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童,我和呂岩本住在烏縣,自小一起長大。”姑娘抽泣一聲,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呂岩家境貧寒,是我家的一個長工。家裡人發現我們在一起,都十分生氣,爲了讓我們不再相見,爹爹把他趕出了門,把我許配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而且遠在千里之外。我不願意,就與呂岩私奔出來……”
這故事似乎在哪裡聽過?烏縣?姓方?K皺起眉頭,忽然想起方冀那張稚嫩的臉,還有他告訴自己的秘密:“噓,這是個秘密!我爹孃還以爲她出嫁了呢!其實她半路就跑了!”難道她是方員外的千金?可……怎麼會這麼巧?
“……原本以爲可以就這樣長相廝守,白頭到老的,可是……”方童抽泣一聲說道,“開始我們以爲找到了自由,每日開開心心的。可從家裡帶出來的錢很快就花光了,我當掉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還是無濟於事,我們不得不疲於奔命,養家餬口,可是沒有錢,沒有手藝,又遠離家鄉的我們怎麼能撐的住呢?努力再努力,堅持再堅持,最後還是被打敗了……我們沒辦法維持生計,我無法支持下去,我……我想放棄了,都怪我,都怪我……”
方童已經泣不成聲,眼淚如雨紛紛落下。馬飛拍拍她的肩膀遞過手絹:“別傷心了,這怎麼能怪你呢?你從小錦衣玉食的,能爲了愛,有這樣的勇氣走出一步,已經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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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怎樣了!你們爲什麼會分開!”K問,審犯人一樣將自己置身事外,表情嚴肅,語氣冷淡。
馬飛扭過頭冷瞥了他一眼,K才覺得自己口氣不對,咳嗽一聲。
“呂岩不想放棄,又怕我受苦,於是他揹着我借了很多錢,欠了很多債。直到前幾天,債主討上門我才知道。可是我們哪裡有錢還呢?於是着急跑路,沒想到,天太黑,我們跑到了山崖邊卻沒有發現,跌下了山崖。我醒來時呂岩已經不見了……”方童嗚嗚的哭了起來,馬飛將她摟了過來,輕輕的撫慰着,方童抓着馬飛的衣服,趴在他肩頭哭個不停。
“他不見了也許是件好事!”K皺了皺眉頭,“不如這樣吧,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們去幫你找到呂岩!”
“你們?”方童擡起頭看着K堅毅的目光,稍稍有些相信了,可轉過頭對上馬飛的嬉皮笑臉卻又覺得十分不靠譜,於是有些遲疑。可不相信他們又能怎樣,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有能力去找呂岩,況且若是他真的被那些債主抓到了,後果更不堪設想。
方童擦擦眼淚,奮力起身跪在牀上,俯身向他們磕頭道:“那好吧,謝謝兩位公子!”說着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眼淚“吧嗒,吧嗒”如線似的落在牀上。
“快別這樣!你的傷還沒好!”馬飛忙扶住她。
***
“怎會發燒的?”
“回皇上,今早發現曉玉姑娘躺在窗邊的地上,窗戶大開着,想是昨晚又發作……”
“胡說!”
皇帝氣憤的一拍桌子,打斷了春曉的話,怒目狠狠地盯着她的臉,拳頭握得緊了又緊。
“啊,奴婢該死,皇上息怒!”春曉嚇得聲音顫抖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地,額頭都要貼在了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發作……她怎會發作……昨晚明明還好好地,他們還在樹下……皇帝咬咬牙,握緊的拳頭慢慢鬆了鬆,嘆口氣,又問,“給她吃藥了麼?”
春曉在地上顫抖着,她在宮裡當差也有幾年了,什麼陣勢沒見過,沒想到這一次竟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秋思瞥見她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想是嚇壞了,忙大着膽子回話道:“回皇上,已經按太醫的囑咐給曉玉姑娘喝了藥……”秋思本就小一些,剛進宮不久,硬着頭皮提春曉解圍,手卻顫個不停。
皇帝瞥見她稚嫩的臉上驚恐的眼睛,臉頰微微顫抖着,冷冷的說了句:“都下去吧!”
“是!”秋思像聽到了大赦令一樣,忙行禮謝恩。扭頭卻見春曉依舊跪在地上,便上前扶起她,不想春曉身子僵硬的很,秋思拖拽一樣,將她拉出門去。
“林翊,你也下去吧!”皇帝稍一側頭,對着身後的林翊說道。
“是!”林翊俯身行禮,瞥了一眼直挺挺躺在牀上的曉玉,眼光一轉,退後幾步出了門。
屋子裡安靜了,陽光透過窗櫺上折回的花紋照進屋子,落在地上,塵埃映着光線悠然的起起伏伏。
皇帝提起前襟踏上腳踏,坐在牀前望着她,那如玉的臉上明顯有些瘦削慘白。
皇帝看的有些驚心,伸手拂去她的臉上,滾燙滾燙地,手指一抖,握成了拳頭,餘光瞥見牀邊還搭着宮女沒拿走的毛巾,便伸手拿過,攥在手裡輕輕點上她的額頭,點到眉心卻暮然的僵住了。
那雙眼睛腫的像金魚一樣,難道昨晚哭了很久麼,竟至於到現在也沒有消退?是在爲了昨天晚上的事煩心了麼?是爲了,爲了他沒忍住的一吻麼?
他喜歡和她捉迷藏,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笨拙的出醜,看她的窘迫和無奈,看着她一點一點陷進自己設計的漩渦之中,明明知道她並不是真的中了毒,只是在裝傻,卻不願拆穿她,還要逼着她繼續裝下去,就爲了滿足自己心底裡對她的那份說不清的感情。
他成功了,而且大獲全勝,眼前這個人顯然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自己,儘管她不承認,可是他知道,他清楚得很。只是,這時候爲何沒有勝利的快感?甚至有些,痛恨自己?
“K……”榻上之人模模糊糊的叫了一聲,這一聲比蚊子叫還要輕,模糊地從脣縫兒裡擠了出來,可他卻聽得清楚,並且看到她那眉頭微微一蹙,似乎很掙扎的樣子。
皇帝的心被狠狠的紮了一下,難道自己沒有勝利覺得安心是因爲有這個人的存在麼?心中的疼痛讓他從剛纔的落寞中清醒過來,原來自己的黯然傷神只是徒勞,折磨她的那個人似乎也在折磨着自己!
K……這個名字……
“K,不要戀戰!”
記得那日慈寧宮伏擊黑衣人的時候,另一個人曾經如此說道。
那個影子……皇帝眯起眼睛,腦海中不斷地翻騰着當時的景象。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頭上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只是夜色太黑,加之自己沒有觀察仔細,只記得那人一對橫眉,目光堅毅,炯炯有神。可卻不知他到底是何模樣,是怎樣的一個人,竟能讓曉玉如此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