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着,在南天門之上,空氣中充滿了腐臭和硝煙的味道,砂土沾上了流淌的鮮血而變得異常的沉重潮溼……
經過上一次蘭達爾的主動出擊後,百武軍一已經一天都沒有動靜了。遠方的炮兵陣地也陷入了寂靜之中,畢竟要想將那些被破壞的廢銅爛鐵轉移而換上新的大炮也不是件簡單的活兒。現在想必百武那傢伙正爲此而焦頭爛額呢吧。大家都希望那個惡魔早點下地獄,不過當下的事態,不是靠幻想就能解決的。現在日軍的包圍圈圍得更死了,而且由於之前的行動鬼子們已經警戒了起來,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等着下一次交鋒的開始,不過陳磊等人的兵力已經跌至最低點,恐怕現在想突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就憑現在這寥寥數人,能不能熬過下一場攻擊都是個問題啊……
就像是都意識到了死期將至,美國佬和中國人也不再互相鬥嘴,就連一向怨氣重重的麥克?鮑威爾也和那些中國的戰士們蹲坐在同一個戰壕裡,泰勒點上了一根菸――那是他們所剩不多的儲備了。在緊着嘬了幾口之後他滿足的將煙遞給了身旁的隊友,當煙最後落入麥克的手中後,這個過去是老煙槍的傢伙卻抽的格外小心,好像他也知道這煙現在的珍貴。不過最後,在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遲疑了少頃之後,麥克還是主動碰了碰身旁關大鵬的肩膀,後者有些發愣的望着麥克遞來的煙,而後也笑着接了過去。想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衝這幫美國佬露出笑容呢……
但是好景不長,這悠閒的時刻還沒持續多久便被天上呼嘯而來的飛機引擎聲給完全破壞了!剛想接過煙抽的陳磊可憐巴巴親眼目睹關大鵬把他渴望已久的那一小截香菸扔在了地上,而後端舉機槍警戒的望向了天空!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漸暗,受視野所限根本無法有效的進行瞄準!現在唯有迅速隱蔽這一個保命的辦法了!
迅速的臥倒的衆人,躲過了敵機的一輪掃射,不過很明顯敵人只是瞎打一通而已,就在大夥正在思索鬼子飛機這樣做的目的時,自高空而過的第二架飛機卻準確的向南天門投擲了炸彈!這一下子可驚壞了戰場的所有人!敵人攻擊的如此迅速甚至連一向思路敏捷,速度驚人的貝克都沒有發覺那顆炸彈已經墜落向自己的腳邊!
“完了!!!”貝克聞聽背後一聲巨響!心中也明白了七分,正當他絕望的回身觀望之時,卻發現那顆炸彈並沒有如想象中爆發出巨大的衝擊波和火花,而是安靜的砸進了被以前的炮擊震撼的鬆軟無比的砂土之中,屹立不倒。
貝克自認是撿了條命,於是連滾帶爬的迅速翻進了戰壕之中,當他再度鼓起勇氣觀察那顆炸彈的時候,才發現炸彈的尾部一直有一個螺旋槳似的轉葉在不停的旋轉……
曾跟鬼子在菲律賓戰鬥過的他們對這種炸彈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攜帶延時引信的炸彈!日軍在偷襲珍珠港的時候就使用過這種炸彈了,目的就是讓敵人以爲是啞彈而疏於警戒,以期造成更大的殺傷!此刻,見到炸彈落下的貝克一邊大喊着:“快隱蔽!要爆炸了!”一邊火速撤離這片區域!終於“轟”的一聲巨響!看樣子是所有的環節都讓貝克猜到了,實際上當貝克再度回首的時候才發現情況並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爆炸並沒有想象中的猛烈,炸彈也沒有爆發出炙熱的火舌和層層的衝擊波,而是噴吐出了大量的渾濁濃厚的煙霧!那煙霧在少數火藥爆發的推動下四處蔓延開來,而後又隨着陣地上凜凜的旋風迅速蔓延!直到這時,貝克才意識到,他們陷入到了真正的麻煩當中……
“毒氣彈!快屏住呼吸!”蘭達爾一聲驚呼,抗聯的紛紛傻了眼!黑擎皺着眉頭喃喃低語:“這幫混蛋,終於把石井部隊的殺手鐗搬出來了嗎?”現在情況危急,不知道百武軍一到底是想抓活的還是想把他們斬盡殺絕!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就無從判斷這毒氣的屬性,總之,先按照敵人是想殺光他們來考慮,把毒氣當做最危險的要素最爲保險!
“把臉埋到土裡去!快!”黑擎沿着戰壕四處奔走相告,就怕再有人因爲疏忽大意而犧牲!毒氣緩緩飄散着,所到之處就連斷璧殘垣也爲之失色。原來這是隻要吸入一點就會導致內部臟器嚴重受損的糜爛性毒氣!已經有一位同志由於沒有經驗被毒氣所侵蝕,結果他慌不擇路只知道在地上不住的痛苦呻吟!最終被毒氣層層包裹!就算是想要搭救也是有心無力了。
關大鵬以前也見識過毒氣,他下意識的覺得兩者沒什麼不同,於是又像當初一般將腰帶解下,淋上泡尿便用其掩住了口鼻,陳磊見狀低聲說道:“你有辦法?管不管用啊?”
“在哈爾濱就用的這招!沒問題的!”
“好,我也試試……我現在沒尿怎麼辦?哎,你的那麼多勻出來點別浪費啊!怎麼他媽那麼味啊!你都吃什麼了?!”
“哎呦我說老大你就少說兩句吧!就是因爲什麼都吃不着才上火吶!”關大鵬和陳磊勉強用尿液浸過的腰布當做過濾口罩,一路走出戰壕打算搭救被薰倒的同胞,卻不曾想,在騰騰的毒煙之中見到了如地獄中餓鬼橫行般的恐怖場面――大批的日本兵,頭戴防毒面具手拿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亦步亦趨的向南天門做最後的衝鋒!看來百武軍一這次是勢在必得,他打算利用毒氣的殺傷徹底拿下南天門!
