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亞赫號上，零的房間裡。
零換上了一身天鵝絨的純色睡衣，正坐在桌前，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麼。
“篤篤篤……”
指節敲擊硬物的聲音響起，卻不是來自於門，而是來自於舷窗。
零似乎早有預料，沒有絲毫驚訝，放下筆起身走到舷窗前，拉開窗簾。
藉着屋裡的光線，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舷窗上貼着一張臉。
這張臉的兩頰和眼眶周圍都佈滿了細小的青灰色鱗片，金色的瞳孔呈現出近似於蛇的線形——有這些特徵在，這本該是一張如惡鬼般猙獰的臉，但此刻卻散發出驚人的妖冶美感，更像是神話中美麗而致命的海妖。
零打開舷窗，外面的人如蛇般鑽進來，渾身柔軟地像是沒有骨頭。
“呼……”酒德麻衣鑽進屋裡，呵出一口白氣，“還是沒有水的地方舒服，三無妞，快來幫我把這衣服脫了。”
零看了她一眼：“我並沒有這種愛好。”
“想什麼呢？我讓你幫我把這身衣服脫了我好注射血統鎖定劑，”酒德麻衣翻了個白眼，“我現在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是鱗片，不脫了衣服都找不到能下針的地方。”
“可以打在臉上。”零提醒道。
“你忍心讓這麼漂亮的臉被針扎？”酒德麻衣一臉難以置信。
零沉默幾秒，伸手幫酒德麻衣脫下緊身的潛水服，露出她穿着比基尼的上半身，青灰色的鱗片已經覆蓋了大半的肌膚，並且還在緩慢地蔓延。
酒德麻衣拿出一支特製的石英注射劑，隨便在身上找了根血管刺進去，加壓空氣把血統鎖定劑推進血管裡。
“好了，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酒德麻衣鬆了口氣，身上鱗片的蔓延停止，已經浮現的鱗片漸漸有脫落的跡象，原本被古龍血清強化的體力隨之消退，劇烈的疲憊和痠疼席捲全身，酒德麻衣真有種撲在零的牀上一頭睡死過去的衝動。
“把衣服穿上，鱗片落在我的房間裡會引起懷疑。”零提醒道。
酒德麻衣：……
強忍着身上的疲憊把潛水服穿回去，酒德麻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毫無淑女形象，抱怨道：“這次的任務也太危險了，我在裡面看見了三頭龍，還有不計其數的龍形死侍和蛇形死侍，差點就掛在水裡了，這次回去一定要讓薯片妞給我拍安排一場全世界最豪華的旅行當度假！”
“水下發生了什麼？”零問道。
雖然她也接入了通訊頻道，能聽到路明非他們在水下行動時的彙報，但他們並不是事無鉅細地彙報，而且在進入尼伯龍根後他們就失去了信號，期間發生了什麼只能等他們口述，但這種資料必然被封存，就算是她是參與了行動的A級也無權知曉，只能問當事人酒德麻衣。
“發生了什麼啊，這就說來話長了……”酒德麻衣一臉複雜，“簡單來說，路明非在尼伯龍根裡單殺了青銅與火之王。”
“啊？”零眨了眨眼睛。
……
摩尼亞赫號，夏綠蒂的房間。
不同於其他學生，貴爲校董的夏綠蒂得到了全船最豪華最寬敞的房間，連牀都鋪上了絲綢，角落裡有特製的盔甲架，放置着鍊金甲冑“王后”和刺劍。
此刻夏綠蒂正躺在牀上，雙眼放空盯着天花板。
在參與這次行動之前，夏綠蒂對自己還是很自信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一點自傲——雖然她接受的戰鬥訓練不算嚴苛，但也出自名師之手，自身是僅次於S級的A+級血統，又裝備着家裡威力第二的鍊金甲冑“王后”，很可能她纔是整個隊伍裡戰鬥力最強的人。
畢竟唯一的S級路明非雖然血統強大，但卻缺乏裝備優勢。
但事實證明，雖然在有裝備加持的情況下她在隊伍裡的實力應該能排第二，但排第一的路明非實在是強得有點超出常理了。
在尼伯龍根裡，哪怕只是遠遠地觀望他和青銅與火之王的戰鬥，那鋪天蓋地的冰火交鋒都讓夏綠蒂有種幾乎窒息的壓迫感。
更遑論後面路明非拿着疑似七宗罪的武器，以絕對的力量正面殺死了一頭次代種——這放在幾千年前，是足以像亞瑟王、齊格飛或者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樣化身神話的戰績。
難怪在秘黨的歷史上，只要出現一位血統純正的S級，就能把一整個家族的地位拔擢到一流的程度，或者能夠獨力創建一個顯赫一時的豪門。
雖然高廷根家族的歷代族長，憑藉着宗師水平的鍊金術，地位和戰略意義絲毫不下於S級，但在純粹的暴力上，果然還是沒法比啊。
經過了今天這件事，船上出身大家族的混血種大概早就偷偷把關於路明非的信息傳遞給家族了，那些家族估計會想法設法地把路明非拉上戰船吧？畢竟路明非雖然是獅心會一位元老的直系後代，但背後卻並沒有一個強大的混血種家族，最多算是重新崛起的沒落貴族，缺少根基，和他聯姻就意味着不用擔心反被其背後的家族勢力吃幹抹淨，簡直就是完美的聯姻對象。
