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道高德重鬼神欽
太湖水府的廣場上,張牧之將手中都功印輕輕一晃,印上便發出兩道青色神光照向水平王和敖明太子。
兩個龍君不敢反抗,只是拱手而立,靜看張牧之如何施爲。
“叮!”“叮!”隨着兩聲宛若銀鈴的輕響,兩位龍君心口都有一枚赤金色符篆飛了出來,。
兩枚符篆都是八角垂芒,閃爍着淡淡的金光,宛若兩枚精美的玉佩,懸浮在張牧之面前靜止不動。
張牧之凝神在心中默默祝告片刻,而後伸出手指朝兩枚符籙輕輕一點。
指尖有細微的雷光閃過,“咔嚓”“咔嚓”兩聲破裂聲響起,水平王和敖明太子頓時被唬了一跳。
張牧之擡手一揮,符篆又飛回兩位龍君體內,面前只剩下兩個豆大的金色光點燁燁生輝。
“只是取了一些邊角而已,就跟要你們命似的……”
兩個龍君相互對視一眼,同時在心中嘀咕:“神職符篆是神明立身之本,這一丁點兒就足以要命了……”
張牧之伸手一指,兩點金光飛入手中都功印中。
隨後張牧之將都功印收好,又對水平王道:“你且遣人把我的門人和麾下水神都招回來,我有話說。”
水平王不敢怠慢,拱拱手道一聲:“小天師稍待。”隨後轉身來到正殿廢墟中一陣扒拉,片刻後用雙手拖出一根丈餘長的木質橫樑走了過來。
這根橫樑通體褐色,木質之間又隱隱泛着金光,首尾處形如龍頭、龍尾,表木上滿是鱗片樣的紋路。
“這根楠木再被香火洗練幾十年就能化成蛟龍了,難怪水平王如此看中這楠將軍……”張牧之暗道。
“嘭”一聲響,水平王將楠木橫樑扔在廣場上,搖搖頭嘀咕一句:“這貨總是不讓我省心,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長進些……”
接着就見水平王雙手朝前平平伸出,發出一道法力混合着香火願力朝那橫樑籠罩而去。
一片青光閃過,楠木橫樑變成了一個身着鎧甲的長髯將軍,跪地朝水平王叩拜:“末將修爲低微,讓王上費心了。”
水平王搖頭嘆息一聲,倒也未出言責備,只是吩咐:“你先把小天師送的那火棗兒給我,然後再去靈境外面把衆神叫回來,小天師有事情交待。”
楠將軍從袖中摸出錦盒遞給水平王,而後站起身來,腳踏一團雲氣往高空飛去。
水平王來到近前將錦盒雙手捧着遞過來,張牧之隨口笑道:“龍君對屬下倒是寬宏的很。”
“這楠將軍有些不同,故而小神對他縱容些……”水平王笑着剛解釋一句,卻聽敖明太子開口玩笑:
“小天師有所不知,這楠將軍真身本是元朝末年一座廟宇的橫樑,那一年水平王和我因爲一點口角小事爭鬥了起來。”
“當時我倆都現出龍身爭鬥,水平王隨手從那廟宇上拆下這根橫樑來打我,當然我也不慣着他,同樣從山裡拔了一棵樹來揍他……”
“那一次我稍稍佔了點上風,後來雙方罷戰,這水平王的血液滲入這根楠木橫樑之中,那楠木又吸收了幾十年的日月精華,纔開靈變成了方纔的楠將軍。”
張牧之聽了不由笑着點頭:“原來如此,這樣算來這楠將軍當是水平王的血脈後裔了,難怪龍君對他如此器重。”
水平王忍不住插嘴道:“小天師容稟,那次爭鬥其實這貨也沒佔到便宜。”
“過幾日小天師到了鄱陽湖便知,他那湖中盛產一種額頭上有一點紅印的鯉魚,就是當年他口中吐出的鮮血被魚兒吃了後產下的後代。”
“這貨還曾派手下水卒散出風聲去,說那頭上有紅印的鯉魚都是替龍王小太子往南海送信的使者,就是爲了讓百姓不要吃他那魚……”
鄱陽龍君敖明太子頓時大怒:“胡說八道!那明明是百姓自己的聯想,哪裡是我派人散播的?”