而南天門上的戰士們,即是彈藥缺乏,又是缺乏有力的防禦工事;即是人手不足,也是身體虛弱久未進食;而且在濃煙滾滾之地,視野受限,因爲毒氣也無法大聲呼喊,戰友間缺乏最基本的聯繫。但抗聯的戰士們即使面對如此的劣勢也絲毫不曾畏懼!他們勇猛的和敵人衝殺在了一起,以刺刀和白刃格鬥與日本關東軍進行了殊死的抵抗……
陳磊和關大鵬在煙霧的邊緣地帶阻截日軍,大鵬手中的輕機槍不斷開火噴吐着最後的彈藥!以期儘可能多的殺傷日軍!而陳磊則在鬼子衝上戰壕的時候一刀削掉對方的大腿,將其砍殺!由於鬼子人人都帶着防毒面具,視野也受到其阻礙,所以拼刺刀的時候反而有些遲鈍,但即使如此,人數上的優勢完全可以彌補這個缺陷!抗聯英勇的戰士們總是在力劈幾個鬼子之後被其餘人等刀挑槍刺,最終身首異處。關大鵬也終於在打光了最後一個彈夾的子彈後,徹底放棄了捷克式,撿起一把三八大蓋也跟鬼子拼上了刺刀!個子矮小的孫爲禮一直跟在這倆人的身後,但由於本身沒多大作戰能力,運送彈藥的任務也徹底的沒用了,所以他反而顯得像個累贅。關大鵬嚷嚷着叫孫爲禮縮回戰壕,孫卻幾次不肯照做,還在用撿來的三八式步槍還擊日軍,最後他沒有發現就在自己的側翼,一個鬼子已經從別的地方翻了上來沿着戰壕衝向了孫爲禮!關大鵬爲了拯救自己的裝彈手隻身攔在了他們中央,自己卻被刺刀扎傷了!
看到大鵬因爲自己而受傷孫爲禮爆發出了最後的力量!他猛衝過去將刺刀扎進鬼子的胸膛,推着他足足衝出去了六七米!直到身邊的鬼子越聚越多他才一腳蹬開了那個死鬼,掄起刺刀又衝向身旁的活鬼們!一名鬼子軍官揮舞着戰刀指令衆軍包圍抗聯,孫爲禮瞅準了時機撲倒了那個傢伙,同時他也拔下了一顆手雷的保險栓,在戰壕邊上磕了一下!鬼子軍官大驚失色!不斷用武士太刀捅刺着孫爲禮的後背,可小孫拼盡全力抱住的雙臂還是死死地扣在一起!最後,當數名鬼子一起壓上!人人端舉着刺刀將孫爲禮活活的紮成了刺蝟的一瞬間,手雷爆炸了!
“小孫!!!”關大鵬滿臉痛苦的望着自己最珍視的戰友化作了縷縷塵煙,飄散在這茫茫毒霧之中。關大鵬仰天嘶吼!不顧自己的傷痛瘋狂的衝殺進了毒煙之中,消失在了南天門的陣地東側。陳磊在砍倒了第二十七個鬼子之後毅然發現大鵬已經不見蹤影,而他用來遮臉的腰布就落在地上,早已被踩踏的稀爛。
“糟了!大鵬!別衝進煙霧裡面!大鵬!大鵬……”陳磊着急的邊跑邊喊叫着,但是煙霧裡只有陣陣嘶吼聲和鬼子的慘叫聲,陳磊大罵一聲只得跟了進去。他左突右砍!在煙霧之中見到鬼子的身影便一刀掄去,衝殺的酣暢淋漓!可是漸漸地他感到刀鋒斬落時敵人的影子出現了明顯的模糊感。
“咦?”在遲疑之時,一名鬼子衝上前來意圖突刺陳磊,索性陳磊的體能還沒有完全喪失,還算是敏捷的避讓了開來,並反手一刀送那個鬼子歸了西。但回身一閃的功夫,陳磊忽覺雙眼痠痛異常,視線也越發的模糊起來!他頓覺不妙!以手輕撫雙目,這才赫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流出了血淚!“糟了!這毒氣對眼睛也有傷害嗎?!”陳磊完全沒有料到這一點!此刻的他早已深入濃霧之中,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糟了!得趕快從這裡出去才行……必須趕快……”在濃霧中毫無目標的東奔西跑着,同時還要不停應付着不知從哪裡就會突然竄出來的鬼子兵,陳磊身心俱疲,頭一次感受到了恐懼!但他馬上用力的甩了甩頭,好像要將一切雜念通通拋之腦後,竭力想將自己拉回原有的狀態!
但最終,當他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是有多麼的無助……
陳磊再度睜開了雙眼,看到的卻是完全漆黑的世界。耳畔傳來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看不到雙手,看不到大刀,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可惡!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陳磊在煙霧之中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聲,正當他要竭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之時,還沒有停止工作的耳朵裡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是什麼人?!”他胡亂的將大刀掄向身後,但砍到的只是虛空,而陳磊則可以明顯感受到一隻纖細的胳膊扼住了他的脖頸,拉着他一路向前奔去!
“到底是誰……”陳磊伸出手胡亂的在敵人眼前摸着,隨即他摸到了一個古怪的類似於罐子的東西,再往上摸則摸到了面罩――防毒面具!是鬼子!正等他要發作的時候,從面具裡傳來了一陣支吾不清的聲音!“我是彭芸!你別在這抽風了趕快跟我出去!”
“芸?可是……你防毒面具哪搞的?”
