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年紀與皇帝相仿,乃是先皇的胞弟,當年老皇帝一死,萬貴妃就帶着四萬精兵逼宮。
當時的皇帝約摸是有十三歲,他年長些十五歲。硬是帶着皇帝從血泊中殺了出來,隨後皇帝登基,特一字並肩王。
可淮南王卻不情願當這個王,說是太累,硬是要回他的淮南去,當個安逸的王爺。
世人都說他是個傻子,可是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明白,想要留住這所謂的親情,必定就要捨棄許多,皇帝只能是一個人坐。
習泫夾起黑子朝着白子空虛之處落了下去,淮南王的黑子久久放不下去。
看清楚他的白子走向時,才恍然大悟。
“泫兒的棋是最像你父皇的,上次本王與你說的事情你可曾想好了?”
早年在馬背上受的傷至今是皇帝的頑疾,這兩年身體更是愈發的不好了。
太子雖然一早就定下來了,皇帝卻越來越看這個兒子不順眼了,處心積慮讓他很是不滿。
淮南王偏愛習泫,說的直白些,其實是偏愛他那早逝的母親。
這些事情習泫心裡也明白,母親當年臨末了還拉着自己的手,叫已經以後好生聽淮南王的話。
皇家的孩子與別人家不同,雖那是還只是個孩子,但他已經猜想到母妃跟淮南王的關係並非一般。
白子落下後,這盤棋也就結束了。
“叔爺爺再這麼誇我,我可就得驕傲了。”
淮南王知道他是個軟硬不吃的人,可他今天來這裡,卻是皇上的意思。
“你別跟我皮,這是你父皇交代下來的事情,有時間進宮去陪陪他,他也沒有幾年了。”
皇帝當年胸口中了一支浸滿毒的剪矢,要不是淮南王用嘴將他身體裡的毒給吸出來,皇帝早就沒了。
可淮南王也就因爲這個原因,這輩子都沒能再生下個孩子,習泫原本是要被過繼的,可是淮南王死活不願意。
若是習泫過繼到他手裡了,這輩子就無緣大統了。
見習泫依舊是低着頭不說話,淮南王想要拍桌子走人,可一想有不願意跟他計較。
淮南王放在五皇子身邊的人帶話來說,從河西回來之後,習泫變了一個人,往常醉心習武如今卻天天對着窗前的一盆野草發呆。
成大統者,最忌諱的便是牽腸掛肚的兒女情長。可習泫現在的所作所爲,分明就是爲那個柳家的什麼三小姐動了心思了。
淮南王將棋盤上的棋子動了動,習泫的白子要是想要贏這局棋,就必須要放棄其中的一枚棋子。
習泫的棋就是淮南王教的,他指的是什麼意思,習泫一眼便看明瞭,遂擡頭問了淮南王一個猝不及防的問題。
“皇叔公,當初您放棄母妃的時候,後來你有沒有後悔過。”
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可也是因爲過了那麼久了,人才會覺得遺憾。
習泫的母妃何嘗不是他心裡的遺憾,若是當初他堅持的話,皇帝說不定真的會放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這外面的天就開始起了秋風了,梧桐樹的葉子日日清理,卻依舊落了一庭院。
天下最美貌的女人都送進了宮裡,年輕時候的淮南王更有京都第一美男的稱號,後來遇見了習泫的母親。
想起那個巧笑嫣然的女人,淮南王的嘴角就不自覺的上翹了起來,發現習泫這是在套自己話的時候,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又恢復了一副嚴肅的模樣。
“遺憾或者不遺憾,現在也都這個樣子了,你與我不同。我答應你,只要你登上大統,我就同意你與那女子在一起。”
若是萬事都能如了自己的意,到也就好了,可是慕月的意思已經很明瞭了,她厭倦宮闈裡的生活。
淮南王見她無動於衷的樣子,知道他性子倔強不是自己一句兩句能說服的了的。
“泫兒,方纔前頭皇后可是將柳姑娘當成了那薄命的端陽了?”
那孩子是皇后的第一個孩子,淮南王當時還抱過自這個孩子,的確是俏皮讓人心疼。
皇后這些年留在身邊養着的那幾個公主,也全是那些眉眼中跟端陽公主相似的孩子,可見她執念之身。
柳慕月如今可以說是家破人亡,就算皇后認了她當義女封了公主的稱號,總有一天也要嫁人。
唯一能將柳慕月留在身邊的法子就是,就是讓太子娶了她。她本不愚笨,加上皇后厚愛,這女子好有心機。
“泫兒這個女子你不能娶,心機深厚她怕是在利用你上位啊?”
“皇叔公,你若在這樣說她的話,我這就離開!”
