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說自己是聖賢,真是附庸風雅,我嗤笑三聲,關了窗戶,睡下,這一夜便再無話。翌日一早,才睜開眼睛,就聽到屋外一陣喧譁,我打開窗戶,向外望去,見這一衆人擡着三三兩兩的傢俱搬入對面的房間內。那不是張士誠的居所嗎?這些人是在幹嘛?
爲了一探究竟,我整理好着裝,走到張士誠的居所。看那傢俱都是上好的檀木所制,傢俱的樣子也很新穎,做工別具一格,想來定是出自上好的工匠之手。我在心底默嘆,想這『亂』世,老百姓們衣不蔽體,食不飽腹,而這貪官卻在這裡大享齊福,這世上真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進入屋內,張士誠端坐在正堂之上,而長風則侍立一旁,縣太爺卑躬屈膝陪着笑臉指揮着將傢俱擡到屋內。
不大一會兒,傢俱已經擺好,縣太爺詢問道:“誠王,您看這樣擺設可好?”
張士誠端起手中的茶杯,掀開蓋子聞了聞,說道:“這個茶葉很香,是什麼茶?”
縣太爺媚笑道:“回稟誠王,這是今年上好的龍井,下官特意從杭州的茶商處運來,確保誠王可以喝上上好的茶葉。”
張士誠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你很有心,我會好好犒賞你的!”
縣太爺一聽,臉上樂開了花,“多些誠王!那就請您去用早膳吧!”
“嗯~”張士誠拖長了聲調,“好的,這就走吧!”說罷站起身,雙手背後,縣太爺則走在他前面帶路。看到我在一旁立着,縣太爺也當真以爲我是張士誠的妹妹,便說道:“來人呀!沒看到誠王的妹妹公主殿下行動不便,還不趕緊過去伺候着,真沒眼『色』!”
他話音一落,立刻過來幾名丫鬟扶着我,向外走去。雖說我打小也有春兒服侍我,卻和這些人不同,她們扶着我,我感到一陣彆扭與尷尬,卻也不能拒絕,也不知道這場盛宴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被簇擁到飯桌上,做好之後發現飯菜依舊很豐盛,一頓早飯就如此大『操』大辦,真是奢侈。飯桌上,張士誠只吃了幾口,縣太爺察言觀『色』,忙關切的問道:“誠王您怎麼才吃了這麼幾口?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您想吃什麼,可以說出來,我讓廚房去做!”
張士誠用手順了順自己那兩條像眉『毛』的鬍子,嘆了口氣,說道:“這些飯菜很合口,只是這裡少了一些東西,讓我不免大倒胃口!”
“哦?是什麼?您說出來,下官一定去辦!”
“不知怎的,近來特別喜歡字畫,尤其是一些名人字畫,不知道你可否尋來?”
縣太爺想了想,皺着眉頭,遲疑道:“自打元朝統治之後,很多字畫都被蒐羅進了皇宮,如今民間已經很少見,只怕有些難度。”
“既然縣太爺這麼爲難,那就算了吧!”張士誠眯着眼睛,話中有話,“只是這犒賞恐怕就……”
“唉,別別,您瞧您這話說的,再難,下官也定當盡力!”
“好!”張士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說罷,他起身,“我不吃了,這些飯菜你就分給外面的流民吧!”
“哎,哎!”縣太爺忙不迭的點頭答應,然而我卻看出他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捨之『色』,接着嘴裡嘟囔道:“這麼貴的飯菜,分給那些流民,豈不是糟蹋了!”
但是他究竟有沒有按照張士誠說的做,我們離開之後也就不得而知了。然而看他的神『色』,多半不會聽話。
一頓早餐就這樣吃完,我們回到張士誠的居所。對於張士誠這幾日的行爲大概長風與我有同樣的疑『惑』,只聽他問道:“誠王,我們來此的目的不是爲了置辦這個貪官嗎?爲何您還要一直順着他,接受他的賄賂?這豈不是違揹我們來此的目的嗎?”
張士誠再次順了順自己的眉『毛』鬍子,淡淡一笑,長嘆道:“長風啊,長風,虧你還在我身邊待了這麼久,連這個都看不懂。”
他這樣一說反而令長風更加疑『惑』,“恕小人愚昧,真猜不透您的意思。”
他轉身側臉問我,“你呢?”
我淡淡一笑,“可是在問我?”
“是的,我就想看看你們兩個誰能猜透我的心思!”