“你說從哪裡搞的?還能是從哪!你被薰得連腦子都不好使了嗎?!”彭芸的挖苦讓陳磊找回了還活着的感覺,他一時間無語凝噎,就任由那位抗聯中最堅強的女子帶他衝出了地獄。
煙霧繚繞中,一層層爆炸的衝擊最終徹底摧垮了鬼子的這次衝鋒!原來,黑擎早就將剩餘的迫擊炮彈製作成了簡易的連環地雷!一旦觸發其中一點,其他部分也都會接連爆炸!鬼子連續不斷的衝進對敵我雙方都是一種阻礙的濃霧之中,又接連不斷的死傷下去,終於令百武軍一的神經繃不住了,在角川“恐有埋伏”的勸誡聲中,他下令進攻部隊陸續撤離山頭。
而彭芸也將陳磊帶到了附近的一個彈坑處,撕下了衣服上的布給陳磊簡單包紮了一下眼睛,她剛聽蘭達爾說過這種毒氣應該只會暫時導致失明,只要中毒不深,修養一陣子應該就可以復原。將這話原封不動的轉達後,彭芸低聲說:“你好好呆在這裡不要亂動,所有的戰友都會到這裡集合的!我再去救其他人!”然後便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痛,拎着防毒面具又衝了回去。
陳磊終於脫離了那可恨的毒氣,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就像久未沾水的金魚一般。稍作緩解之後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着周圍的聲音,這才發現四下裡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呼吸聲,他心中的不安瞬間擴大了,陳磊顫巍巍地自言自語,就好像在剛登上南天門之時所做的約定一般,先從還活着的人開始點名。
“孫爲禮。”
……
“關大鵬。”
……
“黑擎!”
……
“彭珉文、李振華!”
……
久久無人迴應。
陳磊沉默了。此刻他的內心百轉千回,糾結的如同被螺旋槳的葉片攪動的肉餡,他痛苦的攥緊了拳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股無法消散的陰霾凝聚在他的心頭。腦海中隨即閃過了最令人無法接受的一幕。“這到底是怎麼了?剛剛還在的那幾個人……總不能都被衝散了吧?可惡……我不能在這裡無所事事!我……”
“不要亂動!”黑擎的呼喊聲突然從耳畔傳來,進而就是一個人影順着彈坑邊緣滑下,蹲坐在陳磊的身旁。
“啊!黑子!是你嗎?!”
“哪那麼多外號可叫啊……除了我還能是誰!倒是你,眼睛怎麼了?被毒氣薰的?”
“還能是因爲什麼……哎?其他人都到那裡去了?”
“其他人……”隨着風的流動,毒霧已然散去了大半,黑擎眼望煙霧之中,忽而一臉哀愁,他看了看陳磊那張被布條包裹了大半的臉,低聲說道:“李振華他們被美國人保護着躲了起來,進攻的鬼子被他們的武器擊退了,其他人沒什麼事,你放心吧……”
“是這樣啊……”陳磊忽覺心中的一塊陰霾散開了,他舒心的嘆了口氣隨之嬉笑道:“那個大鵬,發了瘋似的衝進煙霧裡,我都不知道他怎麼了!待會把他叫來,我他媽得好好教訓教訓他!老子爲了找他差點被薰瞎了眼睛!”
“呵呵,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裡,得等毒煙完全消散之後才行,到時候……到時候你再教訓這個把兄弟的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傻瓜吧……”
“嘿,你還挺會替他開脫……”陳磊嬉笑着,讚歎着黑擎的口才,數落着不着調的關大鵬,卻完全看不到黑擎臉上的那股憂傷。也許正是因爲如此他還算是幸福的,起碼他不會像黑擎一樣看着躺在彈坑旁不足五米距離的關大鵬的屍體,欲哭無淚……
山巒間的黑暗到了早上終於被陽光驅散,大地與林野也有如復甦一般,但在本應充滿生機的土地上,卻遍佈着屍體與血腥的氣息。南天門之戰竟然拖到這個時刻確實是令百武軍一始料未及,不過,隨着最後一次關東軍軍事改革的大規模調動,百武軍一也從天皇陛下的恩允中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權力――能夠調動裝甲軍團的權力!
山下,五輛日本九七式“SHINTOCHI―HA”中型坦克正帶着滾滾的塵煙氣勢洶洶地向山上衝來!
“天哪……百武軍一看來是徹底瘋了,現在怎麼辦?”彭芸徹底沒了主意,黑擎看了看戰壕裡剩餘的物資,也是愁眉緊鎖:“呃……現在手頭的炸藥只能做成一些簡易的炸藥包,但要是
“哦,看來這就是最後了……”麥克?鮑威爾低聲嘀咕着:“沒想到真的能用上那個,呵呵,本來還以爲更有可能用在蘇聯方面呢,沒辦法,就讓百武軍一再次大吃一驚吧!”他回過頭來對泰勒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返回了主碉堡,將他們之前存放的殺手鐗拿了出來――那是美軍傘兵專用的反坦克利器“M―18”無後坐力火箭炮!整體上來看和M9A1式反坦克火箭筒很相像,但其結構更加緊湊且零件可以拆分組裝,完全能夠分解後用空投包裹裝運,其所配備的彈藥系統也比一般的火箭彈殺傷能力更強!是專門爲了在歐洲戰場對抗德軍裝甲武力而設計製造的,現在用來攻擊等級偏低的日本坦克裝甲車輛那完全是綽綽有餘!