接着這兩個龍君又“卑鄙、無恥”的對罵了起來,張牧之也不開口勸解,只是笑盈盈地看。
不過兩位龍君終究沒有大打出手,因爲楠將軍已經領着兩班人馬從遠處飛了過來。
一班是四五十位水神,文官武將皆有,都是水平王麾下太湖流域各支脈的從神。
另一班則是四五十位高大雄壯的黃巾力士守衛的玉羅剎、吳天祿、黃白二童子這幾個張牧之的門人。
衆人都在廣場上站定,行過禮數之後,張牧之大袖一揮將一衆黃巾力士收了,招招手道:“天祿,伱且過來見過兩位龍君。”
吳天祿走上前來,落落大方的朝水平王和敖明太子行禮:“晚輩吳天祿見過兩位龍君。”
水平王和敖明太子連忙笑着還禮,然後又對着吳天祿一陣猛誇,什麼根骨清奇啦,天資聰慧啦,日後必能成就真龍啦等等好話說了一籮筐。
張牧之咳嗽了一聲:“兩位龍君都答應送出水精助你成就真龍,你日後不可忘記他們的恩惠。”
吳天祿連忙再次道謝,水平王乾笑幾聲,而後伸出手來,掌中出現了一個青銅圓釜:
“我這太湖上百里水域,這水中精華每年也只產出一錢而已,今日願拿出一斤來住小天師門下化龍。”
水平王說着打開銅釜蓋子,伸手從裡面抓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冰藍色水球遞給吳天祿:
“這水精一旦離了產出的水域便要消散,小友現在便把他吞服了吧。”
張牧之輕輕點頭,吳天祿不再遲疑,伸出雙手從水平王手中接過那顆水球放在嘴邊一吸,將其整個兒吞了下去。
接着吳天祿身不由己地變化成蛟龍之身,獅頭牛眼,鷹爪蛇身,身長近十丈,周身麟甲宛若青玉,大體觀之與神龍相類,唯頭頂雙角並非分叉的鹿角,而是似羚羊一樣的兩根直角。
“轟!”青蛟開口發出一聲大吼,平地起了一股大風,吹得那大小水神都睜不開眼睛。
接着這青色蛟龍周身骨骼噼裡啪啦一陣鳴響,近十丈長的龍身又變長了兩三丈,周身氣勢更加澎湃。
然後青光一閃,蛟龍變回青衣童子,身高增加了兩三寸,拱手朝張牧之和廣平王道謝。
敖明太子笑道:“小天師過幾日可到鄱陽話去,小龍亦會備好水精給吳小友使用。”
張牧之帶着吳天祿先行謝過,又轉而對水平王道:“龍君麾下水系衆神都在此處?”
水平王看了楠將軍一眼,確認過之後點了點頭:“我太湖五十二條之支流水神皆在此地,其餘還有些溪澗小神,位卑職小,法力低微,倒未曾受邀前來。”
“兩年前因邪神之患,天庭水府關閉了門戶,這下界大小水神失了監管,便開始爲所欲爲起來。”
“若是瀆職懈怠等罪過我也不再追究,但其中不乏作惡害民者,水平王以爲該如何處置?”
水平王心中一震,連忙拱手:“小天師恕罪,小龍也是最近才從上界返還,沒來得及督查麾下大小從神。”
“若真有戕害百姓之神出自小龍麾下,小龍願親手將之打散神體,剝去神位,以贖小龍失察之罪。”
張牧之點頭,從袖中拿出金光如意:“既如此,貧道今日便行使一下我天師府督查衆神的權力。”
兩個龍君面容一肅,一起躬身道:“吾等恭請小天師法眼徹查!”
張牧之帶着吳天祿來到那四五十個水神前面。
衆水神都噤若寒蟬,躬身拜道:“恭請小天師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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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牧之眉心天眼張開,迸發出一片金光籠罩了一衆水神,而後持金光如意挨個指點:“你,你,還有後面的那個,你們三個走上前來。”
三神不敢怠慢,強忍着心中驚懼走出班次,也不敢開口狡辯,只來到張牧之跟前跪地:“吾等領罰!”
“我以法眼觀察善惡,此三神身上都有戕害百姓產生的業力,水平王可過來辨識其神職。”
水平王連忙走上前來:“這三個分別是望虞河水神白奉孝,太滆運河水神烏長壽,樑溪河水神孫伯玉。”
於是張牧之便開始宣讀自家以眉心天眼查看得來的罪過:
“望虞河水神白奉孝乃水中蟒蛇開靈,苦修三百餘年,得太湖龍郡賜下符篆受封成神。”
“此神向來勤於政事,保得兩岸風調雨順,然去年三月,有一男童落入水中,白奉孝不思救助,反而食之!”
