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舉奪魁的柳心寧吐血身亡後,柳蕭雅便沒日沒夜地逃亡,她的臉原本就中毒至深,潰爛不堪,不盡的路程,風吹日曬讓她的臉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腥臭味。
她趕路許久,卻不知要去何處,也不知身在在何處,只覺心中對不住自己的姐姐柳心寧,可若不是當初柳心寧毀她容貌,叫她無法顯人,她又怎會對在她的華服上撒下毒粉,侵蝕她的皮膚,讓她致死,讓她一朵盛放的花朵,毀於一旦。
但,這都是宿命,你既來,我便往,你若沒安好心,我何必假意對你。
她本身就因爲逃得急,也沒收拾多少細軟銀兩和衣裳,連續逃亡幾日,身上便再無錢財,本來精緻秀美的衣裳也破爛得不堪。
偶然走進集市的時候,那些平民老百姓就捂住口鼻,直喊噁心,說哪裡來的瘋子,不時還扔些青菜雞蛋在她破爛不堪的衣物上。
她自幼出身在柳府,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但她過於飢餓,實在無法再想尊嚴是什麼。她將那些地上的菜葉子拾進包袱,拼命往嘴裡塞。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讓自己餓死最重要。
約莫過了十幾日,她走進浩瀚無垠的沙漠,炙熱的陽光持久照射在她的身上,她的臉部感到一股燙焦感,如萬隻螻蟻啃食她的臉,十分痛苦。她的腳踩在幹黃的沙子上,燙人無比,但她只得加快步伐,只盼趕緊離開此地,口中飢渴難耐,她也只得忍耐。
她不知,柳府已毀,殘念何隨。
也不知前途是更多的驚險,她安然地走入死神的口中,不甘回頭。
無垠的沙漠摧殘着她嬌弱的身體,她穿得衣衫襤褸,一路向前,內心有愧,不念早死。
而前方,駐守在邊關的寒媚欣誓要攻破茯國,她端坐在軍營帳篷中,一頭秀色長髮被瑩紫色的髮帶高高豎起,她天生膚色白若凝脂,英氣的劍眉直衝兩鬢,銳不可當,一雙眼睛生的極爲驚人,目送秋波,流離婉轉,實爲傾世佳人。
可就是這樣一位女子,披上戰袍與其他男子相比也毫不遜色,耍槍舞劍樣樣不少。
“稟報公主,打南邊來了個人正逼近我軍陣營。”一個小兵從帳篷外飛奔至她坐前稟報。
“哦,是嗎?”她劍眉微皺:莫非是計劃已被茯國知道,排來內奸排查。
“公主,此人衣衫襤褸,是名女子,毫無戰鬥力的模樣,敢問如何處置?”
這番話雖讓她心安不少,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便道:“待她入軍營再議,退下吧。”
“是,卑職告退。”
已是午後,太陽光稍微弱了一些,但沙漠似乎還是無邊無際,柳蕭雅模糊地看見前方有帳篷,可是她剛擡腳,便暈倒在地,無法站起。
遠處營帳中的小兵趕忙去把她扶起,背入寒媚欣營帳內。
“稟報公主,上午稟報的那人就是她。”
寒媚欣直起身來,上前仔細端詳,只見那女子面上潰爛得滲人,衣服雖然破爛,但都是茯國盛產的金貴布料,她隱約覺得此人日後有大用,便吩咐隨身侍女將她服侍妥帖,用藥治好她的臉。
柳蕭雅睡夢中看見姐姐柳心寧向她跑來,邊跑邊說,來呀妹妹,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她剛靠前一步,柳心寧便扼住她的脖子,陰險狡詐地說:“你個賤人,爲什麼要害死我,你個賤人活該毀容,我要掐死你,讓你和我一同入地獄!”
