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燕語,紙醉金迷,顏如玉聽着窗外那些不堪入耳的情話,浪蕩話,自己就這樣陷入青樓。呵!人生就是這樣,出其不意地給你一個“驚喜”。
“怎麼的?你還以爲你是什麼名媛閨秀?你還以爲你還是那個大將軍夫人?在老孃這,你就是老孃的搖錢樹,想吃飯,想活着,那就去給老孃接客!老孃這可不養廢人!”尖銳的噪音刺入顏如玉的耳朵。
“媽媽,我接客可以,我不賣身!”顏如玉也認了,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國破家亡,夫君戰死殺場,自己被扔進這青樓是因爲念在自己曾是魯國的皇親貴胄。不然,自己作爲姜國大將軍之妻早就被魯國人撕成碎片了。
“不賣身?呵呵!你有什麼資本和我討價還價?今晚你開始給我接客!”聽到她想賣藝不賣身,那堆橫肉抖動了一下,手中的桃花扇在顏如玉面前晃動了一下。
“媽媽,我可以讓你看我值得不值得。”顏如玉挑着杏眼看着眼前的這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堆肥肉。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值得?”老鴇撇嘴,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她是滿不在乎嗎?她這種在風月場所混了多少年的人,哪裡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她清楚顏如玉是名門閨秀,而且手裡的絕活那可是絕無僅有的。是名動姜魯兩國,卻鮮有人見過,只有傳說。相傳當初姜國護國大將軍楊鐸揮軍攻打魯國就是爲了她,只因見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那麻煩媽媽準備十九架大鼓,我去換衣服!”顏如玉撇下所有的人獨自一人進入裡間大屋。
“都瞅什麼?還不去準備!”老鴇眯着眼扭臉看着那間房門,似乎那門一開就有大把大把的銀子滾出來。
顏如玉換好衣服,站在窗口看着樓下大堂裡的一片忙碌。對不起了,現在我要把這個表演給這些污穢來看。
“這些大鼓是做什麼用的?”一個小姑娘拍打着院中擺着的高低錯落的大鼓,咚咚之聲響徹天地。
“那是我母親留下的,叫雲舞鼓,也叫紅鼓舞。以鼓爲器,以鼓爲地,旋轉起舞。”一個擁有着驚世華顏的男子伸手撫摸着鼓。母親,再也見不到了。
“我想學習雲舞鼓,以後表演給你看。”小姑娘似乎看到男子心中的留戀和傷痛。她想他開心,僅此而已。
至此,每日都有一個嬌弱的身影在鼓上轉動,妄想能翩翩起舞,跳出他母親當初的風姿。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後卻是全身瘀傷沒有一處完好。
“不要再練了,這種雲鼓舞一般人是練不成的。”男子不再忍心讓她再受這種苦。這種舞沒人再能跳出他母親那樣的風姿。
“如果放棄了就永遠練不成,我一定會表演給你看!”小姑娘倔強的推開了他的手。
顏如玉伸出指尖抹掉眼角的淚水。今天我就要再次表演了,可你卻又一次沒看到。
一襲紅衣,跳躍着飄落在巨鼓之上。媚眼紅脣,千嬌百媚生,迷煞衆生爲之醉!鼓聲響起,影隨聲動,聲隨舞行。人就是鼓,鼓就是人,是人在踏鼓,還是鼓在舞人,你分不清,也不願意分,只有癡癡看着那一美景。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妙哉!美哉!”鼓聲一起,聲動毓春樓。紅袖一拋,名傳四海!世人皆知魯國有一名妓以鼓爲舞,以鼓爲律。世人皆以能識鼓舞爲幸,不惜揮灑重金。更有佳人慾仿之,卻少其靈動,少其妖嬈,無一人能比之。
這一日,毓春樓來了主僕兩個人,進了包間,只是點了一桌酒菜卻不點任何姑娘作陪。被攆出來的姑娘在老鴇跟前低聲耳語幾句,老鴇立刻明白又來了金主。自從真娘,也就是顏如玉,她的名字傳了出去之後,經常有這些從未流連過風塵之地的謙謙君子來欣賞鼓舞。可是這鼓舞豈是隨意就能欣賞得到的!
