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魚死網破(七)

“回聖上,千真萬確,周將軍可以作證。”那麼多人一起去,大家都看到常德利在密室裡,不是朗華一人隨口一說。得到周明沐的肯定,皇帝的目光漸漸的落到常德利的身上,“你是如何到密室的,還不趕緊一一道來。”在皇帝面前,常德利只得一五一十將所有的事都老實交代,他還從未見過皇帝,他的威嚴讓常德利心中驟然起了敬畏之心。

常夫人這才明白,常明生說的沒錯,都是她錯了。常德利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猜錯了,常明生不會對唯一的嫡子這般冷酷無情,她兩頰不知不覺多了兩行清淚,這是悔恨的淚水。常德利從他給趕出常府,流落在外,也不知怎麼就到了天意賭坊,更腦子發熱賭錢了,後來欠下了五十萬兩銀子。

掌櫃的王源逼迫他必須要欠下字據,還用此來威脅常夫人,更甚的是,還對他動手,好不容易回到常府,剛過幾天的安生日子,常明生跟他約定好了,這次救他出來,日後要收斂,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否則常府真的就沒他的容身之地。常德利當然忙不迭的對他認錯,發誓一定改過自新,懇求常明生給他機會。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完全就超出耶律護的預料之中,秦素一個眼神看過去,常夫人下定決心的跪下來,清脆的聲音吸引皇帝的目光:“聖上,妾身之所以誣衊夫君與攝政王暗中勾結,一切都是因爲有人在暗中塞給妾身一封迷信,告訴妾身,要想德利活命,就必須按照他們說的做,這是書信,還請聖上明察。”

她的話讓常明生大跌眼鏡,他和常夫人這麼多年夫妻,還不至於鬧成這樣,如今聽她這般說,他心裡的大石頭才慢慢落地。“至於楊閣老手中拿着的兩封書信,也是有蒙面人拿着德利的貼身玉佩威脅妾身寫的,妾身也是迫於無奈,如今德利平安的出現在妾身面前,妾身無憾了,可惜,妾身對不住夫君,等來生,妾身再和你做夫妻。”

誰也沒想到,常夫人的性子那般的剛烈,用力的擡頭往地面猛地撞過去,瞬間常德利和常明生父子倆朝她飛奔而去。尤其是常明生,一把年紀,眼睜睜的看着夫人撞死在他面前,而無能爲力。常德利哭喊着:“母親,母親,您別嚇唬兒子,母親,您不能死,母親,母親,母親。”

一聲聲悽慘的哭喊聲,讓常明生的內心更加不好受。原本以爲他能洗脫罪名,很釋然。誰也沒想到有人會暗中威脅常夫人,其實不用多想,此人就是耶律護,除了他,還能有誰。今日這場戲就是他安排的,爲了誣衊他,陷害他,讓他從此失去皇帝的信任,在大越沒有任何的生存餘地。

“夫人,你何必要這樣,我不怪你,從來都沒怪過你。”常明生趕到常夫人身邊,緊緊的攥着她冰涼的手,她額頭上鮮紅的血跡讓常明生瞬間就流下了淚水,皇帝趕緊讓常總管去傳王太醫過來給常夫人醫治,這一幕誰都不想看到,可就是發生了。耶律護捏着手中的茶盞,捏的咯吱作響,手中青筋泛起,皇帝瞧他的眼神,分明就在懷疑他,有本事拿出證據來,要不然他怎麼都不會承認。

皇帝也拿他沒辦法,不是嗎?只是常夫人居然好日子不過,非要去死,能怨的了誰?常夫人抿嘴一笑,“老爺,你不怪我,我可過不起心裡的坎。老爺,對不住了,給你添麻煩了,等來世,我一定好好伺候你,永別了。還有德利,母親不能親眼看着你娶妻生子,日後你凡事都要向你父親請示,他是不會害你的,老爺,德利就拜託你了。”

說完這番話,常夫人含笑離世。王太醫趕到了,也無濟於事,人已經嚥氣了。常夫人的過世瞬間讓御花園的氣氛變得奇妙起來,她在悔恨自己,沒有顏面再去面對常明生,都是因爲她的愚蠢,纔會相信他人的話,當衆冤枉常明生。她還逼迫常明生,若是不救常德利,就要休書還有當年的嫁妝,這一切都是在逼迫常明生。

