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往市中心開，許青焰並未再提別的事情，沉默開車。
因爲淋過雨，所以擅長打爛別人的傘。
他見過太多社會滾刀肉了，只會欺負小姑娘的軟蛋，沒什麼可怕的。他見過更惡的人，也做過惡人。
水果店老闆不敢惹事，不過是碰到了比他更棘手的滾刀肉，一言不合就翻臉。
許青焰從來不會思考什麼社會底層邏輯，也不想講道理。在南方的宗族文化裡，事情沒有對錯，只有擺平和做成。
佔着理了還和人講什麼道理，過去就是撐腰的。
黎漾有更好的選擇，不應該在重複的體力勞動裡走彎路。苦難磨鍊不了人，只會給人帶來更多的自卑和猶豫。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回了幾個人的消息。
沈矜月：“你竟然不知道我在星海上大學！！！（鐵錘！！）
許：“你看着也不像大學生。”
沈矜月：“（憤怒！！）你什麼意思？說清楚！（揪住衣領）我哪不像大學生，你的意思是說我年紀大是不是！（生氣！）”
許青焰懶得解釋，一張澀圖終結聊天。
星海市中心，這座以古樓爲主體的建築名爲豐魚園。聲名顯赫，佔地面積還不小，不少豪車轉悠準備停。
到了地方一看，停車免費。
許青焰心中莫名舒坦，以前也沒少跟着去飯局。有些酒樓飯店會收停車費，要麼就是茶水、紙巾費用。
或是將茶位、毛巾、紙巾分開收費，米飯按碗收費。更離譜一些的，甚至會收後廚的加工費用，或是爐火錢、洗碗費。
問了前臺得知了包廂的位置，服務員領着他們穿過上樓穿過走廊，抵達了包廂門口。
林川已經在門口等着了，遠遠見到就走了過來寒暄。
“聞聲如見人，好久不見，許哥。”
“前兩天才打過電話吧，也不算久。”許青焰笑眯眯，遊刃有餘地和林川聊天，“如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也算的話”
關係並不複雜，林川想認識優秀的詞曲人，許青焰想要認識可靠一些的同齡人脈。老一些的，也不會理會他。
人不錯，處着舒服，一拍即合。
黎漾從看到林川的第一眼，人直接傻了。路上她太緊張，根本沒聽進去許青焰和誰約了飯局，只當是朋友。
誰知道和許青焰吃飯的人竟然是林川，即使黎漾不追星也知道最近火得一塌糊塗的林川，公認的新生代優質藝人。
雖然不記得林川唱的歌是什麼名字，但只要一聽聲音就能辨認出來。未完全變聲的嗓子，音域奇寬，純淨如水。
“這是你妹妹吧，妹妹好，你好漂亮啊。”林川不會忽略每一個人的感受，靠在門邊，話語如沐春風
“老家的妹妹，在星海大學讀大一。”許青焰隨口介紹。
感受着兩人投來的視線，她頓時緊張不已。
“我叫黎漾，黎明的黎，盪漾的漾。”
“哦，黎妹妹，和我姓好像。我還是叫伱妹妹吧，可以嗎？”林川人挺不錯的，說話也有分寸，給人一種真誠感。
“可以。”黎漾怯生生點了點頭。
人生第一次見大明星，還是在這樣一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而且還和許哥哥認識，一副很熟的樣子！！！
她從來沒想過和明星見面，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結果轉頭就見到了。
“初次見面，送你個小禮物吧。”林川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了黎漾，“不貴重，就是一個小心意。”
打開來是一塊小巧的玉石首飾，確實只是個小首飾。
黎漾懵了，下意識轉頭看向許青焰。
“都喊你妹妹了，那就喊林哥吧，”他笑着說道，“這是你林川哥哥的心意，不收下他會難過的。”
黎漾懵懵懂懂收下了禮物，乖乖喊了一聲。
“謝謝林川哥哥。”
林川笑着應了一聲，“進去點菜吧，別餓着了。”
三人落座，在這包廂之中顯得有些空。
黎漾和許青焰挨着坐，低着頭看桌上的消毒碗筷。彷彿要把自己透明到藏起來，不想影響許青焰談事情。