“其父母苦尋幼子不得,傷心欲絕,投水自盡,亦被白奉孝麾下水族所食!其罪難赦,當收回神職,打落神位,爲受害者償命!”
白奉孝連忙以額觸地,跪在那裡不再起身。
水平王低頭找尋自家金瓜錘卻沒找到,只好又拿出一柄大刀來到白奉孝跟前。
“平日裡你倒是勤勉,不想失了督管後便開始作惡,卻是留你不得了!”
水平王一刀朝白奉孝脖子上斬去,但見其屍身倒伏化爲一條大蟒,西瓜大的蟒頭跌落地面。
接着屍身中有一枚淡金色的符篆飛起,被水平王收入袖子裡去了。
張牧之又看向太滆運河水神烏長壽:“烏長壽本老黿成精,潛伏水底百餘年,運河上來往船隻有翻覆落水者,烏長壽多次將其救起。”
“百姓感其神異,焚香膜拜,龍君聞之賜下符篆封爲水神。”
“去年四月有外地船隻行於河上,不曾焚香禱告,烏長壽惱怒之下興波打翻船隻,使船上二十餘人葬身河底!其罪確鑿,當打落神位,斬首!”
烏長壽麪色慘白,全身抖如篩糠,跪地哀求:“小神知錯,龍君饒命!小天師饒命!”
水平王一言不發,依舊持刀上前將其斬首,同樣收回了神職符篆。
張牧之來到樑溪河水神孫伯玉面前,沉默片刻後輕聲嘆道:“孫伯玉本鄉間宿老,樂善好施,仁德之命傳與郡縣。”
“後來年邁不慎落水溺亡,龍君查之,感其善名賜下符篆,使其由陰魂之身重聚法體,得享神位。”
“此神本忠於政事,然去年六月,他託夢於兩岸百姓索要香火,不慎使兩名幼童驚嚇而亡,其罪確鑿,當收回神職,打散形體!”
孫伯玉聞言,滿是皺紋的臉上盡是懊悔之色,感覺心如死灰,俯身而拜後閉目等死。
水平王走過來,此次卻未動刀,只伸手朝孫伯玉心口一探,便將一枚淡金色符篆抓了出來。
孫伯玉乃是陰魂受封稱神,被殺死後身軀便化爲一團陰氣四散開來,卻未曾有屍身留下。
太湖中島嶼上,赤腳大仙看了希夷先生一眼:“這……算那小道士開了殺戒嗎?”
希夷先生沉默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懲戒害民惡神,又未親自動手,應該……不算違戒吧?”
但三位水神確實是在張牧之授意下才遭了殞身之禍,這是否違戒也就說不清楚了,當然,計較這個也沒什麼意義。
兩個大仙都覺得有些興趣索然,於是就化成兩道金光往北方飛去。
靈境廣場上,張牧之站在一衆水神前面,面容肅穆地開口:
“爾等受百姓供奉方纔安坐神位得享長生,故當廣施仁政,理定風雨,使治下之民得以生息。”
“若是戕害黎民,恐嚇百姓,那又有何面目受百姓祭祀?”
“今日所殺三位水神,平日也多行仁政,協調風雨甚有功德,只是一時念頭有差,才做下此昏聵之舉,終至殞身之禍。”
“爾等水神當引以爲戒,不可瀆職害民,淪爲邪神妖魔之流。”
“貧道自今日便要重拾督查衆神之權,無論山神水神土地神,誰敢害民便要打散神體,剝奪神位,絕不姑息!”
場中衆神,包括永平王和敖明太子兩位龍君都噤若寒蟬,一起躬身答應道:“我等日後絕不敢戕害百姓!”
張牧之點了點頭:“今日只處置了殘害百姓的這三位水神,爾等之中還有在天庭水府關閉時理政不勤者,懈怠瀆職者,本座這次便不再追究了。”
衆神都贊:“多謝小天師慈悲,吾等日後定當勤政安民,不敢再存懈怠之心。”
張牧之見衆神態度都十分恭謹,心中亦覺得滿意,隨後又對永平王笑道:“今日原是龍君之誕辰,貧道來此攪擾一場,卻是有些失禮了。”
永平王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天師府掌督查衆神之權,我等受小天師訓誡原是本分。”
張牧之哈哈一笑:“既如此,貧道這便帶門人離去了,日後有緣再會。”
敖明太子、永平王和衆水神都一起躬身:“恭送小天師!”
