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喜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全新的開始，叫季明珠，仙樂斯的舞女————
方竣將她交給一個個子瘦瘦的男人，隨後就離開了。
那個男人叫鄧長輝，按方竣的話說他是季衍派着在仙樂斯看場子的，來喜跟在他後頭，慢慢走進了仙樂斯，也許是她的形象有些狼狽，周圍的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她咬了脣，挺直了腰桿走進去。
纔是步進舞廳裡去，便有種另有洞天的感覺，舞廳的大廳奢華富貴，旁側牆上掛有許多風姿卓越舞女的照片，內裡是全封閉的，除了門口是唯一的出入通道，別於外頭的寒冷，暖意襲人，燈光霓閃交錯，一曲曲舞曲悠揚婉轉，地板是彈簧地板，另有玻璃地板舞場，板下的燈光照射而上，奏樂時交互流動發光，腳下五色燈光會隨舞樂節奏變化，當遇到快步舞節奏時，燈光紅豔閃爍；如奏響慢舞曲時，色光遂變灰藍流竄，如夢如幻。
牆有三層模式之高，十足的西洋風味，來喜一下就看呆了。
步過舞池走到後臺，來喜還沒從剛纔的震撼中反應過來，便已經見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了過來，那人的臉上掛着笑，那笑看起來夾雜着算計的意味，卻又笑得從容。
“童大班。”鄧長輝喚了那女人一聲，她擡了擡眼，看向鄧長輝，然後目光流連在來喜身上。
“呀，長輝，這是怎麼了，她是誰呀？”童麗擺着身姿，款款走來，“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啊。”
“等下再跟你說吧，她的衣服都溼了，你給她換套乾淨一點的吧。”鄧長輝對着童麗道，隨後找了個位置坐下，點燃了煙，煙霧很快就繚繞起來。
童麗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着，然後搖身走到衣櫥處，隨眼上下打量下來喜，繼而抽出一套淺色長裙來。“來來來，這邊有個換衣間，你去裡面把衣服換了吧。”
來喜點點頭，從童麗手裡接過長裙，順着她指的方向，走進換衣間裡去。
那身淺色長裙恰恰合身，領口大開，袖沿是喇叭形流蘇，露出半截手臂來，衣身下襬圈着一層粉色的羽毛，斜擺而下。
露出的地方太多，來喜有些不自在，站在更衣室來，看着那身脫下的旗袍，思考着要不要重新穿上它出去。
纔是思考的當，門咔地一聲打開來，童麗探進頭來，眼前一亮，“喲，看這合身的，小姑娘的身段還挺好。”
那身長裙繞身包裹着她，緊緻得將她的身形襯托得極好。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人就已經給童麗拉到外頭去了。
“我說長輝，你這次帶來的小姐還真不錯。”童麗眼裡閃了幾閃光芒，“換了套衣服，看起來都不一樣了。”
鄧長輝坐在椅子上，按熄了菸頭，擡起頭來，然後一怔，隨後又出了聲，“那是，那樣子收拾
收拾還是見得了人的。”
童麗眯了眼，看着來喜，把她按在了凳子上，隨手拿起梳子來把她凌亂的髮梳開，“來，說說，你叫什麼？”
來喜略微有些不自在，臉上卻剋制着一貫鎮定的神色，然後開了口，“我叫季明珠。”
“季明珠？好名字啊，敢情看我仙樂斯一個翡翠不夠，還給我送個明珠來了。”她繼續梳着發，“你……會唱歌不？”
唱歌？來喜一頓，搖搖頭。
之間童麗微微皺了眉，“不唱歌不要緊，會跳舞不？”
來喜又搖了搖頭，童麗的眉頭又皺深了幾分，“不會跳舞啊……”她低聲沉吟，“那……你會喝酒不？”
喝酒？她連酒味都聞不得，來喜又搖了搖頭。
童麗手上的動作一停，“那……那你會什麼？”
來喜細細想了想，吐出來的依然是：“我……不知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看到童麗的眼神就淡了下來，“身段是挺好，臉蛋雖不能算標緻，卻也能說得上清秀，只是這唱歌跳舞喝酒都不會，這資質……後期調 教少不了要個三五年的。”
一聽到童麗說三五年，來喜一下就站了起身來，“我……我雖然什麼都不會，但是我可以學，我學東西很快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她沒有三五年時間，她只有三個月，三個月。
童麗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鄧長輝也是一愣，只是他恢復得比童麗要快，“童大班，她都這麼說了，你就給她個機會試下吧。”