“妹妹有什麼忌口嗎？許哥你呢？”林川準備點菜。
“沒有。”
“我隨便。”他道。
林川點菜很熟練，三兩下通過桌上的平板將菜品全都點齊。告知兩人，一共六個熱菜三個涼菜，一個湯，一些果盤甜點。
許青焰一聽五個熱菜，眼皮一跳，知道有人要來。一般情況下，熱菜一般是人數的一點二倍，四個熱菜足夠了。
現在一看，三個人湊了十個碟，說沒人來那纔是真的有鬼了。
只是現在林川點了這菜卻不提，大概是等着看自己的態度。如果自己不提，或是說不想談事情，多半無事發生。
不過他並不反感，林川也不像是胡亂推薦朋友的人，人品上還是過關的。況且他現在不認識人，缺一點點自己的人脈。
“今天這個菜點的有點多啊，吃不完吧？”他假裝驚疑問道。
“許哥，下週還有比賽吧？你時間寶貴，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和我線下見面，那肯定得招待好你。”
林川笑着說道，“再說妹妹也來捧場了，既然喊我一句哥哥，那虧了誰也不能虧了我們自己人。”
“這地方還是我一個朋友推薦的，她說豐魚園的菜不錯。都是一些招牌菜，妹妹好不容易來一回，多點幾個菜嚐嚐。”
“浪費就浪費一點，許哥和妹妹吃得開心最重要。”
“有心了，你那個朋友也在星海嗎？”許青焰轉頭，笑着迴應道，“我們這點人也吃不完這麼多菜。”
“在星海，許哥你應該有印象的。”林川笑眯眯，“以前認識的一個歌手，算是我的前輩了，名字叫蔣靈。”
聽到蔣靈的名字，許青焰愣了好幾秒。
蔣靈雲翼娛樂的蔣靈嗎？上次她的經紀人給自己打了電話，後來她也給自己打了電話，不過都被自己給拒絕了。
“她也在星海？大明星不都挺忙的嗎？”許青焰問道，卻並沒有拂面子的意思，“雲翼娛樂的人啊。”
“確實是大明星，我問問？”林川咳嗽一聲，忍不住笑道，“我直接讓她過來吧，她早就想和許哥認識了。”
“行，你做東，聽你的。”許青焰擡頭道。
聞言，林川笑容頓時拘謹了起來。微笑起身，示意他要去外面打電話，同時心裡也不免有些打鼓。
他做東，聽他的。要是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那他就是全責了。
原本他也不想節外生枝，只是架不住欠過蔣靈大人情。當初還是新人的時候，蔣靈給過他大關照。
如今娛樂圈換了一波新人，山水輪流轉。夕日的貴人名氣不再，找自己開口就爲了吃一頓飯，自然沒法拒絕。
林川猜出來了許青焰和雲翼娛樂多半有些不對付，原本他打算在飯局進行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讓蔣靈進場。
誰料許青焰自己提出來了，看樣子也並不太反感蔣靈。
走到包廂外，林川打通了蔣靈的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換上了笑容。
“蔣姐，好消息，過來吧。”
包廂裡靜悄悄的。
許青焰和黎漾等了沒多久，開始上菜了。
林川打完那通電話之後，大約過了十分的模樣，蔣靈踩着高跟鞋趕到了包廂。噠噠噠，在包廂門口一段路又放慢了腳步。
敲了敲門，林川給她開門。
她進門掃一眼正準備說話，忽的看見一個打扮樸素的女生怯生生的挨着許青焰坐下，腦子裡想好的詞頓時一卡。
“這是許老師的妹妹，剛來星海上大學。”林川適時介紹。
黎漾擡頭看了一眼打扮妖嬈的女人，高腰盈盈一握。胸前誇張挺起，包臀裙勾出惹火的弧度，小腿被黑絲包裹。
好眼熟，但是不記得在哪個電視節目上見過。
“久聞大名，許老師。”蔣靈展顏一笑，語氣倒沒太殷勤。
因爲她已經聯繫過許青焰兩次了，這次是第三次。三顧茅廬總算是和他見上了面，太着急只會顯得地位低。
她只是想認識許青焰，並不是想巴結他。
“你好，我們電話裡聊過。”許青焰起身，笑道，“既然是林川介紹來的，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許青焰一句朋友，讓林川不禁鬆了一口氣。