張牧之一揮衣袖,從青蓮空間裡放出墨麒麟,而後來到麒麟馱着的蓮花臺上坐好。
玉羅剎持拂塵來到一旁侍候,三個童子依舊跟在麒麟之後,場中騰起一朵紫色祥雲,託着衆人往空中升起。
外面正是旭日東昇之時,朵朵火紅的雲霞宛若蓮花,鋪滿了東方的天空。
大澤水面上騰起嫋嫋水汽,吳天祿現出蛟龍原形,將身子隱在水下徐徐遊動,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走蛟化龍”之路。
張牧之則乘坐麒麟,帶着三個門人踏着水面行走,一行人緩緩前行,準備尋一條支流趕往杭州。
此刻,太湖岸邊聚集了許多興致盎然的百姓,“龍君巡湖”的儀式已經開始了。
水中漂浮了一搜巨大的兩層樓船,船上懸掛紅色綢布,擺放了各色鮮花,裝點得十分華麗。
甲板上端坐着一尊丈餘高下的龍君神像,龍首人身,金漆描繪,寶相莊嚴。
樓船旁又停了許多龍舟,舟中操槳之人俱都頭扎紅布,身披錦衣,人人面上都有歡喜之意。
片刻後樓船的二層小樓裡走出幾人,爲首者正是湖州知府,其人白麪黑鬚,頭戴紗帽,身穿官袍,身後跟着七八位城中有名望的士紳鄉老。
湖州知府在甲板上站定,大喊一聲:“吉時已到!請龍君巡遊!”
下方龍舟上衆人也齊聲大喝:“請龍君巡遊!”浩大的聲音合在一起,在水面上朝遠處飄散。
每支龍舟上都有十來位水手操舟,前方龍頭雙角之擺放了一面大鼓,衆人喊完之後,鼓手便甩開膀子敲起鼓來,隆隆鼓聲好似悶雷。
身後水手一起划動船槳,衆多龍舟在水面上排開,飛快地朝着遠處行去。
巨大的樓船腹倉中有百餘名青壯一起用腳踩動踏板引動機關,船下齒輪狀的船槳嘩啦啦轉動起來,翻騰起水花帶動樓船,跟在諸多龍舟後面朝前方行去。
太湖岸邊那些觀禮之人,無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還是尋常人家的村夫、孩童,甚至是商販、貨郎,都一起喧鬧起來。
有大聲叫好的,也有孩童追着龍舟奔跑叫喊、大笑的,還有些年輕男女,大笑着將手中鮮花往水中扔去。
太湖水域有幾百裡,這些龍舟和樓船雖然行的快,卻不可能將整個太湖巡遊一遍。
所謂龍君巡湖不過是表演個龍君巡遊的儀式而已,先沿着長堤巡視一遍,而後再駕着樓船朝大澤中行駛幾裡後便折向返回。
大約一炷香時間過後,樓船和龍舟越來越快,長堤上奔跑的衆多百姓漸漸地追不上了,只能停下來遙望着樓船、龍舟往太湖深出行去。
湖州知府正在甲板上觀望漫天雲霞,突然聽到身旁有人叫喊:“大家快看,水面上有人在行走!”
“胡言亂語!水面上焉能站人?”這知府忍不住呵斥一聲, 不過還是低下頭朝前方望去。
大約在前方几百丈開外,隱約可以看到三四個人影踏着水波前行,水中依稀可見一條巨大的,形似神龍的黑影。
那幾個人所立之處正在神龍的頭頂。
“水下應該就是太湖龍王,水面上的肯定是仙人了!快快傳令,加速行船!我等好前去拜見仙人!”
甲板上有人跑進船艙傳令,片刻後樓船的速度就快了幾倍,甩開衆多龍舟朝着前方那幾個人影追去。
又過了約半炷香時間,樓船和張牧之等一行人的距離稍稍近了些。
甲板上湖州知府和衆鄉紳都清楚地看到了水面上那個乘坐麒麟的紫衣道士,連同道士身邊侍者和身後的仙童。
“仙人!仙人且慢行!萬望垂憐我等,賜下長生丹藥……”
“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甲板上衆人一起跪了下來,叩首朝張牧之等人膜拜。
張牧之在麒麟上聽到動靜後往回一看,隨即搖頭笑道:“我如今法力神通都已經煉成,卻不必再做人前顯法之事了。”
說着大袖一揮,施展了隱身藏形之術,水面上衆人身影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吳天祿所化的蛟龍也潛入水底去了,片刻之後,一行人拐入太湖的一條支流,不徐不疾地往杭州而來。
突然想起來,補充一下,太湖水神,水平王根據傳說是后稷庶子,輔佐大禹治水有功才被封神,這裡我改成豬婆龍,其實是改了設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