“猜透萬萬不可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你這麼做定有你的用意。也許你是想要用小魚釣大魚吧!”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士誠眼睛一亮,連連誇讚,“果然聰慧!”
我笑道:“不敢不敢!”
對於我倆這一唱一和,長風越發糊塗,“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你就等着看好戲吧!”我衝着長風狡黠一笑。
縣太爺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纔不到一天的光景他就已經將名人字畫送到了張士誠的手中,這其中有王羲之的《蘭亭序》,唐寅的《四美圖》,還有很多我叫不上來名字的字畫,數一數一共有七八幅,每一幅都是珍品。
張士誠滿意的點着頭,拍着縣太爺的肩膀,“不錯,不錯!你辦事很有分寸!只是辛苦你了,這些都是珍品,你尋來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吧!”
縣太爺答道:“要說起來也真不容易,我也是託了不少人,花了不少錢才尋得這些寶貝。不過,只要誠王你開心,再苦,再累,花錢再多,我也願意!”
“好,好!真是太好了!”張士誠連聲誇讚,縣太爺也喜不勝收。張士誠的手拍上他的肩膀,在他身上游走,慢慢地,緩緩地,將手從他肩上滑落,卻沒料到,重重的一聲響,衆人全部嚇了一跳,往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
張士誠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來人呀!給我把這個貪官拿下!”
衆人皆是一怔,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長風先行一步將縣太爺反手擒住,“你們還等什麼?不知道誠王的身份嗎?難道你們都想抗旨嗎?”
他這樣一喊,衆人紛紛反應過來,這些人當中有兩個頗有眼『色』之人,上前抓住了縣太爺,長風這才鬆了手。
面對着這陣勢,縣太爺一瞬間便蔫了神,忙求饒,“誠王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不敢?”張士誠一改往日的神『色』,厲聲道:“你還真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一位我被你整日好吃好喝的待着,就不會辦你?我下詔令說只收三成賦稅,而到了你這裡卻收五成。你看看你這些傢俱,吃的,穿的,以及你院子裡的這些擺設,這規模都要超了我的行宮!你貪污也就罷了,居然還和元朝官員私下裡有聯絡,這等叛國的行徑豈能饒你!”
縣太爺還想再爲自己求情,卻聽張士誠說道:“長風,就地正法!”
“是!”長風聽令,立刻抽出手中的佩劍,只一劍下去,便割斷了他的喉嚨,縣太爺頃刻斃命。鮮紅的血灑了一地,在場的婢女們都放聲大叫,抱在一團瑟瑟發抖,生怕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
對於張士誠的做法我着實沒有猜到,本以爲他會先將縣太爺關起來,然後慢慢審問他,看他到底和元朝的哪個官員私下聯絡,卻沒想到他居然將他就地正法,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也許他是爲了在衆人面前做個示範,殺雞儆猴,也許他有別的想法我卻不得而知。總之他這一舉動倒也着實讓我震撼,原本以爲自己的處境不會太糟糕,如今看來,事情並不像表面所展示的那樣。
縣太爺死了,暫時還沒有定下新的人選,便在下人中挑選了一個,暫時代爲管理。而這個人就是方纔第一個上前抓住縣太爺的人。
縣太爺死了,蘇州又恢復了三成的賦稅。而縣太爺所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全部返還了百姓。他這樣的動作,讓全城百姓無一不對他讚不絕口,都在爲有這樣一個明君而高興。恐怕這時也只有我一個人高興不起來。
還剩下一些字畫,張士誠自己留了下來,這些字畫都是價值連城,他留下來也無可厚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頭好,他也理應如此。只是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懂這些東西。
辦完了縣太爺,解決了蘇州城內的事情,張士誠很是興奮,我還以爲他會趁此機會多去幾個地方看看,孰料他接到了一封密報,便和長風要急着返回。在這裡每天好吃好喝的待着,傷勢也恢復的特別快,我已經可以丟掉柺杖自己行走,隨按還是微微有些疼痛,卻也讓我看到了康復就在眼前,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這次,張士誠是真的打算將我帶到他的行宮。迫於他的威脅,我也沒得選擇只好跟着他走。路途遙遠,這次他不再行走,而是坐着馬車。他與我共處一室,長風在外面駕馭着馬車。自打上車他就一直盯着我,讓我很不自在,卻又躲閃不得。同時心底也有些擔憂,如果真到了行宮,那我逃脫的機率就更小了,如果他真的用我來要挾夫君,我真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怎樣的後果。這次看來,無論如何也要在半路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