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雪最終還是把孩子打掉了,不知道她有沒有義無反顧。
麥央躲在角落裡很久纔看到歐芸芸攙扶着歐雪出來,臉色白的跟紙一樣,嘴脣都是白的,讓她妹妹攙扶着都走不動。
那是剛打掉孩子該有的樣子,麥央覺得很神奇,想起鬱意以前說的,“看電視裡的女的生孩子自己也跟着疼。”她現在就是這樣,真的全身都疼。就跟剛打掉了孩子是她一樣,臉色白得旁邊的李狄都看着揪心嘆氣。
晚上,鬱意納悶麥央怎麼一整天都沒找她?就跑麥央房間看她,結果裡面沒人,打她電話手機就在房間牀頭枕頭底下響。
鬱意也是一急性子,生怕麥央又出什麼事,拖着瘸腿轉身就要喊人找麥央,就看到李狄在門口,告訴她麥央沒事,散步去了。於是鬱意嘀咕着麥央沒良心,散步的時間都有,就是不去看看她這個受傷的青年。
李狄沒有告訴她,他其實也不知道麥央去了哪裡。不過他看陸北海今天下班沒有緊接着回家就知道,他不用擔心什麼。
陸北海自從看到樓下李狄出現幫了麥央後,本來打算下去一趟的也沒下去。護士一直在提醒他手術時間快到了,他只能先去做手術。
麥央一直夢遊一樣在房間裡遊蕩,粉紅阿姨到時間就回去了,本來要吵着乾脆跟麥央睡一起算了的,麥央說這樣晦氣,一定要她回家休息。
等到粉紅阿姨走了以後,麥央現在很恐慌,覺得房間裡的白光總是不夠亮,窗外的黑永遠比白更恐怖,黑色的夢魘一樣搶奪她的視線,躲都躲不掉。
歐雪打掉孩子後不久,蘇陽就打電話給麥央,麥央聽到電話那頭的人不說話,就是傳來微弱的抽泣聲,麥央心就揪起來擰巴着疼。想着要怎麼安慰這個她最在乎的男人,卻沒出息的什麼都說不出來。蘇陽很快把電話掛了,麥央就哭。
她一直以爲快一年了,蘇陽已經有條不紊地從她內心深處撤退,可是忽然間她發現,蘇陽沒有一絲的離開過她心裡,紮了深根一樣拔都拔不乾淨,除非連着她的心一起摘除。
蘇陽的傷心讓麥央更傷心,麥央忽然想起陸北海跟她說的,“不要一個人待在密閉的空間裡。”
她這會兒有些明白,這樣的空間真的很可怕。等到覺得呼吸都有些緊張的時候,麥央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看到走廊上有護士走動,好奇的看她光着腳丫子跑出來的慌張樣子又走了,麥央剛纔呼吸困難地感覺消散了不少。
於是又夢遊一樣,神情恍惚地緩緩走在走廊上,往人多的地方走。可是已經很晚了,走道上的人因爲寒冷都往房間裡鑽,麥央以前還覺得自己很矯情,喜歡下雪天,偶爾還跑雪地裡讓飄散的雪落在自己頭髮上就開心,開心得傻笑。
可是現在外頭就算有再大再好看的雪,在麥央看來那都是被黑色包圍,就算好看,她也不敢靠近。
麥央沒有發現,陸北海做完手術就來看她,她眼神空洞的樣子讓陸北海皺着眉頭,表情是略帶暴躁的無奈。
陸北海跟在麥央身後一段距離遊走了很久,他不打斷這個女孩的獨自憂傷,是想麥央能忽然注意到他的存在。結果這個女孩沒有讓他欣喜,她一直在遊走,沒有回頭看他,以至於光着腳丫子在冰冷的地上走了很久都沒發現。
終於,麥央在一個自動售貨機面前停下,以前陸北海發現冰激凌是這個女孩的最愛,無論開心傷心鬧心,她都會吃着冰激凌沒心沒肺的吃得跟吃山珍海味一樣。
別人看她大冬天還抱着一大桶冰激凌吃得暢快的時候議論她的不正常,她都一副無所謂的眼神白人家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在陸北海看來其實很單純很可愛。可是她現在停在冰激凌機前面還是神情恍惚着的樣子讓陸北海心裡很不爽,於是乾脆皺着個眉頭走近麥央,在麥央身後伸出手,替她暗下按鈕。
粉紅色的冰激凌自動跳出來,陸北海拿出在麥央眼前停下。
麥央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在冰激凌機前面停下了,本能地反應吧?麥央看着眼前的草莓味冰激凌,恍惚地接過後轉身看到陸北海冰冷的樣子。
麥央想問陸北海怎麼知道她不喜歡牛奶和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給她挑了水果味的?但是她不敢問,因爲陸北海的臉真的很臭很冷。
陸北海看麥央還是傻愣着站着,嘆了一口氣,接過麥央手裡的冰激凌,幫她撕開包裝再遞給她。
“這麼冷的天,鞋都懶得穿了?”