“這位公子,我毓春樓的酒菜還可口?”老鴇扭捏着一堆肥肉湊到來人的身旁。可此時一把利刃抵在老鴇的脖頸間。
“媽媽還是離我家公子遠些爲好。”一個清脆但含着戾氣的聲音從老鴇的背後響起。
老鴇什麼人沒見過,知道遇到硬茬子了,便知趣地退了退身。“來我毓春樓只有兩種人,一是尋歡作樂之人,一是想一識鼓舞風采之人。。”
坐着的人並不接話,只是閉眼坐着。看似平靜,可他現在內心的煩躁是無人知曉的。
老鴇見他不肯接話,尷尬地咳了一下。“我看這位公子該是這第二種人。如果是這第二種人恐怕今日讓公子失望了。”
“爲何?”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地下涌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擠壓着老鴇的心。
“公子有所不知,真孃的鼓舞只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表演,平時是多少錢也見不到的。”老鴇扇着桃花扇,又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初一再來。”突然坐着那人睜開那璀璨的雙目,一張舒展開的驚世華顏展現在老鴇面前。老鴇也算是閱人無數,頭一次是見到如此俊朗的美男子。剛纔他緊閉着眼,並沒有太注意那張臉,等那雙黑眸睜開之後,真是有畫龍點睛之意。整個人靈動起來,襯得這個人風華絕代,傾城絕世。
老鴇拾起扔在桌子上的那錠金子,有些迷惘地看着那一襲白衣。剛剛那張驚世華顏太讓人難以忘懷。
轉而到了初一,老鴇還惦記着那日的那驚世華顏,不知道他今日會不會來。就當老鴇還在惦記的時候,那張驚世華顏再一次出現在老鴇的眼前,她立刻把人請到了最好的包間觀賞今日的鼓舞。
那張驚世華顏四下打量了一番整個毓春樓。各個包間都是座無虛席,大堂裡也是人滿爲患,人聲鼎沸,都在等候着驚豔。突然,鼓聲響起,整個毓春樓立刻安靜起來,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那二十八架高低錯路的紅鼓之上。
他上一次見鼓舞的時候是五年前,魯國先王壽誕之日,那一襲紅衣跳躍在他的眼裡,就再也曾不離去。
今日不再是那一襲紅衣,可那身影他記得,出現在他夢裡不知多少次。鼓聲雀躍,人如天宮仙子,長袖一拋,跳躍在紅鼓之上。
包間裡那傾世華顏稍微舒展了一些。“把老鴇叫來。”
不一會,老鴇連帶着小跑來到了包間。
窗前坐着的男子一揮手,他身後的那名奴僕把一個包裹打開,放到了桌上。金燦燦的金子晃得老鴇眯起眼。“公子,您這是?”
“見一面。”言簡意賅,絲毫不容得老鴇反對。
老鴇也沒必要反對,大把的金子扔過來,如果不要那可真是傻子!“好,好,好。公子先去後院的雅間,真娘一會就到!”老鴇揮手招來人引着貴客去了後院的雅間。
驚世華顏有些沉不住氣。他一直自認爲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可一到她的事情上,他就再也沉不住氣。
良久,那扇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真娘見過公子。”也是一襲白衣,福身在那傾世華顏的面前。
“如玉。”聲音有些哽咽。真的是她,雖然她蒙着面紗,可她的聲音他永遠不會忘記。
見禮的人擡頭挑眼看看自己面前的那張傾世華顏。“公子認錯人了,小女子毓春樓真娘。”
坐着的人起身來到真娘面前,伸手扯掉那層遮遮掩掩的面紗。“你是如玉,我永遠都不會認錯的。”
“姜國國破,楊鐸戰死,他的夫人顏如玉已隨他而死。小女子是毓春樓舞姬真娘。”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似乎她真的不是顏如玉一般。
“如玉,我帶你離開。”他執起她的手,第一次觸碰她,卻是此情此景。他幻想過多少種兩個人第一次接觸的場景,可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如此這般。
“承蒙公子美意,真娘感激不盡。但真娘已是風塵女子,這毓春樓就是最好的歸宿。”她沒有什麼理由隨他離開。
“我不在乎你是誰,你都是我的如玉,一直都是。”這句話他早就該開口,等到今日他不能再等,他等的已經夠久了,等得他失了她,等得他碎了心。
“公子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真娘告退。”那句“一直都是”,曾經她想對某一個人也說這樣的話,可是她卻沒來得及說,現在就連見一面的機會也不會再有。這世間還有什麼可留戀?這具臭皮囊還爲誰而留?即使苟且活了三生卻再也見不到他,那活着又有何意義!
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在向她招手,依舊是那種和煦的溫暖感覺。瞬間她飛身一躍,整個人從窗口飛出,跌落在樓外。
男子扶着窗口向下看去,一片嫣紅刺暈他的雙目。“如玉!”男子飛身跳下樓,抱着那染紅的白衣。
毓春樓名妓真娘香消玉殞,鼓舞就此失傳,想要知道鼓舞爲何樣就只能從那些見過之人的口中探詢。可口耳相傳怎也無法體會親見的感受。
同年,魯國大將軍司馬成因勞累成疾,不治身亡。可誰又知道他的心裡卻一直留着一個名叫“顏如玉”的女子。
混沌的黑暗之中,一滴紅淚落下。這一世就這麼過去了。
天宮的崑崙鏡前,天帝閉上雙目,三生三世的懲罰照樣沒有改變那個女子的意念和執着。究竟天命會歸向何處?而那個女子又究竟緣於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