“都坐吧，坐下聊。”
三人聊了有半個小時，黎漾只是低頭吃菜，偶爾被話題提到時會擡頭回應兩句。例如星海哪裡上學，什麼專業。
大部分時候，還是三個人在聊，聊的內容都是黎漾聽不懂的。
什麼詞曲，新歌。
只有在說圈內的八卦的時候，黎漾會豎起耳朵聽一會。偶爾能聽到熟悉的明星名字，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八卦。
飯局一直持續到了九點，黎漾起身去上洗手間，林川則起身說去前臺催一催甜品。
包廂裡，瞬間只剩下許青焰和蔣靈兩人。
“實不相瞞，我想找許老師你邀歌。”蔣靈開門見山道，深吸一口氣，“這局是我求林川攢的，原本他不知道我要來。”
沒有別人，許青焰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鬆弛了下來。
蔣靈在他眼裡只是個無關人員，畢竟是雲翼娛樂的人，林晚粥說了雲翼娛樂的人沒有一個正常的。
他這人沒什麼別的優點，主打一個聽勸。
同事說沒事別抖腿，許青焰直接無視，抖腿怎麼了？你他媽管真寬。同事說抖腿散財，許青焰就覺得這壞習慣得改了。
騎車老愛碾井蓋，哐當哐當。一說碾過井蓋容易倒黴，瞬間就繞着走了。
剛開始原本他還半信半疑，林晚粥一句，雲翼娛樂的音樂板塊一直在虧錢。沾上了就掉財運，直接打消了他的念頭。
現在看蔣靈，更確信雲翼娛樂在虧錢。
“我還是那句話，不和雲翼娛樂的人合作。”許青焰靠在椅子裡，嘆了一口氣，“我現在也忙不過來。”
“爲什麼？”她問道。
“我信不過雲翼娛樂的人，裡面的風氣不好。”他偏頭看了蔣靈一眼，“我不想承擔風險，掙一些吃力不討好的錢。”
“是不是隻要我不是雲翼娛樂的人？你會考慮給我寫歌？”蔣靈問道。
聞言，許青焰沉默了。
“你爲什麼執着於讓我寫歌？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詞曲人，包括直到現在也沒有多大的名氣。”
“以你現在的咖位，想找一個老詞曲人給你寫歌也不難吧？”
時間不多，她只能長話短說。
“雲翼娛樂的人心太雜，內鬥太嚴重。我對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說好的資源並沒有兌現。”
說到這，蔣靈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焦躁感從她的臉上蔓延，像是即將落地的秋葉。
“我參加活動借到的衣服都是過季款，你可不明白這對一個女明星來說意味着什麼，我們這一行是不允許變老的。”
“我已經快沒有時間了。再不紅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我不想就這麼消失，我寧可去”
一個“死”字沒說出口，她意識到場合不對，下意識伸手從包裡掏出了一包煙。手停在半空，然後放了回去。
林川和那個許青焰帶來的妹妹等會還會回來，抽菸不太合適。
許青焰手搭在桌上，人往椅子裡靠。
他目光深邃的打量着蔣靈，女人如水蜜桃一般成熟。肉眼可見的焦躁撲面而來，她對於“火”的執念遠超於常人。
篤篤篤，他手指輕敲着桌面，氣氛沉如水。
蔣靈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包臀裙，流火一般的脣。臉上化着精心準備的妝，在燈光下顯得一絲不苟。
她完全看不透眼前男人的心思，眼皮半闔着的時候似乎在考慮，卻從來不缺底氣。
從《晴天》、《我懷念的》、《一直很安靜》，蔣靈一直在關注着許青焰寫出的作品，一首比一首讓人驚豔。
更有某個小道消息，某某競賽音樂節目被雙小天后強勢踢館。
蔣靈甚至不需要去猜，就能猜出這些歌出自誰的手筆。許青焰是當之無愧的新生代詞曲天才，和那些熱門的詞曲家成名的路徑別無二致。
而現在是下注的最好的機會，想紅，她等不到三十歲了。