“好吧,現在開始組裝!我來負責發射!貝克負責彈藥……”麥克?鮑威爾話音剛落,便被隊長蘭達爾所打斷,他的一雙大手穩健的按在了麥克的肩上,雖然表情慈祥卻有一種不容分說的堅決。蘭達爾隨即接過了麥克手上的零件,將“M―18”反坦克火箭炮的炮管組裝好,同時低聲對大家說:“這次由我來……要論在歐洲幹掉坦克的數量,你們沒有人比得過我!你們不會以爲日本鬼子的小坦克就會讓我吃苦頭吧?呵呵,貝克負責裝彈,泰勒、鮑威爾、柯林你們要和中國朋友們在一起。”
“隊長,這次百武軍一是來真格的了!要是就你們兩個人的話……”
“行了,我已經決定了!大不了學學中國朋友的打法――遊擊嘛……”蘭達爾一臉輕鬆的說道,隨後他看了看待在戰壕後方的彭娟等人,那幾個孩子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現在,一個個的一臉茫然。就在幾小時前,他們纔剛剛幫助黑擎將所有同胞的屍體一一擡入了主碉堡內,黑擎和陳磊都不希望看到已經失去生命的同胞再一次失去自己的身體。前幾次的炮擊,也將黑擎手頭上僅有的三門迫擊炮送上了天,現在空有一些彈藥在手也沒有反擊的火力了。蘭達爾最後囑咐他們迫擊炮彈的用法,李振華他們纔算是知道迫擊炮彈彈尾部在堅硬物體上磕一下扔出去也能將其引爆。
爲了讓這幾個孩子振作起來,蘭達爾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後者以一雙渾濁無助的眼睛觀望着他,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蘭達爾低聲對他們說:“孩子們,多謝你們這些天的照顧,你們也幫了大忙……”
“哪有的事……”彭珉文低着頭扭捏的說道:“我們只是一直躲在碉堡裡,什麼忙也沒幫上……”
“怎麼會呢,呵呵,一直負責搬運彈藥的不就是你們嗎?還有振華,你可是幹掉了德軍狙擊手的英雄啊!哈哈哈……雖說我知道你們已經很累了,不過現如今,我還有事情想要麻煩你們……”
“咦?”當這幾個少男少女睜開驚訝的眼睛凝望着面前這位異國人的時候,後者流露出了一副誠懇的笑容:“我拜託你們,照顧好鮑勃,他是個不聽話的小子,他剛剛加入我的麾下時就是這樣,但我唯獨不想讓他就這麼走了,他還在努力活着,堅持着活下去,所以我希望你們……哦不,我拜託你們,保護好他的生命,讓他活下去……”
李振華等人面面相覷,好像對蘭達爾的誠懇所打動了,於是李振華做出了承諾:“放心吧!蘭達爾先生!我們一定做到!”說出這句話後,彭娟和彭珉文的眼神也豁然開朗了起來,有了目標的人終於不再迷茫,蘭達爾既是給了鮑勃一個機會,也是給了李振華他們一個不能死的理由。站在不遠處的黑擎看着那幾個孩子抱着槍堅定的蹲守在主碉堡的門口,他也漸漸舒了口氣,放下心來。蘭達爾囑咐完後便和貝克一道走回了戰壕,臨了,貝克和振華還互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蘭達爾和黑擎擦身而過的時候,黑擎卻道了聲謝。蘭達爾停下腳步,後者接着說道:“你們其實沒必要留下來……如果當初不趕回南天門你們也許早就可以從北側突圍了……”
“哈哈,你是在說這件事情啊,雖然我不認爲沒有糧草的我們能不能突圍成功,不過你們其實也完全可以不去接應我們,那樣的話現在主碉堡裡也不會躺着那麼多的兄弟了……”蘭達爾笑了笑,指着遠方的山巒說道:“那邊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去處,不管我們有沒有可能看到勝利,我都不會感到後悔……黑擎先生,能和你們在一起奮戰,我由衷的感到榮幸……”
黑擎笑着抹了抹那髒乎乎的鼻子,不禁和美國兵的隊長緊緊的握住了雙手:“我也一樣,蘭達爾隊長……”
日本坦克的37毫米炮威力並不強,但對於現在山上這幾個單薄的防禦工事而言卻是決定性的殺傷武器。在坦克還沒有開上陣地之前,他們便紛紛開炮!對準那些不能稱其爲掩體的掩體進行了直瞄攻擊!炮火在南天門的陣地上炸裂開來,空中的日本戰機也對南天門的陣地進行了俯衝掃射!很難得的,百武軍一竟然也指揮了一次空地協同的攻擊!只不過他所要對付的敵人竟然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蘭達爾和貝克看準了日軍坦克的行進路線,很明顯是要從左右兩翼的斜坡包抄上來,於是蘭達爾特意趕到斜坡後方的一個碎裂的鋼筋混凝土掩體的後面,西恩?蘭達爾少校早在前一天就在戰場上丟了自己的鋼盔,於是乎只能一路光着腦袋奔來奔去的了,風將他的頭髮不斷吹拂向後,此刻的蘭達爾就好像一位站在快艇前端的水手一般,他反而很喜歡這股清風拂面的感覺,好像只有在奔跑中他才能逐漸忘卻眼前戰況的艱鉅程度。“就是這裡了!貝克,待會我一打完你就往反方向跑,切記別和敵人過多的糾纏!”說着已經趕到目的地的蘭達爾隊長將火箭炮的炮筒架在了碎石的平面上,同時將眼睛貼近了火箭筒上方的瞄準鏡面,透過十字形的瞄準基線,蘭達爾盯上了正緩緩向山坡上開來的一輛日軍坦克,此刻蘭達爾的火箭炮內正有一枚火箭彈,但他並沒有急於射擊而是仔細調整好瞄準鏡的焦距,等待坦克開到一個難以逾越的溝壑而逐漸靜止的時候,他才穩定心神,對準敵軍坦克扣動了扳機!
“崩”的一聲巨響!一顆火箭彈隨着炮筒前端的火焰噴射而出!在空氣中拖出了一道由煙霧所構成的白線!巨大的後坐力完全頂在火箭炮的炮筒後門栓上,由於這種封閉式結構所故,令蘭達爾的肩膀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但是蘭達爾隊長卻是臉不變色心不跳,依舊是一副冷靜的面容,觀望着敵軍的動向,在親眼看到火箭彈毫無懸念的刺進了日軍坦克的側前面裝甲併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之後,他才頭也不回的返身便向山上跑去!臨了還對貝克叫喊着:“快!迅速轉移!”
貝克本是習慣性的打算對坦克附近跟進的日本兵開火射擊,但一聽到隊長的呼喚便只得作罷,緊跟着追了上去。這二人橫穿南天門的戰場,從一端猛跑到另一端,並且在相同的高坡附近設下了埋伏,蘭達爾一旦找準隱蔽的地點就大聲招呼:“貝克,裝彈!”約翰?貝克便會跑步上前,蹲立於蘭達爾的身後,打開火箭炮的後部門栓,將艙蓋拉開把火箭彈填裝進去,隨後蓋好艙蓋合上門栓再拍一拍隊長的肩膀,就算一切準備就緒了!而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彈的西恩?蘭達爾則如同剛剛接到開炮指示的操作手一般,條件反射似的第一時間扣動了扳機!
