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名字是程今雨,她很幸運,地震將9號樓震垮了一半,卻不是她所住的那一半。
她跟隨鄰居們跑到樓下,由於跑得太急,拖鞋不知道什麼時候遺失了,只能光着腳。
鄰居們全都走了,據說是去市中心避難了。
對‘門’的王‘奶’‘奶’好心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她沉默着搖了搖頭,因爲哥哥讓她在家裡等他回來,所以她就要留在這裡等。
小區裡的居民,要麼死了,要麼走了,有幾個因爲失去至親而哭喊着不願離開的人,也被旁人強行拉走。
除了王‘奶’‘奶’以外,沒有人來勸她一起走,因爲她太不合羣,就像個幽靈一樣。
她上身只穿了件連衣裙,是從超市裡買的便宜貨,不過她很少出‘門’,所以不在乎。
她感覺有些冷,市中心的燈光看起來很溫暖,她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因爲害怕餘震,她不敢上樓,只能從廢墟里找到一條髒兮兮的‘毛’毯披在身上,聊以禦寒。
程今雨很餓,又很渴,從傍晚地震開始,她好幾個小時水米未進。
她在幾塊磚頭下面找到一根包裝完好的火‘腿’腸,於是席地坐下,享受她的晚餐。
這不是什麼高檔火‘腿’腸,澱粉很多,‘肉’很少。
她小口小口地仔細吃着,只能稍稍緩解腹中的飢火。
就在這時,嗚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擡頭一看,一隻不知從哪裡跑來的小狗,站在十米遠的距離外盯着她手中的火‘腿’腸。
她看了看手中的火‘腿’腸,連一秒的思考時間都沒用,就掰下四分之一,輕輕扔給它。
小狗嚇了一跳,先是跑遠幾步,然後它靈敏的鼻子聞到‘肉’香,快步跑到小半根火‘腿’腸旁邊,圍着它轉了幾圈,嗅了嗅,然後幾口吞下去。
它用紅舌頭‘舔’了‘舔’鼻子,跑到距離程今雨五米遠的位置,趴下來,繼續盯着她手中的火‘腿’腸。
程今雨又掰下四分之一根火‘腿’腸扔給它,它很快吃下去,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跑到她身邊趴了下來。
她很喜歡小狗小貓等小動物,但哥哥說家裡不寬裕,還要還債,沒閒錢買狗和養狗。
她輕輕撫‘摸’着小狗的脖頸,小狗也眯起眼睛,很享受她的撫‘摸’。
她又掰下四分之一餵給它,自己只吃了剩下的四分之一。
在淒冷的秋風下,一人一狗依偎着,依靠對方的體溫取暖。
“我叫程今雨,你叫什麼名字?”她輕輕問道。
小狗當然不會說話,只是用舌頭‘舔’着她的手。
“嘻嘻,”她的手心覺得很癢,不禁笑出聲來,她用另一隻手撥‘弄’着它脖子上的銅鈴,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就叫你小鈴鐺吧!”
“小鈴鐺!小鈴鐺!”她逗着小狗玩,小狗也很開心地在她身上蹭。
其實,她心中是無比害怕的,周圍到處都是被房屋殘骸壓住的屍體,簡直像墳場一樣。
但是有了小狗的陪伴,她卻暫時忘記了恐懼。
長夜漫漫,她給小狗講述起自己和哥哥的故事,從記事時起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櫻桃小口中娓娓道來。
她越說話,就越覺得口渴,最後只能停止講述,一人一狗默默地在黑暗中凝視夜空。
與哥哥一樣,她也很熟悉星空,所以早就發覺星空不對勁兒了。
她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估計已經快半夜了,但是哥哥還沒有回來,不會是路上出事了吧?
爸爸走了,媽媽走了,如果哥哥也走了,她就不想再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程今雨輕嘆一聲,撫‘摸’小狗的頭,說道:
“小鈴鐺,你的主人在哪?不用陪着我了,去找你的主人吧。”
小狗用腦袋拱着她的手,嗚嗚地叫着,她卻彷彿聽懂了一樣,說道:
“你的主人不在了?把你丟下了是嗎?”
小狗擡起頭,汪汪叫了兩聲,圓滾滾溼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是這樣啊,那你就跟着其他人的氣味,去市中心避難吧,那裡有吃的,有喝的,有帳篷,也許還有好心人會收留你……”
小狗無力地把頭垂下,下巴靠在她的手心裡。
“我很喜歡你,可惜我不能養你,因爲我家沒錢養寵物……”她無比惋惜地說道。
小狗一下子跳起來,在她身邊搖着尾巴走來走去,把她逗笑了。
“什麼?你說你吃東西很少?騙人!剛纔是誰吃了一大半火‘腿’腸還嚷餓!”
她咯咯地笑着,渾然忘記了周圍的黑暗,連等待哥哥歸來的焦慮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程今雨被小狗纏得不行,最後只能說道:
“好吧,好吧,等哥哥回來我替你求求情,我哥最疼我,你要是乖的話,保證不在家裡大小便,也許他就能答應。”
小狗高興地原地轉圈,就像想叼住自己的尾巴一樣,玩夠之後,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
她緊緊地抱住它,可以感受到它光滑的肌‘肉’與體內蓬勃的內臟,以及那種讓人心安的溫暖。
就在這無比溫馨的時刻,小狗的耳朵突然豎起來了,掙脫了她的懷抱,高高立起尾巴,作出防禦姿態,全神貫注盯着黑暗深處,喉嚨裡響動着低沉的吼聲,像是在恫嚇敵人。
“有人來了?”她悚然一驚,“難道是哥哥?”
小狗快速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盯着黑暗。
“不是哥哥?因爲和我的氣味不同?”
程今雨的心提了起來,將骯髒的‘毛’毯裹緊瘦小的身體,儘量蜷縮成一團,想把身體擠進廢墟的夾縫裡。
但廢墟上的裂縫和孔‘洞’雖多,卻沒有一個能容納下她的身體。
小狗跑回來,一口叼起她的裙子角,不斷向外扯動。
“我不能走,如果哥哥回來時找不到我,肯定會很着急!”她說道。
小狗急得團團‘亂’轉,喉嚨裡不停發出尖細的嗚咽聲。
“小丫頭,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居然跟狗說話?”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緊接着,曹建華揹着旅行包,從黑暗中走近。
看到他出現,鈴鐺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對,是變了一條狗,剛纔的溫順全然消失不見,它呲着牙,呼呼地喘着粗氣,衝着曹建華低聲咆哮着,竟然有幾分大型犬的威猛。
曹建華臉‘色’一變,在他的職業生涯裡,狗可謂是他的天敵,無數次偷竊作業中的功敗垂成,都是毀在各種狗的手上。
不過,他怕的是狗的叫聲驚醒其他人,但現在這個小區裡,除了他們二人一狗外,沒有其他人,這隻狗又不是兇猛的大型犬,有什麼可怕的?
他‘抽’出摺疊刀,‘陰’森森地笑道:“嘿嘿,今天我就要替我無數被狗追、被狗咬的同事們報仇!”
說完,他一揮手中的刀子,便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