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白鴿覺得她還是留在指揮部比較好,如果那個樑總哪天心情不好,指不定把她流放到工地呢。
次日清晨,白鴿第一個到辦公室,拿了掃帚就開始掃地,然後就有人陸陸續續的來上班了,剛掃完地,那位□□經果然言而有信,站在工程部門口大聲喊道:“小美女,我來領你。”
然後就有人打趣的說:“□□經,你能別老是來我們工程部搶人嗎?唯一一個美女又被你們計財部搶走了!”
“搶?她本來就是我們部門的,只是按照慣例在你們部門呆幾天,還唯一一個美女,小心何姐罷工哈。”□□經也開起了玩笑。
白鴿只是笑笑,並不說話,終於要開始真正工作了呢,她得學東西,得賺錢,得養起一個破爛不堪的家。
□□經帶她到計財部,一一介紹,“這是計財部部長,楊繹;這是蘇曉曉,負責對業主的驗工加價;這是何培培,負責內業的所有資料;這是翁斌,負責合同這一塊。”
所有人介紹完了,□□經才說:“這是新來的小美女,白鴿。”然後指了指旁邊的辦公桌,對她說:“你就坐這裡,有電腦嗎?”
“有,我帶了的。”白鴿環顧四周,所有人辦公都是自帶電腦,單位只配了一臺臺式電腦,還是打印東西的,這指揮部還真是摳門啊。
□□經又說:“楊部長會安排你的工作,你先適應適應。”說完就走了,他的辦公室我們辦公室的左手邊。
何培培遞給白鴿一張毛巾,專門拿來擦桌子的,白鴿自己折騰了好一陣,又回宿舍去把電腦搬下來,這才收拾妥當。
然後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事,辦公室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白鴿百無聊賴,只好打開網頁瀏覽,看見一個帖子叫《好女不嫁工程郎》,樓主正在直播。
好女不嫁工程郎,一年四季到處忙,春夏秋冬不見面,回家一包爛衣裳,我是一個工程郎,背進離鄉在外闖.....仔細想想,這真的是對幹工程的人最貼切的形容。
白鴿想起上班第一天去食堂吃中午飯的時候,和一對年輕夫妻坐在一起吃飯,老婆帶着五個月大的小孩過來探親,看着她老公對她和小孩的關懷備至,白鴿一個沒忍住,眼淚花就沒剎住地冒出來。
她好像有點明白夏澤堯爲什麼不喜歡這份工作了,也好像明白了他所說的工作瑣事,那時還生活在象牙塔之中,不懂社會的殘酷和生活的無奈,而現在突然之間好像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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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感的現實,給白鴿上了沉重的的一課。
她放下碗筷,奔回二樓,躲在廁所裡哭的稀拉嘩啦的,摸出手機給夏澤堯打電話,說了那對年輕夫妻的事,他的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白鴿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代價是必須犧牲其中一個人的夢想,那就我來犧牲吧。”
夏澤堯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才輕輕的“嗯”了一聲,那丫頭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可他覺得胸口疼痛難忍,這麼好的女孩子,在他沒錢沒事業的時候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他狂躁的抓了抓頭髮。
帖子最後總結道:“幹工程這類女性一般行爲不拘小節、性格開朗直爽、心態樂觀、能扛起責任,在生活中比較有氣場,但她們依然得體大方優雅,不失溫柔細膩,在工作中果斷、冷靜、邏輯非常清楚,跟男人一樣的戰鬥,甚至氣場蓋過男人......”
白鴿噼裡啪啦的敲着鍵盤迴複道:“樓主說了這麼多,只有一樣符合我的氣質,跟男人一樣的戰鬥說的就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關閉網頁,再環顧四周,大家仍然還是各忙各的事情,偶爾纔開一句玩笑,白鴿終於鼓起勇氣問楊繹,“楊部長,有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做的?”
楊繹正在忙,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等下吧,我忙完了再說。”
就是這一句話,白鴿等了整整一個上午,楊繹也沒安排什麼工作給她,下午上班的時候,白鴿又找到□□經,“□□經,有沒有我需要做的什麼工作?”
□□經的啤酒肚看起來像懷胎十月的孕婦一樣,他一邊看Word文檔一邊說:“楊部長會統一安排你們的工作。”聽他這麼一說,白鴿“哦”了一聲只好作罷。
先前的一展拳腳的宏圖之志一下子被消磨殆盡,像癟了氣的皮球,她只好抱着一種“老子一個月只有800塊工資”的心態在辦公室懨懨欲睡的玩了一整天電腦。
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對白鴿而言頗爲受用。
如果要一個頹廢四年、自卑N年、感覺人生無望的人有點自信和上進心,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啊。
好在工程部的何姐是個熱心腸的人,對白鴿很是照顧,雖然換了科室,但每到吃飯的時候都要過來叫上白鴿一起,說說家常再吐槽一下什麼的,白鴿對何姐也非常感激,所以日子並不是那麼難過。
後來才知道何姐的小孩已經五歲了,老公是二分部的副經理,爲了長時間能和老公在一起就也來這邊上班。
白鴿一下子想到遠在北京的夏澤堯,如果能走到最後,她會不會就是現在的何姐這樣?
