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怕父母着急,先打發隨從將他們送回府中,說是自己陪妍兒再逛一會兒。王爺的馬車走遠後,駿才告訴昭陽和昭月,妍兒她負氣跑掉的事情,兄弟兩人決定陪少爺一起去找她,所以三人就分頭在大街小巷的人羣中穿梭着、搜尋着……
妍兒一路不停地跑,直到力氣耗盡了才蹲在一個牆根下安撫自己劇烈跳動得快要崩潰了的心臟。
“無恥、可惡,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爲什麼還要對我說那些話?爲什麼?……”妍兒的腦子裡不停地交替着沈浩軒今天兩次說話的情景。“騙子、騙子,還說什麼自己不喜歡她,大言不慚!好可惡哦!……”她應該恨他的,可是爲什麼這淚水好酸、好澀啊?
“哎,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唉呦,怎麼還梨花帶雨的呢?”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身邊突然冒出一個人,嚇了妍兒一跳,而且那人一臉猥褻的表情,更讓她很厭惡。
“你,你是誰啊?拿開你的手,不要碰我!”妍兒撇開他的手,趕緊往後挪動着。她這才注意看自己周圍,人煙稀少得視線範圍內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心裡更慌亂起來。
“哎,小姑娘,不要害怕嘛,來、來、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啊!”說着就上前抓住妍兒的手。
“啊,不要,你不要過來!……”她的腳用力在那人身上踢騰着,手也胡亂地揮舞着。
“哎,別害怕,我又不是壞人,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走吧!”
“不,不要,我又不認識你,你走開啊!救命啊!……”
“哼!你儘管叫好了,看誰能來救你?”見軟的不行他只好來硬的了。
妍兒驚慌地掙扎中,突然她的手碰觸到身後的一個堅硬的東西,想都沒想就拿起來照壞人的頭上咂去。“啊!……”他的一聲尖叫把妍兒自己也嚇一愣。“小賤人,你居然敢打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啪地,一個通紅的五指印在她白皙的小臉兒上,淚水也隨着灼痛滑落。
趁着妍兒失神的工夫,那惡人粗魯地將她拎起來,夾在胳膊下,一手捂住她的嘴,連拉帶拽地往前拖着,而妍兒仍拼盡餘力掙扎着。沒走多遠那人又一聲慘烈的哀號,之後趕緊抱住自己的頭,妍兒也順機滾到一邊,看着他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滾着。“他媽的,老子……啊!……哎呦!……”而且沒等他起來反抗,身後的人緊接着在他身上連敲了好幾棒,見他暫時沒有還擊的能力扔下手中的木棒拉着妍兒就跑。
“停一下吧,我,我跑不動了!”不知道跑了多遠,妍兒實在堅持不住了,喊住拉着自己手的“救命恩人”。
“他”也停下腳步,呼哧呼哧地急喘着。“姑娘,你沒……?”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眼神定在妍兒的臉上。“妍兒小姐?”
妍兒也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端詳着“他”這張漂亮的臉,半晌纔回悟過來。“昭雨?”
“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瞧你還傷成這樣!”她拂了拂妍兒紅腫的臉蛋和凌亂的鬢髮。
“昭雨!我……”妍兒一下子撲向她的肩頭,淚如泉涌。“我,好想你!”
昭雨帶着妍兒回到自己和哥哥們暫住的小屋,是一個農家小院,屋子不大,卻很整齊、乾淨,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而且這裡的樸實更讓人覺得心裡安寧。
“小姐,先敷一敷臉,消消腫吧!”昭雨把一個涼毛巾遞給她。
“昭雨,你和哥哥根本沒有離開京城,是嗎?”妍兒拉住她的手坐到自己身邊。“你是想逃避的,可是你的心裡根本放不下他,對不對?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如果我是你,我寧願選擇陪在他身邊,至少可以默默地看着他、守着他,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看着他?哼!難道他在你面前和別人夫妻交拜、喜酒交杯、甚至步入洞房,你也看得下去嗎?”