麥央跟神經衰弱一樣,5秒過後才反應過來,緩緩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可憐巴巴地在醫院的大理石地板上踩着,奇怪的是自己並不覺得冷。倒是忽然覺得,丫醫院真有錢,這麼大面積的地板全是高級大理石的。
麥央抱着冰激凌終於開始吃,只是她沒有告訴陸北海,這冰激凌吃起來沒什麼味道,比牙膏還難吃。
小學時候她刷牙總是刷不出泡沫來,因爲無論擠多少牙膏,總是刷幾下就掉了。她脾氣一來,乾脆抓起牙膏往嘴裡擠,咬幾下,嘴裡噁心得呀。有一次忽然就刷出泡沫來了,麥央一激動,那次刷牙足足耍了近二十分鐘,樂呵呵的衝着鏡子裡的自己笑,得瑟的結果就是牙齦都刷出血了,還不夠,又擠了截牙膏要接着刷。
小時候就覺得牙膏吃起來難吃不夠,還虐待自己牙口。可是現在這冰激凌吃起來,真比牙膏還難吃,沒味道啊!
陸北海終於受不了,脾氣暴躁一來也跟一獅子一樣,不過是那種特淡定地獅子,跟舍予不是一塊地盤的估計。生氣起來不打女人,衝冰激凌機發火!
一腳猛踢,那機子原本平滑的噴漆表面立馬一個觸目驚心的凹口擺在那,嚇得麥央一哆嗦,恍惚勁清醒不少。
老大踢完就走人,還手插兜裡走得特坦蕩,也不說怎麼負責。麥央看得嚇着了,緩緩環顧四周看幸好沒人看見。做賊心虛的,就屁顛屁顛的跟着陸北海跑過去,生怕有人看見說是她踢的,破壞人家財產讓她賠。
陸北海走的太快,也可能是麥央腿短,沒趕上陸北海的腳步,一個轉彎就沒看到他人
了。麥央想着冰山也和她一樣,估計今天點背,傷心事扎堆來,所以才這麼暴躁。乾脆找陸北海一起去喝酒算了!
鬱意她是不敢去找,怕又說她沒出息,自己先前還扯着嗓子罵蘇陽,說以後再也不把他放心上了。結果她要是跑鬱意麪前說今天的事,估計鬱意唾棄死她的心都有。
既然陸北海也有煩心事,看他剛纔那一腳估計事還不小,就準備找他喝一杯,喝死得了。走進電梯才發現,陸北海的話真的很對,麥央發現她開始對密閉的空間產生了恐懼心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現在電梯在往上竄,紅色的數字在換着亮,呼吸也跟着加速,頭總是在那轉啊轉的。麥央靠着電梯緩緩滑坐下去,覺得現在沒有任何東西,除了自己的雙腿可以抱。視線越來越虛晃,頭脹得都快炸了,呼吸跟不上心跳,手上的冰激凌拿不住掉落下去,粉紅色的冰激凌灑出許多的時候。電梯忽然在一層停下,麥央恍惚中,一雙手一把將她拉起抱出去。
冰冷的臉一看除了陸北海就不是別人,陸北海將麥央抱出電梯,過了段時間才把緩過神來的麥央放下。
連麥央自己都沒發現,自從那次被人跟蹤在暗室裡待了太久後,受了太大的驚嚇,對密閉的空間都產生了恐懼。
陸北海卻察覺了,從她在病房裡偶爾煩躁的反應開始就發現,最近幾天看她反應越來越強烈,所以他才提醒麥央不要一個人在密閉的空間裡待着。
剛纔他走得太快,一回頭沒看到麥央的人,心裡還真有點緊張,走到電梯口一看,果然是在電梯裡。就趕緊衝到樓上的電梯口,等電梯一停就看到麥央蜷縮着身體,呼吸困難。
此時麥央崩潰了一樣,哭得再狠還是沒有聲音,看陸北海跑過來,抓着陸北海胸前的衣服不撒手。劇烈顫抖的手用力到關節發白,看得出這個女孩子內心的恐懼有多深,陸北海深深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從遇到這個女孩,就經常嘆氣。
“我怎麼成這樣了?怎麼成這樣了?你說啊,你說……”
陸北海緩緩把麥央拉近,低頭就看見麥央孩子一樣哭得很傷心,把她拉近麥央就跟磁鐵一樣忽然抱住陸北海,可是實在不高,只能抱住胸口的位置。鼻涕眼淚一起往陸北海衣服的胸口噌。
低頭看到麥央發青的赤腳,陸北海皺着眉頭把麥央擡起,讓她腳踩在自己鞋子上。像上次救她一樣,一手按着她的頭,一手拍着麥央的背,緩緩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像一塊海綿,緩緩地吸收着麥央的不安。
陸北海讓麥央抱着的畫面實在太震撼,讓零星路過的護士和病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甚至掏出手機拍照。陸北海倒是無所謂讓他們看,老大淡定着呢!他懷裡哭得傷心的姑娘他都招呼不過來,他沒空理那些人的眼光,也懶得理,更無所謂。
醫院落地窗外頭的雪越下越大,陸北海都感覺氣溫真的很低,懷裡哭得忘我地姑娘再不拉屋裡去真該凍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