想,我覺得很開心呢。”
“真叫人噁心。”
“你說是你的心上人呢,還是說我?”一點浮沫在杯中浮浮沉沉,少年皺起了眉頭。
“你們都叫人噁心!噁心!”靈越跺了跺腳,眼淚迷濛了眼睛。心絞痛成一片模糊的痛楚,她恨不得將心挖出來,將過往的記憶洗滌殆盡。
“我等會就放他走……你現在後悔了嗎?”少年悠悠地說,“你對他心心念念,他卻和別的人恩愛纏綿……若我是你,只怕腸子也悔青了。”
“閉嘴,這不關你的事!”靈越氣急敗壞地說。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 此刻我心愛的女子爲別人流淚,我真是心疼至極呢。”少年微笑,他攬住靈越的腰,用一種蠱惑人心的口吻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要不,我替你把他殺了?”
“殺了他?”
“是啊,這樣背叛你的男人,你難道不想殺了他嗎?”少年繼續在她耳畔低語,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碧玉爲柄,銀色的刀鋒,閃着幽藍的光芒。
靈越如同做夢一般接過了匕首,茫然地看着少年,“殺了他?”
“不錯!這樣負心的男人,就是該殺!”少年的眼中閃耀着奇特的光芒,夢囈般鼓勵着她:“去吧,殺了他!殺了他!”
靈越瞪大了眼睛,瞳孔之中是少年魅惑的臉,“我去殺了他!”
她直挺挺地走出密室,穿過重重的簾幕,到了流雲宮的寢殿。
綠綺見到她,臉色忽然雪白如紙,路小山半躺在地,身上的衣衫半褪,雙目赤紅,似是痛苦至極。
“阿越!”他急切地叫起來,身體卻紋絲不動,好像僵住了一般。
是因爲羞愧嗎?少年明明解開了他的穴道!
靈越冷笑着,瞪視着路小山。那張她曾經迷戀不已的面孔,剎那間變得骯髒至極。
“你們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她艱難地擠出聲音。
綠綺蒼白的臉上的微笑好像凝結了一番,“那又如何?”
“你給我滾,你這個沒心的女人!”靈越恨不得將她的微笑摳下來,摔個粉碎。
綠綺緩緩穿上自己的衣衫,她的笑容一時變得無比落寞,“你罵得對,我本是無心的女人。我的心,很早以前就不屬於我了……”
“我不要聽你這些鬼話,你說的每個字都令我憎惡!憎惡!滾!快點滾!”
綠綺依舊不緊不慢地整着自己薄如蟬翼的衣衫,好似那是皇后的冕服。
“阿越,我……”路小山剛說了幾個字,就見到靈越的身體顫抖不已,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她的眼神渙散,就像誰抽走了她的靈魂,只剩下空洞的軀殼。
“阿越,你要幹什麼?”他大聲疾呼,她卻充耳不聞,只用一種絕望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本來沸騰的血一分分地冷卻下去,恐懼如蛇,流竄而來。
銀亮的光芒閃過,猩紅的血液噴灑而出,落在靈越的臉上,星星點點,就像從前在心頭綻放過的無數火花,最終留下餘熱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