說着她的手上用力,弄得她險些窒息。
“啊,不要,不要!”說着,她便從夢魘中驚醒了,她內心有愧於姐姐,還是無法放下。
想着雙手撫上臉頰,臉上的繃帶已經拆開,不再潰爛,皮膚變得和之前一樣水嫩,她驚詫着高興起來,卻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軍營中,有些疑惑。
正在此時,寒媚欣從外面進來,笑意盈盈道:“妹妹你醒了啊,感覺好些了嗎?”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寒媚欣嘴一撇,邪魅道:“想必你就是柳府三小姐,出逃的柳蕭雅吧。哦,你應該不知,你們家已經慘遭滅門,,只剩你和你妹妹了,哈哈哈,我治好了你的臉,你就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嘴管得嚴實點,否則我會滅了你,呵。”
語畢,她走出帳篷,留下柳蕭雅在原地呆愣。
她聽到柳家滅門後,心中的潮水涌上眼眶,她不過出來幾日,柳府就慘遭滅門,以後得每一步路她都得小心謹慎而爲之。她自然是識大局之人,懂得此時自己不該做什麼,便整日呆在營帳中,不出一步。
又過兩月有餘
柳慕月已經在軍營中度過六七日,十分閒暇,每當思及柳府滅門之事,心上的傷口又被血淋淋地扒開,畢竟那是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相處多年的親人,一眨眼就沒了,誰也承受不了如此負擔。
她經常和習泫在軍營中散步,她喜歡和他在一起。他輪廓鋒利,眉若潑墨,面似桃花,他束髮端正,一身淺綠色罩紗長袍讓天地萬物失色,只能感受到他的一派正氣盎然,天生的真龍銳氣。
然而每次那個寒媚欣都厚顏無恥地蹭上來跟在他身後,裝作和他親熱的模樣,而那副死皮賴臉的樣子令柳慕月十分發指,恨不得讓她碎屍萬段。
而習泫礙於武功被封,一貫對別人冷漠的他也不知說些什麼讓寒媚欣滾遠,見她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便一路沉默不語,就像風沒吹過,你沒來過,我視而不見。
柳慕月實在是無法忍受習泫那副沒事人的模樣,忍無可忍之際,她便獨自轉轉,正預備回自己的營帳中時,忽聞不遠地一處帳篷中傳來女人的咳嗽聲,這個軍營中,除了她,薰兒和寒媚欣,她不知還有別的女人。
她加快步伐,慌忙前去那處,怎知一看便是眼淚汪汪,那女人長髮慵懶地披散着,柳葉細眉,淡妝素裹,一身淡藍的長袍襯得她身材高挑,雖未施粉黛,臉色有些慘白,嘴脣略顯單薄,但依舊十分有韻味,絕美曼妙,不才,正是柳慕月那二姐柳蕭雅。
她反應過來是姐姐時,衝進營帳中摟住姐姐,柳蕭雅見是妹妹,自當感慨萬千,竟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沒想到竟能在此處重逢,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而後,柳慕月單刀直入,詢問她爲何在寒媚欣的軍營中。
她嘆了口氣後,娓娓道來,她從柳府出逃許久,飢渴難耐,最終暈厥在寒媚欣的營帳前,多虧她的人救了她,她還用藥治好了她的臉。
柳蕭雅的眼淚好不設防地脫落下,拍着她的手,道:“慕月啊,是姐姐對不住你,明明是姐姐撒的毒藥,卻連累了妹妹你坐牢,那陰暗潮溼,暗無天日的地方可是把你累壞了,都怪姐姐,都怪姐姐,婦人之心,陷害與你。”說着,柳蕭雅擡起手往自己臉上扇去。
柳慕月立即擡手勸阻:“姐姐,沒事,你不要埋怨自己,姐妹重逢實屬不易,不要總談這些傷心事。”
她頓時明白了,她沒有看見她的姐姐說到一半後嘴裡沒聲了。
柳蕭雅不停地咳嗽,想嘔吐,她見姐姐臉色如此蒼白,緊忙扶她上牀,見桌子上有草藥包,便掄起袖子,給她姐姐熬藥,一面熬藥一面流汗,還對蕭雅說:“姐姐,你好生歇息,妹妹我給你熬藥,不要擔心,我會陪你的,水土不服是小事。”
臥倒在牀上的柳蕭雅,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妹妹那件事。
那兩月中,柳蕭雅水土不服一直在營帳中,因這四處沒有什麼人羣走動,外面發出的聲響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近幾日,她總是聽到外面來的探子慌忙跑去寒媚欣的營帳中說些什麼,而她的營帳於寒媚欣的窗戶隔得不是很遠,她側耳傾聽,模糊聽到什麼茯國,締國,兩軍交戰,她隱約感覺到大事不好,兩國肯定要發出什麼戰鬥。
如果說出這事,寒媚欣肯定不會饒了她;若是不說,又怎麼對得起面前善良的妹妹。
她陷入了沉思……
營帳外,只見柳薰兒拉着木冥的手,嗲聲嗲氣地說:“冥哥哥,你陪薰兒玩嘛。”他面露爲難,臉色潮紅,見柳慕月正在營帳中看着他,立即扯下她的手。
他木冥,此生只愛柳慕月一個女人,至死不渝。
而柳薰兒順着他的眼光望去,望見了柳慕月那個賤人,她氣得牙癢癢:我哪點比不過那個賤人,憑什麼木冥哥哥那麼喜歡她,連正眼看我一次都沒有。柳慕月,我之前就與你不和,此次你又搶我喜歡的人,我定與你不共戴天。
古人重逢,有道是幾分歡喜幾分淚,緣劫緣劫,既有緣,便藏劫,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