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汝萍一早起來,來到前堂見胡不歸已經在那裡和店老闆說話,看見汝萍,二人便走了過來,店老闆笑問汝萍早安,隨後說道:“你們聊着,我去準備早飯。”說畢就離開了。
胡不歸臉色凝重地看着汝萍,幾次欲言又止。汝萍說道:“你要對我說什麼?直說無妨。”胡不歸深吸一口氣道:“楊姑娘........”汝萍不待他說下去,打斷道:“叫我萍兒吧,在家我母親也是這般稱呼。”
汝萍心裡明白鬍不歸難言之由,他是不想讓自己上黃山報仇,但是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止,遂繼續道:“等把吳夫人的骨灰送到吳家後,我們就一起回小隱山。”胡不歸乍聽汝萍如斯說,驚喜不已,汝萍見狀,臉色故意微沉,心中卻是暗自作喜。
卻說胡迴歸心裡早已感知汝萍對自己的情愫,只是她未及言明,自己便也不能造次。現今聽言語中情意鑿鑿,恩怨也能斷然放下,怎不是爽朗欣慰,遂開顏喜道:“好,只要你願意,你去哪我就去哪。”汝萍聽見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時念光忽地從後面跳了出來,高興道:“好啦,好啦,終於守得烏雲見月明瞭。姐姐我這就收拾一下去。”汝萍說道:“也不在這一時,等我們辦完了事再走不遲。”說着店老闆就走了過來,說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三人吃過早飯,胡不歸來到汝萍的房間說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師母。”汝萍道:“你師母?她怎麼了?”胡不歸強笑道:“她老人家很放心我不下,知道我要遠行,因此特地過來看看我,給我說幾句知心話。”汝萍說道:“這是你日中所思,纔會夜有所夢。”
胡不歸道:“萍兒,我們這次離開,怕以後就不會再踏足塵世,所以,在臨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師母,也算是最後的告別。”汝萍看着胡不歸,半晌說道:“說吧,到底在夢中你師母對你說了什麼?”胡不歸本就沒瞞汝萍之意,只是不想汝萍爲他勞神。今見她如此問遂把昨晚所夢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汝萍。
原來在昨夜的夢中,殷若梅對胡不歸的話很像是彌留遺言。只聽殷若梅說道:“我要走了,柔兒也走了,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現在唯有你是師母放心不下的。幸兒,現在有人照顧你,師母很爲你高興。萍兒是位好姑娘,她爲你放下了很多,你一定要好好的珍惜。”繼而又囑咐道:“愛情裡並不是只有甜蜜,少不了艱辛和磨難。‘好事多磨,歷久彌堅’這八字你要牢記心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的愛護她,對她不離不棄,這也算我對的起趙姐姐了。”
這汝萍是最不信這異夢邪說的,聽胡不歸說完,很是不以爲然,但見他神色黯然,遂安慰道:“常言夢都是反的,你夢見師母不好,這就說明她現在過得很好。”胡不歸道:“這離黃山已經不遠,我見了師母,給她老人家告個別,說幾句話就回來,你要安心的在這裡等我。”
茹萍知道胡不歸是擔心自己再突然變卦,上黃山找魏軍算賬,遂堅定的會心一笑道:“你自去黃山,我和弟弟在這裡等你回來。”說到這,汝萍又自忖道:“魏軍爲人極其奸詐,他知道我和胡不歸相愛後,一定會借他上山之機爲難於他。而胡不歸又是極尊師重道之人,他不會違逆師傅,也絕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
想畢,汝萍伸手握住不歸的手說道:“你要答應我,三天後你必須回來,若不見你回,我必親上山尋你!”說畢,用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縷秀髮,裝進一個錦囊裡,繫好,送到胡不歸手中說道:“爲了我,凡事多想想,切莫意氣用事。”胡不歸貼胸放好,深情的看着汝萍,堅定地點點頭,讓她放心。
胡不歸走後,汝萍拿着吳夫人的骨灰就向吳家走來。念光見狀也跟了過去。他們來到吳府門口,向看門的說明來意,那看門的邊進去稟告,過了一會,過來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一下汝萍和念光,忙陪笑施禮問好道:“我們大奶奶裡面有請。”說完就前面給汝萍、念光引路。
汝萍、念光來到大廳,見一位穿戴華麗的夫人坐在上面。汝萍便知是他們口中說的大奶奶,隨略施了一禮,這大奶奶見茹萍舉止不俗,行動利索,面呈嚴色,忙含笑還禮,讓座請茶。須臾茶畢,這大奶奶道:“婆婆昨兒才離了家的,怎麼今兒就陰陽永隔了呢?”說着就用手帕做拭淚之狀。