常夫人想用她的死來證明常明生的清白,彌補她所犯下的過錯,同時她也能證明的確背後有人在謀劃,就爲了扳倒常明生。表面上看是楊閣老,其實背後還有人。楊閣老的目光時不時飄向耶律護,這下可該如何是好?根本就沒料到會發生這些,他就想着能將常明生從朝堂之上趕出去,失去皇帝的信任,他好坐上首輔的位置。

可如今楊閣老根本就站不住了,看到常夫人以死明志,他的雙腿有些鬆軟,差點兒要跌倒了。額頭上冒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眼下他必須要站出來,而且還不能將耶律護拖下水,他是月漓的攝政王,只要他一聲令下,楊閣老身後的整個楊氏家族的人都不能倖存。

此外他要是當場揭發了耶律護暗中與他勾結,坐實了耶律護的罪名,耶律護也不會承認,因爲沒有任何的證據。況且都是耶律護再誘導他,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不能他誣衊不成常明生,到頭來連累了自己,就算耶律護承認了,皇帝也拿他沒辦法,畢竟他的身份擺在哪裡。

楊閣老在腦海中思緒萬千,常明生看望他的眼神很惡毒,恨不得拿刀捅了他。他很清楚常明生的氣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路前行爬到皇帝跟前,大呼:“聖上,老臣有罪,老臣有罪,老臣不應該沒有查清楚情況,就誣衊常首輔。聖上,老臣有罪,害的常夫人自盡身亡。”

悔恨的話說了一大籮筐,可也換不回常夫人,有何用。常德利再也忍不住衝過去,“都是你,都是因爲你,要不然母親也不會爲了證明父親的清白而自盡。你不要在這惺惺作態……”滿腔的怒火還沒發泄完,手臂就被常明生起身一把拉住,銳利的眼神緊盯着他,“閉嘴!”

從他的嘴裡艱難的噴出兩個字,皇帝還在場,這件事還輪不到常德利插嘴,他相信皇帝會還給他一個清白。只是在官場這麼多年,他最終得到了什麼,原本以爲能爲大越一輩子盡忠職守,直到他閉眼的那一刻。現在看來,是他錯了,皇帝對他根本就不信任,否則也不會又接下來這一切的發生。

常夫人不入宮就不會自盡,他漸漸的心灰意冷,皇帝就算還他清白又能如何,常夫人再也回不到他身邊,對他噓寒問暖。下朝後會準備一杯熱騰騰的茶給他暖暖身子,還會親自給他縫補衣裳,親手做鞋子給他穿,甚至還能陪他一起飲酒對詩,一同走遍京城四處的美景。

常德利被常明生呵斥的立刻低頭不語,他都差點兒忘記皇帝還在場,被常夫人的死給衝昏了頭腦,雙手互相交纏,不知往哪裡擱。皇帝輕飄飄的朝楊閣老看過去,冷聲道:“你的確有罪,你罪不可赦,來人,將楊閣老打入天牢,對他嚴刑審問,將背後的主謀給朕一一的揪出來,常首輔,此事就交與你全權處置!”

皇帝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常明生,常明生當着耶律護和衆臣的面只能恭敬的作揖領命。他纔剛失去夫人,皇帝一刻都不讓他安穩。楊閣老嚇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常明生對付犯人的那些手段厲害着呢,早就有所耳聞,他一直都向皇帝建議,能不能不要那麼兇殘?可偏偏不知道常明生跟皇帝灌下了什麼迷魂湯,讓皇帝對他言聽計從。

今日要不是有耶律護坐鎮,他哪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揭發常明生,耶律護明明答應他能除去常明生。如今好了,兩人的解決對換了,他成了階下囚。常明生的那些酷刑他根本就承受不了,多年來養尊處優的日子讓他根本連想都不敢想,與其如受皮肉之苦,還不如將耶律護拖下水。