何姐不是正式職工,屬於外聘人員,外聘人員沒有五險一金,薪酬也很低,乾的活還是最多的。
白鴿搖搖頭,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至於她和夏澤堯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時間就一樣一天一天的過,白鴿在何培培的帶領下逐漸熟悉了各個科室和自己的工作,而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找各個科室的負責人簽字,當然除了各個科室還有各位領導,比如像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總會計師,安全總監、常務指揮長。
而常務指揮長就是樑總,聽朱姐說,樑總是一分局分管在建工程和經營的副總,因爲年輕,又傲氣入骨,分局很多領導都不怎麼看好他,所以纔派他駐紮在指揮部,說的難聽點就是流放。
指揮部的人都叫他樑總,所以白鴿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然而,找各個科室簽字也是一門學問。
白鴿最喜歡去的幾個科室就是工程部,綜合部,安質部,因爲他們簽字從來都不會仔細看,更別說提問了,只要拿去簽字,他們都會很爽快,刷刷刷得就把名字簽上了。
當然,也有最磨磨唧唧也是最讓白鴿最頭疼的科室——計劃財務部。
計劃財務部分爲合同和財務,她所在的辦公室就是做合同的,而三樓是財務,也就是那位高冷的陳亞盼美女所在的地方。
不過白鴿找人簽字的對象並不是陳亞盼,而是財務科室的主任陳學林。
陳學林最大的優點就是喜歡問“十萬個爲什麼”,最大的缺點也是喜歡問“十萬個爲什麼”,白鴿每次去找他簽字的時候,他都會提各種各樣的問題,她本來只負責找人簽字,又是初來乍到,至於內容,還真是一問三不知。
白鴿每次只好硬着頭皮回答“抱歉我不清楚”或者“抱歉我不知道”之類的話,氣得陳學林無言以對,也不簽字,再跑到合同部的辦公室說她是如何如何的一問三不知!
反正每次去找財務簽字的後果就是崩潰,比崩潰還要山崩地裂的事情就是在被陳學林一頓好批的窘境之下遇見樑總。
這日,白鴿拿着連續樑專業施工合同會籤表去財務簽字,陳學林秉承他一貫的風格,認真翻看合同,她就站在紅色辦公桌旁邊等候。
紙張翻得越來越快,陳學林就像是故意找茬似的,“合同編號呢,附表裡連單價都沒有,合同金額也沒有,你再看看安全生產合同書裡面,安全生產法最新修訂版本已經在執行了,你們還在用2002年的安全生產法,就這樣你也敢拿來讓我簽字?”
白鴿覺得陳學林不該叫陳學林,應該叫陳找茬才更貼切,正在心裡把他一頓臭罵,樑總就從外面走進來。
他穿一件白色T恤,一條豆綠色休閒褲,一雙白色休閒鞋,鞋面上印着顯眼的耐克標記,這樣簡單隨意的穿着卻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比起初次見面的襯衫西褲,特殊的年輕氣質才更耐人尋味。
陳找茬和陳亞盼還有人資的趙絲雨都叫了一聲樑總,白鴿後知後覺也跟着叫了一聲,但話鯁在喉間,卻不知道該叫他樑ju還是樑總,最後發出的聲音就連自己都沒有聽清。
樑總只微微頷首,就找趙思雨談工資的事情。
白鴿心亂如麻,整顆心都開始不安分起來,不禁想,難道長得好看的男人都這般沉默寡言嗎?
陳找茬似乎想繼續找茬,白鴿搶先一步回答剛纔的問題,“□□經說暫時還沒找到合同編號,附表裡的單價是隱藏了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看合同單價,沒有單價又哪裡來的合同金額?
白鴿把散落在額前的碎髮捋回耳際,劃出的弧度恰好看見樑總的側臉,輪廓分明,下顎像是精心勾勒過一般,嘴角還露出輕佻的淺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心跳好像更快了些,卻還是裝作鎮定的樣子答道:“2014年的最新修訂版本是在12月1日執行的,我等下回去就改,你如果還有什麼意見的話就寫在意見欄裡。”
這話聽起來漫不經心,卻不得不讓陳找茬對她另眼相看,他只知道最新的安全生產法是在2014年修訂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執行,想來一陣慚愧,大概覺得面上掛不住,只好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樑總和趙思雨的談話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白鴿拿着合同會籤表和他一前一後的走出財務室,還在猶豫要不要再喊他一次的同時,樑總頭也不回的往自己辦公室走去,只留下一個俊朗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