“嗖!”又是一發火箭彈傾膛而出!飛行數百米徑直衝刺落向了鬼子的裝甲爪牙!“轟隆”一聲一切終結!鬼子們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了個正着!爆炸的衝擊瞬間將近處的幾名鬼子給震飛了出去!他們紛紛跌倒在路旁或是摔斷了自己的脖子,或是倒地昏迷不醒。貝克興奮的喊道:“好!!!”他太喜歡眼前的這一幕了!那種在絕境之中唯一一種能讓他體會到勝利感覺的情景,是此刻所有人都迫切需要的!蘭達爾就這個樣子帶着貝克轉戰於南天門南北兩側,日軍的坦克不明緣由的被打成了廢鐵爛在了路邊還阻擋住了步兵的去路!就着這個機會,黑擎和彭芸各自帶領三名弟兄在兩側的路口一字排開,躲避於掩體之後不斷用步槍點射那些從坦克旁邊艱難經過的日本兵!遠方的日軍雖意欲增援但卻苦於被摧毀的坦克冒出的黑煙所困視線受阻無法精確打擊。
不過正面的戰場就完全呈現一片蒼涼的景象了,機槍臺上除了擺着嚇唬人的各類打空彈藥的機槍就剩下滿目瘡痍的戰壕和沙包掩體了,完全沒有任何妨礙的戰場線上成了日軍突破陣地的最佳路線,不過可能是由於之前在這片戰區損失的過於慘重的緣故,日軍面對正面防禦陣地的時候依舊是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展開着行動,坦克也在試着能否從坡度最大的山巒向上開動以掩護後面的步兵進行最後的衝鋒!
李振華老遠就聽到了坦克隆隆的聲音,之前聽到的時候總是沒過多久就伴隨着火箭彈“嗖”的一聲一切便都終結了,可是這次聲音久久不絕!甚至還有鬼子不斷的喊殺聲一起沿着山坡下端傳來!李振華不由得感到了緊張,畢竟現在能行動的人都在易被包抄的兩翼,正面可是出於真正的無人防守狀態!一旦被突破日軍就將**直攻這棟原屬於日本守軍的主碉堡了!李振華實在是坐不住了,他感覺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行,於是他起身拿起了槍離開了戰壕,返回主碉堡拿走了一些彈藥,在步出要塞的最後,他對彭珉文囑咐道:“珉文,照顧好陳磊大哥……我去去就來!”
彭珉文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陳磊的驚聲大喊打斷了過去:“哎!!!你小子幹什麼去?!不是叫你們都待在這裡嗎?鬼子來了還有我頂着呢!”陳磊扶着那把傳自雲飛大哥之手的大刀,微微欠起了身子,但終歸因爲看不到振華所在的位置而迷茫的四顧張望着。看到陳磊大哥如此狼狽的身形,振華深深的沉默了,他下定了決心後便甩下一句:“必須有人來做這件事!”然後不顧身後傳來的勸阻頭也不回的衝出了碉堡!
擺在他面前的是三輛坦克的梯次進攻陣型!正前方有一輛坦克正作爲先鋒,而後面則是成羣結隊的日本士兵!李振華靈機一動用,手頭上能找到的手榴彈綁成一個集束――這還是他想起了進攻二龍山的德國人才緊急製作而成的。他趴在山巒的頂端,透過沙包掩體的缺口觀望着山下的情況,敵軍第一輛坦克孤軍深入,是最容易打擊的對象,不過怎麼才能阻斷他和後面步兵之間的聯繫呢?李振華首先想到了那些迫擊炮彈!他趕忙奔回陣地,在戰壕內搜尋還能應用的迫擊炮彈,拿走了即刻擺放在戰壕裡用來增加爆破威力的,現在被他拿走了幾顆,他照着貝克教過的樣子,找來一個裝彈藥的箱子,舉起迫擊炮彈在上面的板子上砸了一下,而後面對着鬼子的部隊站起身竭盡全力扔了出去!
“轟!”的震天響!爆炸在坦克後方驚起!坦克的引擎瞬間受到了重創!但他還在處於慣性不斷向前移動着。與此同時,蘭達爾和貝克聽到了山體反斜面的爆炸聲也察覺出了異樣,自知是有人擅自行動了!於是,火速趕往陣線前方進行支援!
在勉強撐着走了三四米遠後,坦克終於堅持不住,履帶斷裂,引擎上冒的火光也越來越旺!但是,坦克內的成員依然沒有放棄崗位,棄車逃亡,而是不斷以坦克炮向南天門陣地上開火!機槍也接連不斷噴吐着火舌!令李振華一時間都不敢擡頭觀望,只能所在戰壕的後面,不斷地向山下投擲迫擊炮彈!日本兵被迫擊炮彈巨大的殺傷力震懾的接連後退!敵軍坦克也在吃了兩三顆迫擊炮彈之後爆裂開來!火光、爆炸充斥在陣地前沿,李振華在看到自己功績的同時,才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這是在他臉上久違了的神情。不過就在此時,由於他過於靠近山崖邊,以至於被日軍發現了蹤跡,鬼子的一名大尉――坦克的指揮官,端正站立在指揮坦克的炮塔上,掀開艙蓋向外看,留神注意到了迫擊炮彈的開火點――不是來自炮兵陣地而只是一個人在奮力掙扎而已!於是他立即下令將那名危險分子優先消滅!
坦克的炮管轉向李振華的所在的地方,而後者則完全沒有發現危險即將降臨,還在起勁的向山下投擲着迫擊炮彈!日軍的擲彈筒兵也利用山坡上的彈坑作爲掩護瞄準了李振華,隨即在李振華想着遠方全力投出一記迫擊炮彈之時,日軍的兩輛坦克、擲彈筒兵同時對李振華所在的山崖發動了攻擊!坦克直瞄發射的炮彈徑直擊打在李振華腳下的山崖上,而擲彈筒的榴彈則在空中劃出了條條拋物線從天而降墜落於振華的身旁!“轟轟轟……”的連續爆炸將振華直接從山崖之上震落了下來!隨着腳下山體的垮塌,李振華沿着山坡狼狽的跌落,接連不斷的打着滾,同時被山頂紛紛掉落的土渣和石塊不斷的敲砸着,幾近暈厥之際,終於摔落於一座彈坑之中!李振華在尚有意識的時候曾經狠命用雙腳蹬踏過山坡,以此減小了滾落的力度,不過他的頭還是被山上掉落的石塊砸破了,從右側額頭不斷的滲出血來。李振華勉強支撐住身體,他意識到,在日軍還沒圍攏過來之前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步槍還在山上,他根本沒來得及握住槍。現在自己手無寸鐵,怎麼與坦克爭鬥!此刻日軍的一輛坦克正沿着山坡向前開來,另一輛也轉而向左翼開去,以支援那裡的日軍對抗聯展開衝鋒。而即使是正面的壓力變成只有一座坦克,以現在李振華的身體狀態也絕不可能應付的了的!