楊閣老下意識的吞嚥了口水,耶律護端起酒杯對着侍衛長一個眼神使過去,他立馬就會意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楊閣老射過去飛鏢,絕對不能讓楊閣老再繼續活着,他怕是要反水,將對耶律護大大的不利。

縱然楊閣老手上沒有過硬的證據,耶律護也不願意讓他繼續活下去,對他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不配活在世上。侍衛長的飛鏢到了半路就被人給劫持下來,此人正是周明沐。周明沐手中拿着侍衛長髮射出去的飛鏢,反手又朝耶律護射過去。當着皇帝和衆臣的面,耶律護還真的猖狂,真的把大越當成了月漓,以爲他手握大權,可以爲所欲爲,就他這樣的人,怎麼能不讓月漓的皇帝痛恨。

難怪皇帝要蔣飛龍秘密的前去月漓,和月漓皇帝達成協議,將耶律護永遠的困在大越,讓他終身都不得回月漓。既然出來了,那就別想回去。大越可不是什麼隨便的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耶律護必須爲自己的行爲負責,皇帝這一刻終於坐不住了,將手邊的酒杯狠狠的擲在地上,陰沉着一張臉,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讓人不寒而慄,大臣們見狀紛紛起身匍匐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惹着皇帝動怒,將怒火牽連到他們頭上。

楊閣老臉色慘白,他差點就被耶律護的人給殺了,多虧了周明沐,朗華自覺的走到皇帝身邊,守護他和秦素。耶律護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這讓皇帝胸中的怒火越來越旺盛,“攝政王,你笑什麼?”整張臉青的似乎每一個毛孔都有怒頭噴出。

耶律護收起手中的摺扇,淡淡道:“本王今日準備和聖上商議兩國簽訂盟約的事,看來是沒希望了。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齣戲,本王也是值得了。時辰不早了,本王也該走了,就不打擾聖上處理大越的政事了。”他在的話,皇帝怕是不能完全發泄出來,與其如此,還不如改日再議兩國盟約的事情。耶律護心中隱隱有了預感,看來這次的盟約怕是要有變動,常明生瞧見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他得回去仔細的再謀劃一番,才能做下最終的決定。

是去還是繼續留下來,青蓮既然找不到就只能回去再想轍了。想走,可沒那麼容易。周明沐朝秦素看了一眼,開口道:“等等,攝政王,別那麼着急離開,有些事還沒弄清楚,等清楚了再走也不遲。況且皇宮可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攝政王還沒得到聖上的首肯,是不是未免太不將我大越放在眼裡,就這樣,兩國還能簽訂友好盟約嗎?”

他現在就是在針對耶律護,侍衛長冷哼了聲:“周將軍,你莫以爲我們王爺好欺負,王爺對你夠仁慈的了。邱將軍死於你的手中,他是王爺精心培養的月漓戰神,花費王爺多少心血,你現在有什麼資格站在王爺面前說話。王爺,讓下的去教訓他。”

否則周明沐永遠都不知道該怎麼尊重耶律護,耶律護沉默不語。侍衛長直接就朝周明沐衝過去,周明沐自然含笑着迎戰,身在大越,他更加不能丟了大越和皇帝的顏面。

皇帝已然明白背後的黑手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耶律護,“住手,明沐!”周明沐的一拳就要打在侍衛長的身上,被身後的皇帝開口止住。“來人,將楊昌明壓下去,關進天牢,聽候發落。至於攝政王,想出宮,可以,明沐,你替朕送攝政王出宮,今日朕和素妃都累了,各位大臣們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尤其是常首輔,等改日,朕親自登門給夫人弔唁。”誰都不想看到現在的這一幕,皇帝發話了,周明沐只能後退幾步忍住收回了手中舉起的拳頭。皇帝不能破壞大越和月漓的平衡,因爲耶律護一人,太不值得。且不說耶律護不被月漓皇帝所喜歡,還被她所忌憚。

一旦耶律護真的在大越出了事,得利的可是月漓的太后和皇帝。到時候他們完全可以找藉口對大越興兵,再次進犯大越邊境,受苦的是黎民百姓,還會禍極京城。皇帝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皇帝在這一瞬間改變了想法,讓周明沐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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