見淮南王越說越離譜,習泫拍着桌子就要離開。
淮南王看着習泫氣急敗離開的背影,氣的雙手緊握,習泫這個年紀最難過的就是美人關了。
那女子說的好聽,不願意深陷宮闈,既然如此爲何要刻意裝扮成端陽的模樣,爲何要搏得皇后的青顏。
恐怕是嫌習泫這個皇子的位置,不能如了她的意了。
“來人,去給我把那個丫頭帶來,不要鬧出太大動靜。”
淮南王朝着空氣裡說了一聲,空氣中竟然傳來了迴應的聲音。
皇后已經醒過來了,太醫吩咐人一個個進去,這會子靖邊侯夫人帶着長孫無垢正在裡面守着呢。
習泫剛出來就讓冷二給帶了過去,心煩意亂時聽到柳慕月竟然進去守着皇后,心裡很不是滋味。
“走,皇后身子發生瞭如此的大事,你怎生也不知道進去叫我聲。”
說罷腳尖一點地人就沒有影了,冷二覺得自己好生委屈,淮南王是什麼脾氣,主子不是應該比他要了解嗎?
皇后大好之後,若溪將中間發生的事情還有太子跟柳慕月說的一番話,又全部轉訴了一遍。
“咳咳,這丫頭不僅長的像我家端陽,那股機靈勁也跟我家端陽相差無兩。”
若溪將皇后扶起來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端來熬好的湯藥,雖太醫已經在裡面加了許多的甘草了,可皇后還是覺得味道辛苦。
捏着鼻子不願意去喝,若溪一看反而笑了起來。
把碗放到一邊,先是挑了個蜜餞出來叫皇后含着,再就着甜將這碗湯藥給喝下去。
皇后張開口含住了蜜餞,“你方纔無緣無故的笑什麼,本宮怕苦是在閨閣裡就養出來的,幾十年你都見過來了,這會子又笑什麼?”
若溪拿湯匙攪了攪湯藥,那股子辛苦的味道又泛了出來,皇后若不是病着,定是要出去散散氣味的。
把碗湊到皇后嘴邊,若溪才解釋着說到:“皇后你有所不知,方纔湯藥端進來的時候,柳小姐往我退了幾步。
我原以爲是着湯藥有什麼問題,細問一下才得知柳小姐也同您一樣。這一碗湯藥啊,得要三碗蜜來配着才成。”
皇后憋着一口氣,纔算是把藥全部喝了下去,若溪趕緊又挑了塊薑糖讓她含到了嘴裡。
“母后,您日後可是要好生的照顧好身體,你說剛纔那麼一出,兒子這心肝都快要讓你給嚇破了。”
太子跪在皇后的牀前,皇后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算計了。卻還故意問到。
“皇兒,你覺得慕月如何?”
太子心中一喜,柳慕月現在待自己愛答不理,若裡母后一道懿旨下來,她無論如何都是要受着這個恩典。
忙不迭的說到:“兒子覺得她是個好的,最少沒有那些大家小姐,端着一副架子不得親近。”
長孫無垢站在一邊心底一涼,雖早就知道自己這次來是替太子選側妃來的,可是她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快,更沒有想到會是柳慕月。
“姑母,姑母不可啊。”
“你這孩子胡言亂語什麼,你姑母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
靖邊侯夫人趕緊上去拽住了女兒,生怕她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她絕對不能讓柳慕月入了太子府,她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柳慕月她,她不過是個家破人亡的侯家遺孤,還是個庶女。
瞧着皇后現在跟太子的做派,她將來若是真的嫁入了太子府,她長孫無垢還真的有機會坐但那個位置嗎?
“無垢過來,跟姑姑說說你的看法。”
皇后招了招手,長孫無垢走了過去,太子卻是連個正眼都出肯瞧着她。
祖父說的對,入了那個地方就沒有什麼血脈親情可言,皇后門口幫的了一次。不見得就一定能夠幫的到第二次。
出了靖邊侯府家的門,想要的任何東西就只得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了。
長孫無垢閉上眼睛讓眼淚又留了回去,再睜開眼睛時。她已不是長孫家嬌生慣養的小姐了,她是太子妃娘娘。更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乖巧的在皇后身邊坐下,娓娓道來。
“姑母,原是因爲我覺得您是真心疼慕月小姐的,可是我們卻沒有考慮過慕月小姐的心思。
柳家現在如此光景,她並不如一般的小姐頹廢墮落。她是個有主見的女子,也是無垢生的這麼大以來,除了姑母第二個佩服的女子。”
她這話說的沒有錯,金絲雀之所以討人喜歡是在它自由自在的時候,若是被關在了籠子裡,就沒有了那股子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