夏綠蒂腦中漫無邊際地發散着，突然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如果哪天我跟路明非聯姻了，是不是就能夠重新穩定家族的傳承了？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夏綠蒂狠狠地掐滅。
不對，A+級血統和S級血統的結合是極度危險的，別說秘黨了，就算是她爺爺都不會允許。
“啪啪！”夏綠蒂伸出雙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略帶些嬰兒肥的臉蛋，用力之大臉頰都微微泛紅。
她默默地告誡自己別多想，她跟路明非血統是嚴禁結合的，更何況路明非已經有女朋友了……等等，他的女朋友零好像和我一樣是A+級血統吧？而且是公開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可以跟路明非在一起，那自己的血統跟路明非之間應該也沒有阻礙……
不對！
“啪啪！”夏綠蒂更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別想了，睡覺！
……
長江深處。
展開七宗罪的領域，路明非破開江水，游到白帝城前。
經過之前的戰鬥以及變形，白帝城不僅重新從江底的廢墟中露了出來，而且張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倒是省了他再去開門的功夫。
順着裂縫進入白帝城，路明非按照之前的印象，朝着參孫的方向游過去，同時四下張望。
不遠處，有一個模糊的光斑，似乎是潛水裝備的水下探燈，正在朝着他移動。
路明非再靠近一些，在昏暗的江水中勉強能看清來者，揮手朝他打招呼：“老唐！”
“非哥，你沒事吧？”老唐游到路明非身前。
在跟其他人一樣離開尼伯龍根後，老唐的氧氣儲量也不多了，雖然理論上講他的身體是龍王之軀，逼急了是可以在水下呼吸的，但萬一玩脫了真被淹死怎麼辦？或者生死的大危機下把諾頓刺激醒了那也不行啊。
所以老唐離開尼伯龍根後，果斷溜走，取出了一個他早就存放好的備用氧氣瓶換上，才重新游回白帝城附近等着路明非。
“我沒事，老唐伱怎麼樣？”路明非問道。
“我也沒事，就是剛剛在那個青銅的小樓裡突然有種頭痛的感覺，跟上次蘇茜念言靈時的感覺有點像，但很快就沒事了。”老唐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在跟老唐確認了一下時間後，他基本可以確定，老唐的頭痛就發生在他幹掉康斯坦丁的時候。
或許是雙生子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繫？諾頓能感覺到康斯坦丁的死，因此受到了刺激，險些恢復記憶。路明非心中猜測。
好在封印擋住了諾頓，並沒有讓他復甦。 一邊跟老唐向着白帝城深處游去，路明非一邊敲了敲身後的七宗罪問道：“對了老唐，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我只知道它的名字叫七宗罪，你腦子裡有沒有什麼其他信息？”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老唐撓撓頭，“我只是在尼伯龍根裡能感覺到它在呼喚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應該是諾頓當年親自打造的武器，裡面封入了七頭龍的靈魂當活靈，”路明非道，“只有青銅與火之王纔能有這麼大的手筆了。”
頓了頓，路明非問道：“這玩意嚴格來說應該是你的，你還要不要？要的話等回去之後我想辦法從學院那裡搞來……”
雖然七宗罪很好用，但路明非之前也只是用個新鮮而已，對於有銀槲之劍的他來說，這七把刀劍娛樂性大於實用性，並沒有留着的必要。
卻不料他話都沒說完，老唐就連連搖頭，縮着脖子：“不了不了，非哥你拿着吧，我還是不要了，裡面有七頭龍的靈魂，想想都嚇人。”
路明非沉默幾秒：“不是，嚴格來說這七條龍都是你封進去的啊。”
“那是諾頓乾的啊，而且萬一我拿着這玩意兒刺激了他甦醒怎麼辦？”老唐繼續搖頭，“再說了非哥你就算把它給我，萬一被卡塞爾學院發現了我也沒法解釋啊。”
“這還解釋什麼？”路明非翻了個白眼，“你已經出現在學院的視野裡了，之前在維亞納堡的事情學院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你連尼伯龍根都進過了，學院肯定不能當你不存在，估計很快就會有專員去你家找你接觸了，要知道學院歷史上進過尼伯龍根的混血種本來就不多，能活着出來的更是屈指可數，爲了給屠龍事業添磚加瓦，你絕對會被收編的。”
“呃……可我就是龍啊？”老唐撓頭。
