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琛忽然開口:“因爲很美, 所以印象深刻。”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他的語氣也非常認真,認真到白鴿幾乎就要相信的程度, 但是她倏地笑了, 因爲她不相信他的話, 須臾, 整理好情緒才說:“好了, 樑琛,你就不要逗我了。”
樑琛也倏地笑了,像是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他靜默了幾秒,像是想起了什麼事。
這樣月色撩人的夜晚, 白鴿的玩心被勾起來了, 突然想到一個好地方, 對樑琛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說完就在柏油路上蹦蹦跳跳, 心情格外的好。
樑琛雙手一直插在兜裡,跟在她身後。
他們穿過圖書館,穿過李冰廣場,穿過青石板小路,來到教學樓附近, 一陣梔子花的清香浸入鼻息, 白鴿吸了吸鼻子, 回頭跟身後的樑琛說:“我們到啦。”
她從包裡掏出手機, 打開手機電筒照明, 沿着小路一直蹦達蹦達個不停,直至教學樓的轉角處才停下來, 樑琛跟在她身後,一直沒有搞清楚她爲什麼要帶他來這個地方,又到底想做什麼。
“樑琛,你幫我拿着手機照亮,我要去找好寶貝。”白鴿把手機遞給他,他看上去好像有點不太情願,畢竟天色這麼暗,跟做賊似地,但還是拿過來,問:“你想幹嘛?”
“這是我獨有的秘密,其實我是一個有特殊癖好的偷花賊,你信不信?”她用無比真誠的眼神兒看他。其實她們整個宿舍都是有特殊癖好的偷花賊,到了花季的時候經常一起騎自行車出去偷花,有玫瑰、月季、玉蘭花、刺花,別提那時候的時光有多美好了。
雖然說好的東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鴿彎腰在一片梔子樹裡扒過來扒過去的,現在已經是七月初,梔子花的開放基本上已經接近尾聲,很多已經幾近凋謝,而且光線也不是特別好,所以想找一朵自己滿意的真的特別特別不容易。
樑琛看着她胡亂揮舞的爪子,心裡癢癢的,扒在梔子樹的指尖就像羽毛劃過他的心尖一樣,情不自禁地問她:“你是貓嗎?”
她當然不懂樑琛爲什麼會這麼問,權當他腦袋抽瘋,所以也並沒有理,沒過多久,就聽見白鴿的歡呼聲,“哈哈哈哈,樑琛,樑琛,我找到了,我找到啦......”她把旁邊的梔子花樹枝撇到一邊,露出整朵梔子花的嬌態,“樑琛,你過來看看好不好看?”
“......”樑琛竟無言以對,她竟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
他把手機電筒舉得更近一點,也彎下腰去看她到底尋的是什麼絕世珍寶,以至於她如此興奮,一朵純白的梔子花就這樣展現在他面前,花瓣中帶點綠色,最外面的一層花瓣已經完全開放,裡面的花瓣還是含苞待放的嬌羞摸樣。
“嗯,好看。”樑琛說,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她什麼如此容易滿足,就因爲一朵梔子花。
白鴿小心翼翼地掐斷花骨朵放在手心裡,還想繼續做偷花大盜,樑琛看了看周圍,說:“好了,快點走吧,不然待會保安都要被你招來了。”
她這纔不情不願地走出梔子樹林,把剛剛討到的花骨朵放在樑琛的鼻尖,“聞聞,香不香?”
他嗅了嗅,輕輕“嗯”了一聲。
白鴿就像得到某種莫大的肯定,簡直如獲珍寶,她踮起腳尖,順時針旋轉一圈,玫紅色的裙襬也跟着旋轉起來,樣子簡直美極了,她清脆地笑聲迴盪在周圍的空氣裡,眼睛裡似乎燃燒着一團火,眉眼都是彎彎的。
樑琛就這樣看着她,像着了魔似地看着她,他想,此生此世,他再也不能忘記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名叫白鴿的女人。
因爲心尖上的那種悸動,一生僅有一次。
我親愛的姑娘,願你生活無慮,歲月無憂。
他們沿着原路返回,一路無話,月光明亮,將兩人並肩而行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因爲畢業,很多學生正在寢室或者校外狂歡,所以校園路的人並不多,偶爾會碰見兩個人,但都是情侶。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走在校園裡,好像所有事都與他們無關。
文化長廊裡的燈光很亮,兩邊都是學院從辦學初期到最近這段時間的宣傳海報,樑琛停在一塊宣傳欄跟前看介紹,白鴿也跟着停下來。宣傳欄背面也有兩個人駐足在那裡,不過只能看見四隻腳,根據服鞋子判斷,應該是兩個女孩子。
沒過多久,宣傳欄那邊的兩個人從宣傳欄與宣傳欄之間的縫隙繞過來,大概是想看這邊的內容。
其中一個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在看見他們時硬生生頓住腳步,啞着嗓子喊道:“樑琛?”