難道,真的就要結束了麼?就連殺父殺母之仇也沒報就要這樣,在這裡含恨而終了嗎?
就在振華痛苦的捫心自問之時,來自右翼的喊叫聲,驚醒了他!原來,大姐彭芸已經帶着四名抗聯戰士包抄了上來,彭芸用手中的三八大蓋射殺了正在調整炮筒的日軍擲彈筒兵,而後衝向了渾身無力的振華,竭盡全力想要將他擡出彈坑,但是此刻的振華雙腿打軟,大腦的平衡中樞也受到了不小的震盪,連站起身子都極爲困難更別提跟着大夥逃命去了!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擊毀面前的坦克!
彭芸手上還有一些手榴彈,她必須保留足夠的火力擊殺坦克,但是面前不斷進行着衝鋒的鬼子兵也是一大威脅,不得已她大聲喝令一名同胞不準使用手雷,要留下足夠的彈藥,而自己則大張旗鼓的衝向前方,在鬼子兵衝上來之前,投出了自己的手榴彈!爆炸當即掀翻了幾個正悶頭向前跑的日本鬼子,而隨後,其他同志相繼扔出的手雷也瞬間奪去了很多鬼子兵的性命。暫時料理了危機的彭芸和另外幾名同志躲藏在坦克瞄不到的彈坑裡面,向外圍的鬼子投擲手雷,不時的還探出頭來打上幾發冷槍,在步槍彈藥即將散盡的時候,鬼子的攻勢也逐漸鬆動了,可能是爲了重新集結,鬼子並沒有在一個勁的衝殺上來,而這樣的局面,反而對彭芸等人是大爲有利!就趁這個空擋!集中火力消滅那輛坦克!殺殺鬼子的銳氣!
可是,就在彭芸滿懷着希望打算呼喊攜帶彈藥的那名同志過來的時候,一發坦克炮彈徹底毀滅了他的希望――原來,已經縮回坦克裡的那名日軍大尉已然發現了抗聯中有一人攜帶了大量殺傷性彈藥!認爲此人一定是爲了打埋伏而設定的突襲手!非常的危險,所以必須優先幹掉!於是作爲車長也是這支小型坦克部隊的指揮官!他果斷的命令炮手優先射擊最遠彈坑處的敵人。
而後,在彈坑之間匆忙移動的那名抗聯戰士,便被一發穿雲彈瞬間結果了……隨之毀滅的,還有他攜帶的一身手榴彈!轟天的爆炸震撼着大地,連同之前的山崖也爲之撼動,不斷的灑落着崩裂的岩層。
沒有希望了。這是彭芸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是就在她如此絕望的同時。身旁的戰友卻做出了令她都驚訝不已的舉動!那三名戰士,猛撲向還在行進當中的坦克!不斷用槍托還有刺刀捅、砸、敲打着坦克的各個關節部位,好像妄圖以這種荒謬的攻擊來阻止這個機械怪獸!但結果當然是毫無用處,其中一位戰士還因爲距離坦克過近而被橫衝直撞的鋼鐵裝甲碾在了履帶之下!剛開始被壓住腳的時候他還能夠痛苦的高聲嘶喊!到最後竟然連伸手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便被軋成了一灘碎肉,周圍的同志則只能無奈的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爲了求救而高舉着的手臂……
李振華痛的百爪撓心,嘶啞着嗓子呼喊着要大家停止無謂的攻擊,但此刻抗聯戰士們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衝上了坦克!彭芸第一個高喊着跳了上去,她拼命的想要撬開坦克的艙蓋攻擊裡面的人,而其餘的兩人則一個全力抱住坦克的炮管,另一人還在不斷對着坦克射擊!
終於,坦克再次發出了一炮!這一下震得抱炮管的戰士一個跟頭折了下去!另一名戰士見狀也跟着跳上坦克,他手上還有一枚手雷,看他的動作很明顯是想將其塞進坦克的炮管!這不能不說是現在唯一的方法。但就在抗聯戰士打算實施這一戰略的時刻!坦克的機槍又開火了!那名戰士剛好就站在機槍之前!從坦克車體內伸出的機槍對準抗聯戰士的腹部連發了數十發子彈!將他打飛了出去!即使在這名戰士已經千瘡百孔的時候機槍仍舊沒有停火的意思。
現在這幾名抗聯的勇士,只剩下彭芸這一位女子了。她帶着滿臉的血污,握着步槍的雙臂也逐漸鬆弛了下來,此時彭芸忽然無力的趴在了坦克的艙蓋上,出奇安靜的狀態令在不遠的前方凝望着她的李振華也驚愕的合不攏嘴。
“芸姐……你要幹什麼?”振華下意識的覺得已經被逼上絕路的她會做出瘋狂的事情!“不要啊!你答應過珉文要活下去的!芸姐!!!”
遠方傳來的少年的喊聲沒能喚回彭芸落寞的心,“比起我自己,我還是希望你們大家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啊……”彭芸喃喃低語道。
她拔出了最後的手雷要和敵軍的坦克同歸於盡!在李振華的呻吟聲中,在死去的同胞的注視之下,在自己憧憬的未來幻景團團包圍中,彭芸用盡了生命力最後的一絲氣力把手雷塞向了坦克的炮筒……
“轟!”一聲恐怖的巨響!隨之而來的不是敵軍坦克與彭芸一起粉身碎裂的情景,而是日軍的坦克開炮了!這一發炮彈之及時幾乎粉碎了所有人的幻想!那枚炮彈徑直穿出的巨大威力完全粉碎了彭芸的右臂!也讓她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帶着渾身的鮮血和半扇殘肢飛了出去!殘破不堪的身體在空中滑行了數米之後落在了遠方散發着滾滾黑煙的彈坑之中。
“芸姐!!!”少年嘶聲裂肺的嘶吼着,但卻喚不回一個人的靈魂了。在這遮天蔽日的硝煙籠罩下,少年李振華的掙扎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而日軍的坦克卻也在這一時刻停止了前進,艙蓋緩緩地打開了,日軍的大尉從坦克中探出了頭,在看到戰場上滿目瘡痍的屍體之際,他笑了,他咧開了那張血盆大口,露出了恐怖的微笑,進而變成了瘋狂的大笑!那股驕傲、飛揚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地步!就連空氣的味道都因這怪異的狂笑聲而變得扭曲、酸腐異常……令跪伏於地的李振華爆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哭號!