“別被人知道就行了。”路明非拍拍老唐的肩膀，“記住，千萬別被人發現，要不然兄弟只能跟你撇清關係割袍斷義了……”
“非哥你當着我的面說真的沒問題？”老唐哭喪着臉。
說話間，他們兩個已經能隱約看到匍匐在一座大殿裡的龐大巨龍。
“那就是參孫，按計劃行事。”路明非給老唐打了個眼色，老唐點頭。
……
參孫趴在地上，心臟處的傷口已經止血，蠕動着肉芽修復、再生，但外傷雖然好恢復，心臟這種極度重要的臟器卻需要至少十二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勉強長回來，而且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讓其恢復到健康的狀態。
看到路明非跟老唐游到自己眼前，參孫掙扎着擡起龍頭，黃金瞳死死地盯着兩個人。
“諾頓陛下？是您嗎？”參孫聲音因爲激動而顫抖。
老唐看向路明非。
“他是諾頓沒錯，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記憶還沒恢復，大概是孵化的時候腦子出了什麼岔子吧。”路明非開口解釋道。
他最開始就沒想過讓老唐假扮諾頓來忽悠參孫，畢竟再怎麼想他都不可能裝得像的，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不如讓他裝成想恢復記憶但無法恢復的樣子，讓參孫多說一些跟諾頓有關的事情，套取鍊金術的信息。
而現在康斯坦丁的靈魂在自己手裡，路明非就更必要跟參孫玩虛的了。
“沒恢復？不可能！康斯坦丁陛下的死亡都無法讓諾頓陛下恢復記憶嗎？”參孫眼中充滿了驚訝甚至驚慌，身軀運動間甚至撕裂了傷口。
“就是這樣啊，我也想恢復記憶成爲龍王，但不管怎麼刺激都沒用。”老唐開口道。
“請放心吧，陛下，我一定會讓您恢復記憶的！”參孫滿眼堅定。
“等等，”路明非揮了揮手，“恢復記憶的事先放一邊，咱們是不是該討論一下我的報酬問題？”
“你殺了康斯坦丁陛下！還敢提報酬？”參孫大怒，“陛下的靈魂在哪裡？爲什麼我感覺不到了？”
路明非擡手，銀槲之劍的絲線浮現，編織成一個籃球大小的光團，將沉睡着的康斯坦丁的靈魂投影出來，光團上方浮現出一個蜷縮着的男孩，身軀纖細，雙眼緊閉。
“陛下！”參孫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路明非，“陛下的靈魂怎麼可能脫離身軀和卵單獨存在？你到底是誰？你是哪個君主？”
“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覺得我是龍王，”路明非一臉無奈，“難道我們混血種就不能做點比較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嗎？”
“不……不可能，這違反了生命的根本法則，完整的靈魂不可能脫離載體獨立存在……”參孫盯着路明非，“你是白王？！”
路明非：……
你腦洞怎麼比那頭次代種還大？
……
幾分鐘後，參孫才徹底冷靜下來，向着路明非開口：“所以你真的不是哪個龍王隱藏了身份？”
“真的不是。”路明非一臉真誠。
“那你要怎樣才願意把康斯坦丁陛下的靈魂還給我和陛下？”參孫問道。
“你把這座大殿裡所有有關鍊金術的知識都告訴我，我就考慮把康斯坦丁靈魂給你。”路明非道。
當然，只是考慮。路明非心道。
“有關鍊金術的知識？這裡沒有啊。”參孫搖頭。
路明非黑着臉：“你騙誰呢？青銅與火之王的宮殿會沒有鍊金術知識？”
“重要的書籍都存放在尼伯龍根中央的宮殿裡，只有兩位陛下能展開尼伯龍根，”參孫道，“而且一千多年前劉秀攻打白帝城時，他的言靈在宮殿釋放，摧毀了整個宮殿和周圍的區域，藏書應該大部分都在言靈中被焚燬了，就算是刻在青銅碑上的部分也很難倖存，就算有幸存的，估計也被劉秀的軍隊搜刮走了吧。”
路明非張了張嘴，表面沉默，心裡破口大罵。
臥槽！都燒了？這是什麼敗家子啊！青銅與火之王的鍊金術圖書館就這麼沒了？前人屠龍，後人連口湯都喝不着？
造孽啊！
或許是感覺到路明非周圍的氣氛有些沉凝，參孫沉默片刻，主動提議道：“鍊金術的真諦從來不會記錄爲實體，只有諾頓陛下和康斯坦丁陛下掌握着，只要你幫我恢復諾頓陛下的記憶，鍊金術要多少有多少。”
老唐：……
……
與此同時，摩尼亞赫號，船長室。
深夜未睡的曼斯教授撥通校長的專線：“校長，我是曼斯，任務？任務情況很複雜，我明天交報告。我想先問您一件事，路明非、楚子航還有蘇曉檣是不是都出自中國一個叫仕蘭中學的學校？是啊……那校長，我申請重點檢查仕蘭中學的學生，我懷疑那個學校裡還有很有潛力的混血種！”
“什麼？我們和北大合辦的預科班裡就有一個仕蘭中學轉過去的混血種？而且還是A級血統？這……”
曼斯教授沉默良久，提議道：“校長，要不我們試試跟仕蘭中學也合作辦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