樑琛和白鴿聽見聲音都齊刷刷地看過去,面上都是一驚,是譚詩詩。
這個世界是真的好小好巧,還是說譚詩詩無處不在。
“嗯,你好,譚小姐。”樑琛以這樣的方式和譚詩詩打招呼,白鴿不禁覺得有點奇怪,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怎麼一下子這麼客氣了?
比起她的好奇,譚詩詩更加驚爲天人,如果說遇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已經是怒火中燒,那麼樑琛面無表情的“譚小姐”,徹底激發了她所有無理取鬧的潛能。
“譚小姐?”譚詩詩反問他,嘴角露出輕佻的笑,冷笑幾聲,“哈哈,樑琛,我和你在一起那麼多年,你居然叫我譚小姐?”
譚詩詩一步一步地走向樑琛,她腳下好像有點漂浮,不知道是因爲踩着高跟鞋還是被氣得發抖的緣故。
樑琛並不爲所動,“以前的事,希望你不要再提,詩詩,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有我的生活,希望你不要插手。”
白鴿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難道還要再一次免費看一場好戲嗎?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那麼僥倖,能夠置身度外。
“樑琛,他們都說你冷血無情,可我偏偏不信。”譚詩詩已經走到他面前,雖然踩着高跟鞋,卻還是隻到他肩膀的位置,她努力仰起頭,字字句句的說:“如果我說,我後悔跟你分手了呢。”
譚詩詩是真的後悔,她在父母施加的壓力下偷偷和一家醫藥公司的總經理暗地往來,她漸漸地感受到金錢、物質的重要性,也樂於享受被一個富家公子追求的感覺,那時候她還沒有和樑琛分手,這樣腳踏兩隻船的僥倖導致她飛去廣州看樑琛。
而那個男人就像打了雞血似得一直給她打電話發曖昧短信,沒想到最後被樑琛發現,樑琛當場就沒有好臉色看,讓她在那個男人和他之間選擇,她在父母給予的壓力以及物質的誘惑下最終選擇了那個男人,在離開廣州的前一晚,他們就已經和平分手。
雖然那個男人可以給譚詩詩一切,但她怎麼也快樂不起來,因爲她發現,她愛樑琛,那種感情的純粹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樑琛好像沒有預料到她會如此坦然承認後悔和他分手這件事,不過就算後悔也沒有什麼用,因爲這世上不存在後悔藥這一說,所以相愛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你所謂的生活,就是和她在一起?”譚詩詩忽然伸出手,用食指指着白鴿,手指幾乎就要戳在她的臉上。
樑琛似乎不想和她繼續說下去,“我想這和你無關,不過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說罷就想拉着白鴿離開。
他的話徹底刺激到了譚詩詩,譚詩詩揚起半空中的手,一巴掌就那麼毫無徵兆地落在白鴿半邊臉上,她的力氣很大,發出“啪”的一聲響,然後是白鴿感覺半邊臉“噌”地一下子燒起來,身體也不受控制,趔趔趄趄的倒在地上。
耳朵嗡嗡作響,頭也是暈暈的,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氣體從鼻間流出來,白鴿伸手抹了一把,手掌全是觸目驚心的紅色,那朵純白色的梔子花也沾滿了血色。
樑琛眼疾手快地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從兜裡摸出一包衛生紙一邊替白鴿擦鼻血一邊對譚詩詩說:“譚詩詩,你他媽瘋了?”
他的聲音很大,好像要將她活生生掐死一樣。
譚詩詩被嚇了一跳,但仍然不甘心,“怎麼?我這才甩了一巴掌你就心疼了?”她兀自“哈哈哈”的笑起來,“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插足別人感情的小三兒罷了,樑琛啊樑琛,你竟然還將她視作珍寶,你現在還敢說她真的只是白勳的親侄女這麼簡單嗎?”
不等樑琛回答,白鴿已然開口:“我想你誤會了,至始至終,我都不是你們感情裡的插足者,我和他真的什麼都沒有。”
幾乎哽咽的辯解在譚詩詩眼裡看來不過是強詞奪理,“哦,什麼都沒有?你忘了我對你說的話?我記得我清清楚楚地告訴過你,找老公千萬別找工程局的男人,尤其是像樑琛這樣的男人!”
譚詩詩的氣焰十分囂張,白鴿就像一隻任人宰割的溫柔小綿羊,用低低的嗓音問她:“我沒忘,但是樑琛有什麼不好?”
但是樑琛有什麼不好,你告訴我。
被她這麼一問,譚詩詩瞬間啞口無言,是啊,樑琛究竟有什麼不好,好像哪裡都好,好到沒有人可以代替。
譚詩詩氣急敗壞,再一次將手揚在半空中,作爲給她“不知羞恥”的賞賜,但這一次她並沒有如願以償,因爲樑琛忽然伸出手將它攔截在半空,“譚詩詩,夠了,你這樣胡鬧只會越來越想讓我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