就在日軍大尉一邊慶賀自己的勝利一邊揮手示意身後的日本兵緊跟上來的時候!來自頭頂的震撼摧垮了他們的瘋狂!“砰!”然的巨響自山崖上方傳來!一枚火箭之彈劃破長空呼嘯而來!!!卷着被它所撕裂的空氣居高臨下穿進了坦克的炮塔之中!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這漫長流逝的時光中,日軍大尉痛苦的觀望着自己下體所在的坦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而這樣的劇變帶來的是同樣緩緩涌上心頭的恐懼!無可比擬的巨大恐懼……
“轟!!!”
在無光無煙的一閃之後,宛如爆竹工廠爆炸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日軍當做進攻王牌的坦克,有如一個被踩爆的罐頭盒一般崩裂開來!車體上部的鐵皮、艙蓋、炮塔和日軍大尉的半截身體則像飛散的煙花在空中舞動搖曳着。而在這片因劇烈的爆炸被蒸騰的熱浪所籠罩的戰場之上!是美軍少校西恩?蘭達爾端舉着“M―18”無後坐力火箭炮的挺拔身影!他滿面塵煙的滄桑面孔上,寫滿了遲來的懊悔。就連緊緊握舉着火箭炮身管的雙臂,也不由得緩緩垂下……
將炮管杵在地面上的蘭達爾只停歇了一會兒,便將思緒強行從山下的數具屍體上拉了回來。“還愣着幹什麼!你快走啊!”歇斯底里的大喊,是爲了不看到屍體的再次增加!他居高臨下,對山下的振華高聲嘶吼!但即使他用盡再多的力氣,受傷嚴重的振華也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再爬上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刻!從蘭達爾的身後猛然間躥出了一個身影!在蘭達爾隊長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之前――約翰?貝克已然躍下了山坡,滑行至山坡的最底端。貝克舉槍四顧,當即擊斃了兩名還在向這邊張望的鬼子兵!而後他不由分說地衝入山下的彈坑,以肩膀托住了站立不穩的李振華,帶着他沿着右翼的山脊向山頂繞行而去。
蘭達爾自知以現在敵我雙方的距離,他的湯普森衝鋒槍派不上多大用場,火箭炮也還沒有裝彈,在站在這麼明顯的高地上,純粹是當活靶子!於是他只能隱忍住心中的擔憂,扛着火箭炮轉身離去。而在陣地左翼,最後一輛日軍的坦克終於蹣跚着突破了黑擎等人組建的最後防線!日本人步步緊逼,黑擎連連後撤,他打算將最後的敵人全部吸引到陣地上埋設了大量炸藥的地方,一次性給他們來個清空!但這樣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將會耗盡他們所有的彈藥儲備!那片地雷陣完全是由所剩下的迫擊炮彈和手雷還有一些炸藥和無法使用的槍械彈藥所組成的,一旦引爆,就將成爲他們最後一次攻擊。
“快!不要與他們糾纏!向山上撤!撤!”黑擎高喊着,搖手示意最後的幾名抗聯與他一同逃離。此刻,日軍的包圍圈越圍越緊!黑擎等人眼看着已經毫無希望。美國人爲了填補彭芸隊全滅的空當,在主碉堡右翼佈置防線攻擊從山坡追上來的日軍,同時他們也迎來了滿頭大汗的約翰?貝克,和他肩上精疲力竭、傷痕累累的李振華。陳磊好像逐漸恢復了一些視力,他在聽到陣地上不斷傳來的驚叫聲後心急如焚,不等湯米?柯林把他眼上的繃帶解開便迫不及待撕扯着繃帶!
“嗯……好像能看見些影子……唔,哇!你的臉怎麼那麼大!”
望着陳磊誇張的表情,柯林無奈的說道:“看來影像虛的厲害啊……有沒有重影之類的?”
“那倒沒有,就是不太清楚,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很大的樣子啊……”陳磊勉強站起了身,索性他還能看清大刀擺放在什麼位置,他一把拎起了這最後的兵器,口中唸唸有詞。“到最後,還是隻有大哥可以和我並肩作戰吶……”身旁的珉文好奇的望着他手中的兵刃,低聲問道:“陳磊哥,您老是說這把刀是玄鐵大刀……那他真的是玄鐵做的嗎?”
“哪啊……當然不是啦,要是真有那麼好的材料,小日本早就完了!呵呵,不過這的確是把難得的好刀!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傳言圍繞在他的身上了。”陳磊輕撫着那原屬於許雲飛大哥的寶刀,從他已經被鮮血模糊的刀身上擦拭出了一道銀色的印跡。
“這是……”
“這就是紋龍印跡,是這把刀的標誌,不過早已被鬼子的鮮血覆蓋住了,這把刀到底誅殺過多少鬼子我也不知道,我想恐怕只有雲飛大哥自己才能說的清楚了吧……”陳磊的眼中流露出一股哀愁,但隨後便被對戰友的擔憂所取代。“對而來,外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振華傷的重不重?其他人都怎麼樣了?還有人受傷嗎?”連珠炮似的問題讓湯米?柯林應接不暇,他只能一個勁兒的搖着頭,指着貝克解釋說:“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貝克一直和他在一起……”陳磊於是又將目光轉向了那位美國小夥子,後者本想告訴他實情,但話到嘴邊又躊躇着不敢張口,這可是急壞了陳磊,“怎麼了?你倒是說啊!還有誰受傷了!大不了我們一起出去把他們擡回來!”