“我,……”妍兒無言以對低下頭,冷敷着自己的臉。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妍兒才緩緩開口,把昭雨離開的這些天,以至今天在沈家所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詳細講給她聽,憋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一場喜宴卻不歡而散,沈浩軒雖沒有多大的遺憾,卻也知道父母一定會很難過。傍晚,他慢慢踱到西苑,想去安慰一下母親,路過周老爺的客房時,看見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窗前,手裡還死死攥着他的“寶貝”。沈浩軒沒有打擾他,直接去了母親那裡。
走到門口時,他停住了腳步。屋子裡傳出夫人對着杜媽的哀嘆聲,“哎,這原本是個好好的喜事,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啊?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我也一直以爲自己老得耳朵都不好使了呢?卻怎麼曉得,那些全都是真的,真是可憐了於媽這麼好個人了。哎!……”
“杜媽,你在說什麼啊?什麼真的、假的?”夫人感覺她說話沒頭沒腦的。
杜媽又把自己偶然見聽到美嫺她們主僕兩人對話的事情跟夫人講了一遍。“作孽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即是這樣倒也好,早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免得以後再爲害別人。”其實杜媽明白,夫人也不過是給她的“自我心理安慰”找個說法而已。
沈浩軒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最終沒有進去。他也不忍心看到母親那憔悴而憂慮的面容,獨自一人在夜幕下的雪地裡久久地立着。看着這偌大的庭院,想想早上,這裡還熱鬧得很呢,現在卻如此得寂靜,也許從今以後,這個沈家大院都會象此時一樣的沉寂和落寞。想了想他轉身往父親的書房走去。
沈老爺坐在書桌前一個勁兒地吧嗒着手裡的菸袋鍋子,煙霧繚繞的顯得他消瘦而頹廢。因爲吸了太多煙他咳嗽了幾聲,沈浩軒走過去接下他手中的菸袋,替他拍拍後背。
“爹,您要注意身體啊!”沈老爺擺擺手。
“我沒事,上了年紀的人啊,都這樣,愛落下個癆病什麼的,不用擔心。”
“對不起,爹,孩兒無能,沒有保護好我們沈家。”
“這不能怪你,孩子。這些都是我們上一輩人造下的孽啊!能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少不會讓沈家在不久的將來,落下個遭人唾罵的惡名。所以今天,爹是慶幸有這些事情發生的。”
“爹,榮王夫人和妍兒的孃親真的是親姐妹嗎?”
“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當年聽說宋老爺去卓家下聘,準備迎娶卓大小姐,而周老爺他卻要納卓二小姐做填房,想以此來拉攏卓家,可是被卓家人拒絕了。後來又聽說卓二小姐離家出走了,從此這個人就象憑空消失了一樣,杳無音訊了。許多人的猜測是,她已經死了或是流落異鄉了。而卓大小姐也是在那三、四年以後才嫁入宋家的。”
“原來他們之間牽扯到這麼多的淵源,難怪周老爺似乎很怕榮王夫人似的。而妍兒一定是宋家的後人沒錯了。”沈浩軒想想妍兒繡的絹帕,縫的錦袍以及她曾經做過的許多事情,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似乎覺悟的太晚了。難道愛一個人註定了要如此:在聚散的悲歡中和坎坷的路途中找到自己的心,最終明白自己心裡想要的。
駿和昭陽兄弟也是一直跑到天黑了,都沒找到妍兒的人影。駿心裡自然是急得象火燎似的。
“少爺,您彆着急了,還是先回府去吧?說不定小姐她已經回去了呢?她向來很懂事的,應該不會讓大家擔心纔對。”昭月見天色很晚了,就勸駿先回家。
駿想了想,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是啊,要不然我們怎麼找這麼久都沒找到她呢?那好,我先回去看看。”說完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哥,我們也回去吧?出來一天了,小雨一定在家裡着急了。”兩人也匆匆地往家裡趕去。
昭雨正跟妍兒說着,爲什麼她見到自己時會是那副裝扮。“這一帶窮鄉僻壤的,人煙稀少,哥哥說女孩子在外面走動不安全,所以我出去買菜或是辦事的時候就換身男孩子的行頭。”突然她停下說話,跑到門口,“哥哥他們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他們呢?”妍兒因白天發生的事情心裡難免有些惶恐,緊張地站起身想阻止她去開門。
“因爲我聽得出他們的腳步聲。”她打開門時,兩人正好走到門口。
“小雨,等着急了吧,自己害怕了沒?”昭陽伸手先揉揉妹妹的頭髮。
“沒有,有人和我做伴呢!”她指了指屋裡,兩人一起轉過頭看去。
“妍兒小姐?……”
“你怎麼在這裡?”
“是啊,我們找了你一天了,少爺他都快急死了。”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兩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問題連篇。“好了,哥哥,你們這樣問下去,人家還有機會回答嗎?”昭雨把他們按到椅子上,倒了點水放到他們面前。
妍兒告訴了他們自己到這裡的經過,昭陽又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確定只是一點點皮外傷,而且臉上的浮腫也消去了很多,之後才稍稍安下心來。
“可惡,這種無恥之徒,光天化日的也敢做出這種事情來,看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昭月聽完妍兒的話,氣憤得捶胸頓足的。
“可是,小姐,我還是送你回去吧?王爺他們現在一定擔心壞了。”妍兒點點頭,準備起身和昭陽一起回去。
“哎,等一下!”他們走到門口,突然被昭雨叫住。“小姐,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回去以後不要對他——他們提起這裡,就說是和哥哥在路上遇到的吧!”妍兒看看她,默默地轉過頭,邁向門外。
妍兒回到王府的時候就按昭雨的話,回答了他們的盤問,之後又以自己累了想休息的理由,匆匆回房,沒有讓自己的傷勢曝光。駿也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應該需要靜一靜,所以也勸父母不要再打擾她了。妍兒纔算度過了這一關,結束了她生命中這最波折複雜而又勞碌驚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