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不緊不慢、飄飄忽忽地灑落了一整天。明日就是初六了,也就是沈浩軒大喜的日子了。而此時的他,臉上無半點喜悅神色,反倒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沈母雖關心兒子的身體,卻也以“大局”爲重,只有沈老爺能讀懂兒子的表情,所以心裡也很壓抑。
妍兒當然也沒有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她的心也象窗外的雪花一樣,在空中盤旋着,沒有方向。想想此時的沈園,應該已經喜燈高掛、紅幔飄揚了吧!朗才女貌、門當互對,他們一定會受到很多人的祝福吧……
昭雨也和哥哥一起走了,現在自己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一想到她還真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妍兒,在想什麼啊,還沒睡?”榮王夫人見她一個人發呆,輕輕叫了她一聲。
“哦,姨娘,您怎麼還不睡啊?”她起身給夫人讓了個座。
“啊,我,有點事情要跟你商量。”妍兒一聽她如此口氣說話,心裡就緊張起來,她所謂的‘商量’是不是也和公佈定親的事情一樣,沒得商量。“不用緊張,也不是什麼難事。”夫人也看出她面上的難色。
“那,到底,是什麼事啊?”
“明天呢,是沈家少爺大喜的日子,你也聽說了吧?”妍兒拉下眼瞼,點點頭。“我和王爺還有駿兒都要去賀喜,你也要一起去啊!”
“啊,爲什麼,爲什麼我也要去?”妍兒還是努力抑制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緒。
“你曾經也在沈家呆了那麼久,沈夫人對你也很是照顧,而且你也伺候過沈少爺,去道個喜也是應該的嘛!”聽姨娘說起來,這似乎是人之常情。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夫人堵住了。
“明天不光是沈公子的婚宴,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而此事關係着你和你們宋家,難道你會坐視不理嗎?”夫人的口氣突然變得生硬起來,妍兒心裡也突然一緊。“妍兒,你該不會是這幾年來,隱姓埋名的日子過習慣了,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忘記了吧?”
“我,怎麼會呢?我當然沒有忘記啊!”
“那你知道,你爹爲何會給你取‘宋錦妍’這個名字嗎?”妍兒搖了搖頭。“如果那樣東西還在的話,你一看就會明白了,只可惜啊!……”
“姨娘,您說的是什麼東西啊?”
“那是一個錦袍,是我和你娘都尚未出閣時,兩人一起織繡的。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們卓家的織錦技術可謂是空前絕後的,你外公他在這方面造詣頗深,後來他決定把自己多年經驗積累的絕藝傳授給我們,因爲你娘她很喜歡畫孔雀,我們就突發其想,織了一件孔雀開屏圖案的錦袍,你娘給它取名叫‘錦妍雀屏’……”夫人頓了頓,用手帕揩了一下眼角。“後來,你娘嫁入宋家,那件錦袍成了她的嫁妝。我想你爹給你取這個名字,也是爲了懷念你娘吧!只可惜現在人物全非了……”
“姨娘,您說得‘錦妍雀屏’?……”妍兒起身走到牀邊,抽出牀底下的一個箱子,打開之後從裡面捧出一個四方錦盒,端到夫人面前。“姨娘!……”
夫人疑惑地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慢慢打開來。“啊!我的天啊!妍兒……”夫人激動地抱住她,淚止不住地涌出來。“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夫人手中的東西正是‘錦妍雀屏’。“好孩子,……”她緊緊地摟住妍兒,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在我和於媽臨出門前,爹他把這個交給了我,他告訴我,不可以跟外人提起此物,所以我一直把它帶在自己身邊。”妍兒把那個錦袍緊緊抱在懷裡,淚也跟着滑落……
良久,夫人終於稍微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把那件錦袍使勁攥了又攥。看見“失而復得”的寶貝,她的心裡也說不出是喜還是悲。“妍兒,你現在知道,你爹他爲什麼離開你了嗎?就是爲了保護你和它。”
“爲什麼?這不過是件錦袍而已,又不是什麼金銀財寶?”
“其實,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它是不是一個不詳之物,因爲它,才引起了那樣的軒然大波,製造了宋家的悲劇,就是因爲它的價值無法用銀兩來估量,它代表的是一介‘錦繡之尊’,所以纔會受到許多居心叵測的人的覬覦。”
“那我爹他,爲什麼把我一個人留下啊?還要讓我來保管它?”
“因爲只要有你在,宋家就還存在,而且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取代‘錦妍雀屏’。也許這就是老天註定的,宋家的命脈將要由你來延續。這樣的話,明天你更要出現在沈家的喜宴上了!”
“可是,姨娘,我……”
“好了,就這樣吧,你也早點歇着,明天一早,我們就出門。”夫人斬釘截鐵地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看着姨娘的背影,她甚至感到了一種絕望……於媽,我是不是做錯了,我真的不應該來這裡,也不知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突然之間,我好象多了很多責任和義務,爲了爹、爲了我們宋家……爲什麼要讓我親眼目睹他們步入紅地毯;祝福他們的人那麼多,爲什麼一定還要我來爲他們見證?老天啊,這真的太殘忍了……再怎麼哭也止不住心裡的痛,它已經支離破碎了,卻好象又被碾磨成了碎末。這樣的傷痛,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能醫得好……
這樣的夜裡,失眠的人也不止一個,昭雨也坐在窗前愣了好一會兒了。離開王府的這兩天她都茶飯不思的,一臉的憂鬱,卻還在哥哥們面前強顏歡笑。
“小雨,恩,那個,我們有點事情,想和你商量……”兩人站在昭雨身後噓噓了半天,才推攮到妹妹面前,昭陽也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哥哥,你們怎麼了,有什麼事就說啊?”昭雨拉回心神,聽他們說話。
“是,是,有關王府的事情,我們說了你不要激動,也不要着急哦!那個……”
“王府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少爺……?”昭月的話還沒出口,她就已經坐不住了。
“你先坐下,聽我們把話說完,王府裡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昭陽把妹妹按回到椅子上。“我們要說的事和妍兒小姐有一點關係,我們想幫她,又不知道該不該去做,所以才和你商量嘛!……”昭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講清楚了以後,昭雨的神經才稍微鬆懈下來。
“哥哥,你們一定要幫妍兒小姐!”昭雨聽完他們的話,居然很贊成他們的想法。
得到昭雨的準肯,兄弟兩人心裡也舒緩了很多。由於妍兒,讓妹妹有如此大的改變,他們還是心存感激的,也許明天會是一個報答她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