這樣的情形,叫貝克怎麼開得了口……
但是,沉默就已然是一種回答了。
陳磊默默的低下了頭,珉文流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姐姐的安危。陳磊好像明白了一切,從齒縫間擠出了一絲低吼:“可惡!殺千刀的小鬼子!!!老子出去和他們拼了!!!”說罷,便扛起戰刀飛奔了出去!激動的陳磊不肯聽從任何人的勸阻,在他的心中總有一種負罪感,認爲在前一天被毒氣薰傷了眼睛的他沒有跟隨大家一同出戰纔是導致大夥陷入險境的原因!
但在他執拗的衝殺出去的時候,才發現瀰漫着硝煙的戰場早已變成了日本人聚集的地方!而在大批的日本軍隊面前瘋狂的向主碉堡逃竄的人,則正是黑擎和四名抗聯的義士!
黑擎邊跑邊衝陳磊這邊招手吶喊,示意他退回主碉堡去!完全不明就裡的陳磊呆呆地站在原地,還在決定是向哪個方向的鬼子衝殺過去!畢竟現在四面環鬼,羣魔遮天!憤怒的方向一時間倒不知從何處開始發泄!但就在陳磊思考着的時候,黑擎已然拉住了他的手臂,將他連拖帶拽的拉回了要塞!
“馬上就要引爆了!別傻站在這裡!”
“引爆?引爆啥?!!”
“陣地!”黑擎縱身一躍,跳進碉堡前的壕坑,而後撿起之前碼放在那裡的導爆索,拾起早已準備妥當的日本火柴,將導爆索點燃!
“好了!沒問題了!等着看煙火吧!”黑擎滿面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知道這一擊足以將聚攏上來的所有鬼子徹底消滅!但是這股喜悅卻沒能在鬼子的慘叫聲中化作現實,而是隨着一名警覺的日本兵的努力變爲了泡影――一名關東軍的步兵發現了冒出如流星般璀璨小火焰的導爆索繩,他循着視線望去,遍佈戰壕和陣地之上的炸藥、迫擊炮彈、手雷彈藥等等早已讓他猜到了十之八九!這名日本兵並未被砰然涌出的恐懼衝昏頭腦,而是發出了近乎於非人的嘶嚎端舉着刺刀衝向了正高速燃燒的導爆索,猛地衝殺過去!一刀便戳斷了索繩的尖端!火焰瞬時間熄滅了。
黑擎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間熄滅了。
“混蛋!怎麼會這樣!不!不!!!”黑擎憤怒的高喊聲久久迴盪在主碉堡的陣地之中。至於日本人,在解除了危機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歡呼雀躍!隨後他們便更加毫無顧忌的向主碉堡的最後陣地步步逼近。
“完了……可惡……這下全完了……”其實,就算這一擊成功發出,也不見得就能堅持多久,但是黑擎和衆人的希望也就在這最後的一擊之上了,隨隨便便就失去了希望,這種意外反而是更容易讓人產生崩潰的感覺的。
眼看着日本人逐漸接近,彭娟的意志徹底的被撕裂了,她的哭聲令在場的所有人心境大變。陳磊默然的搖了搖頭,而後緩緩的站起身,握緊了自己拿刀的拳頭。“你想幹什麼?”黑擎的詢問只能更加堅定陳磊的信念,他低聲沉吟道:“你沒看到身後女孩都哭了麼?怎麼?我們這麼多箇中國的大老爺們!還保護不了一個女人!這讓我怎麼有臉去見大哥啊!!!”陳磊振臂高呼:“弟兄們!是男人,就給我站起來!跟我衝出去!!!”
也不知道是彭娟的哭聲真的帶來了力量,還是這羣二龍山抗聯最後的根苗真的早已託身成了不敗的軍神!他們一個個賽過日本人的氣勢,高喊着緊跟在陳磊的身後!從主碉堡陣地衝出!展開了一場比例懸殊的反衝鋒!
“你們都瘋了!”麥克?鮑威爾無法理解這羣中國人的所作所爲!他只能理所當然的認爲這是自殺式的攻擊,就如同日本人的神風敢死隊一般,毫無意義,但卻極度瘋狂的壯舉而已!
不過,他錯了!中國人從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中國人也絕不會陷入瘋狂之中!現在陳磊,只是爲了衝上去再次給導爆索點火而已!導爆索熄火的地方距離主碉堡不過二十米的距離,只要衝擊可以令日軍的陣線稍稍變亂!他就有機會將黑擎的陷阱按照原計劃繼續啓動!
見識到中國人的決心之後,美國佬們也被感染的激憤異常!麥克?鮑威爾和比爾?泰勒兩挺湯普森爆發出最後的決絕之聲!而西恩?蘭達爾也在這個時刻扔下了自己的火箭炮轉而利用湯普森衝鋒槍對日本兵展開了瘋狂的掃射!窮極最後的彈藥也要殲滅的,便是日本人的信心!
瞬間在陣地前爆發出的猛烈火力!着實挫敗了日本人的銳氣!在被湯普森衝鋒槍像割稻草一般掃倒了一大片人之後,再瘋狂的日本人也開始下意識的尋找掩體了!這樣的舉動,自然會影響他們對陳磊等人的瞄準射擊,使得這區區幾名抗聯組成的決死突擊隊變成了一路奇兵!當然,陳磊沒有被這突然的現象衝昏頭腦,他依然謹記着自己的目的,一頭扎進了前方的彈坑之中,隨即他掏出鬼子的軍用火柴,不斷想要打火引燃繩索!不過,可能是因爲被鬼子的血液侵染過的關係,陳磊怎麼也無法打着這溼溼的火柴!陳磊都要發瘋般的抓撓着細小的火柴,在盒子邊緣擦啊擦啊,最後幾乎所有的火柴都被浪費掉了!此刻,眼看着鬼子逐漸反應了過來,人數佔絕對壓倒性優勢的日本兵三三兩兩的對這幾個抗聯展開射擊!很快便擊斃了大半!剩下的一人儘管再以歪把子機槍隊敵人展開猛攻!但卻也在敵人的機槍掃射下,變成了一灘死肉……
結局,到此爲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