汝萍冷笑暗忖道:“這人已經歿了,再這般假情虛意的給誰看。”遂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今只希望吳夫人落葉歸根,入土爲安。”大奶奶道:“姑娘說的極是。”說着就命管家把吳夫人的骨灰盒拿過來。又續道:“現在我們老爺和二叔皆不在家。昨兒那場火把那個書坊着實燒的不輕,他們兄弟倆爲這事特特去拜訪當初建造這書坊的師傅了去。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是,等老爺和二叔回來我們就商量這把婆婆的後事給風風光光的辦了,不能讓婆婆走的這樣的寒酸。”說着捧起那骨灰盒又哭泣起來。汝萍道:“如此甚好。”說完就和念光轉身離去。這大奶奶也不甚挽留,客套了幾句話便讓管家送他二人出去。
他們二人離開後,大奶奶從鼻子裡哼一聲道:“哪來的拴不住的野丫頭,跑到我面前吆五喝六起來。老爺也真是,但凡聽我一句,在公公去世後就把那婦人攆了出去,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非等到把祖宗置辦的家業毀了才狠下心來真真的攆她出去。這倒好,大老遠的巴巴的去找當年建造那書坊的師傅來重新修葺,累的跟什麼似的。”說完轉身看到那個骨灰盒,不耐煩喊道:“還不快把這污眼煩心的東西給扔了。”這管家心裡很是不忍,但是也無可奈何,唯有嗟嘆捧着骨灰盒仍到了外面。
卻說胡不歸因夢中之事一路上惴惴不安,總有種不詳之兆,遂御氣而行,半日不到就趕到了黃山。胡不歸到黃山時,那殷若梅已下葬兩日,遂到靈前痛苦一場,過後又到墳前祭拜,不免又痛苦一場。魏軍把他勸起,胡不歸遂又問起師母怎麼突然歿了。魏軍便把在崑崙山之事三分真七分假的說了一遍:“只因當年天欲崖一戰錯傷了甄筱仁,因此銜恨在心,誓詞報仇。爲引我上山更是害的柔而流產。最後柔兒也間接被他害死,而甄荏因傷心欲絕而又殉情。你師母爲此傷心過度,鬱積在胸,又被甄筱仁打傷。你師母本就有病,如此病上加傷,百般醫治皆無成效,不久也就去了。”
胡不歸聽到師妹和甄荏也雙雙離去,不免又傷感一回。晚上,胡不歸和魏軍談心聊天。言語中魏軍一心想讓胡不歸守在黃山,將來讓他接管黃山。但是胡不歸是一心要遠離紛紛俗世,現在師母和小師妹也不在了,對這紅塵俗世更是了無牽掛。更主要此刻又有他心愛的汝萍陪着他。魏軍見他執意如此,中心是憤恚難平,卻不動一定聲色,面容平和,盡顯不捨與無奈之態。
次日呂尚忠、甄雄和不歸他們師兄弟三人吃酒話情。當談到胡不歸要避世歸隱,遠離這繁雜社會時,呂尚忠出於情面,只說些不管痛癢之類的話語,倒是甄雄,雖然性情粗暴,卻是真情實感,放聲大哭。呂尚忠見狀笑他竟出現女子形態。不歸亦是款款勸慰。三人推杯換盞又說些閒話便各自散去。晚上不歸則在師母的靈前又守了一夜。到了第三日陪魏軍話了半日便拜別離去,魏軍心裡雖然是不甘又惱,但是總無他法,只有眼睜睜的看他離去。胡不歸離開黃山,轉而又到殷若梅的墳前去祭拜訴情言別。
且說汝萍在客棧靜等胡不歸,念光心裡卻是按耐不住,遂道:“姐姐我和你一起上山去找胡大哥。”汝萍道:“我對你胡大哥說過要在這等他三天,等過了三天還不見他回來,我們就馬上去黃山尋他。”既而汝萍目光充滿着堅信喃喃道:“他會回來的!”
轉眼到了第三日,汝萍靜坐房間等候,過了午飯,她便走到門口時時向街上眺望。待到夕陽西垂,她便又來到鎮口等候,只到天邊最後一道光亮也被高山擋住仍沒見胡不歸的身影。念光急躁道:“姐姐,我們就不該讓胡大哥一人上山。起碼我們也要陪他到山腳下,在那裡等他啊。”汝萍沒有回答,轉身離去,嘴裡說道:“明天一早上黃山!”
回到客棧,汝萍看念光回房後纔到自己的房間。燭光熠熠,房內悽悽。以前她自己獨處一房時,從來沒有覺得這般的空蕩,而現在卻有些亂了方寸,很擔心會失去什麼?抑或又是在質疑什麼?隨即她暗暗笑自己太傻,不該懷疑他,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夜已三更,汝萍放下思緒,登牀就寢,一切待明天自會明瞭。“吱呀”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人,汝萍看到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飛奔迎了上去。驟然,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控,遂把剛邁起的腳又退了回來,靜靜的看着胡不歸走到她的跟前。汝萍理了理胡不歸前面的那縷頭髮笑道:“快回去睡吧,明天我們就啓程去小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