“來我這裡的小姐啊，要不就是能唱得幾個好曲，有一副好嗓音，要不就有一條迷死人不償命的小蠻腰，還得要有一副好酒量，斷斷是沒有收過像她這等的，你要知道，沒有天生柔軟的筋骨，怎麼能跳得好舞，沒有天生好音調，哪裡可以唱得出好聽的歌。”童麗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擺了擺手，“我手下帶出來的都是有點名氣的，收了她，不就等同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被童麗這樣不留情面的嫌棄，連當舞女都不夠資格，她該哭還是該笑，來喜定了定心神，扯出笑容來，“童大班，我明白你的顧忌，不過我只是需要你三個月的時間，若是三個月的時間裡我沒能達到你的要求，我就自動離開，換句話說，如果我真的可以，對你也是有好處的。”她說這話時，捏得手心都冒了汗。
她沒有想過，自己也能說出這番中肯的話來。
“童大班，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收了她吧。”鄧長輝開口爲來喜說話，來喜看着他，微微感激地點了點頭。
“好吧好吧，先說明，到了我手下，我可是一點情面都不會留的，這裡出出進進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爺，你不要給我出什麼岔子就好。”她不是不明白外頭多少人爭破了頭想進來
，不就貪着這裡賺錢多嘛。
來喜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來，“謝謝童大班，我一定不會給你添亂的。”
鄧長輝也揚了嘴角笑，“好了，人我就留下了，我先出去了。”他回過頭來看着來喜，“明珠，有什麼事就去找我，我一般都在場子裡。”
來喜回過神來，才知道鄧長輝在叫她，她點點頭，“好的。”
看着鄧長輝離開後臺，童麗眨了眨眼，看着來喜，“恩，這樣吧，這兩天，你跟着其他人先去適當一下環境，我再幫你安排一些訓練，先跟你說明，你沒有先天的優勢，接下來的日子必然會要辛苦些，不過你只要肯去做，小有點名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不怕辛苦。”她道。
“每個到我這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她又輕笑幾聲，“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裝扮好了再來我這報到。”
“厄……好！”來喜愣愣地點頭，目送着童麗擺着腰肢，提了笑容又走了出去，她面向鏡子看向鏡中穿淺色長裙的女人，她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今天一看，不由得一愣，鏡子裡的她，一臉蒼白慘淡，眼窩深陷，一張圓潤的臉已然削瘦下去一大半，依稀能見得我見猶憐的韻味，以往看起來圓肉的身形變得玲瓏有致，衣服緊貼着她的身體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這……這是她嗎？
連自己都要認不出自己來了。
心下不知是悲是喜，她自嘲一笑，這樣也好，來喜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全新的開始，叫季明珠，仙樂斯的舞女……
從更衣室裡帶走那襲旗袍，她隨手挽起披肩的髮絲，走出後臺，穿過燈光交錯的舞池，步出仙樂斯舞廳，外頭的溫度明顯降下了好幾度，裸 露在外的肌膚均冒起了小小的疙瘩，她纔剛走到門口，便見得門外站了一人，手中夾着抽到一半的煙，那人正是方竣。
方竣看到她，把煙丟到地上，用腳踩熄，慢慢朝她走來，“怎麼樣？”
他的態度有些冷，甚至是夾雜着有一點不耐，來喜完全可以感覺到他不喜歡她，甚至是有點排斥她，但她還是回答，“童大班讓我明天再過來。”
方竣沉默了一下，又開口，卻是轉了話題，“二爺讓我來接你。”
季衍？“去哪？”她問。
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冷淡的背影，“上車就知道了。”
她的確是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得罪了方竣，不過她真的很累很累，沒心思再想別的東西了。
跟着方竣的腳步，她上了車。
車子馬上就啓動了，窗外的細雨已經停了，街道上異常熱鬧。
纔是拐了一個彎道，車子停了下來，來喜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方竣說道，“到了。”
來喜望向窗外，眼裡層層的迷霧，這是哪裡？方竣帶她來這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